夜色沉沉,万籁俱寂。
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了整片山顶。
凉风徐徐吹来,让人寒意竖起。
时卿卿身上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现在被风这么一吹,冷的她隐隐有些发抖。
她定了定身形,看着古寺门前香火缭绕,诵经之声不绝于耳,一派清幽的景象。
她浮躁不安的心也渐渐定了下来。
时卿卿忍着身上各处传来的酸痛,抬脚向寺庙内走去。
片刻后。
等她再次从庙里出来的时候。
手里俨然多了一根红绳。
细细的,被少女紧紧地握在手心中。
她低下头,垂眸看向那根红绳,浓密卷曲的眼睫微微颤了颤,在眼脸下方投射下一小片显而易见的阴影。
只是脸色还苍白的犹如白浆。
当她强撑着身体,抬起脚步,打算离开的时候。
“卿卿小姐。”
一道沉稳浑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时卿卿顿了一下,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回头。
就看到了一台黑车从暮色中驶来。
寺庙附近有一条通山公路,那里可以直达山脚。
秦医生停稳了车后,他推开车门,快步走到时卿卿面前。
一脸郑重的看着她说:“先生醒了。”
时卿卿眼睫一颤,脚步不受控制的虚晃了下,身形有些不稳。
踉踉跄跄了下,才勉强站稳脚跟。
她眸子陡然地亮了亮,眼底划过一丝惊喜。
哥哥醒了。
真的醒了。
一定是佛听到了她的祷告。
时卿卿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她垂眸看着手中还带有温热体感的红绳,虔诚的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着寺庙的方向鞠躬。
佛真的不会亏待心诚之人。
她将手中的红绳小心翼翼地拿好,随后又重新看向秦医生,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发现的颤意。
“麻烦你,带我回去。”
秦医生点了点头,立即快步走到车旁。
帮她拉开后车门。
“上车。”
时卿卿抬着好似千斤重的脚,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车后座处。
然后上了车。
很快,黑车消失在了山路拐角处。
在秦医生的黑车开走不久之后。
谁也没有注意到。
在不远处的路边,也停着一台黑车。
隐匿在夜色中,难以察觉。
片刻后。
车里传来声音。wWW.ΧìǔΜЬ.CǒΜ
“她走了。”
戚枝转眸看了眼驾驶座的谢知韫。
月光斜斜从车玻璃打下来,他的脸部轮廓被光影切割的分明而深刻,一半匿在暗色里,另一半是病态的白。
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直直看着那辆车最后消失的路尽头。
戚枝转过头,目光落在车窗外浓浓的夜色中。
她很轻的抿唇,“沈明灼醒了。”
谢知韫没有什么反应,他眼睛轻轻眯了下,那双漆黑的眸子不见半点波澜。
仍然执拗地盯着前方。
直到片刻一个后,他才慢慢收回视线。
“走吧。”
他准备启动车子离开。
而这时,戚枝将目光重新放在谢知韫身上,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个想法。
她迟疑片刻,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
“谢知韫,我刚刚得到消息,陆冠深的尸体……”
“别人剁碎喂了狗。”
戚枝定了定神,眼底带着一丝诧异。
“而且,这是沈明灼吩咐的。”
谢知韫神色一凛,他停下动作,转过头来看着戚枝。
“然后呢?”
戚枝声音慢下来,她眉心蹙了蹙,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明灼一定要开那一枪吗?”
说到这,戚枝整个人都有些激动起来,她转过身子,面对着谢知韫。
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些。
“沈明灼是什么人。”
“以他的手段和头脑。”
“他如果真的想杀了陆冠深,哪怕时卿卿在他手里,也实属轻而易举。”
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这一瞬。
空气都静寂了下来。
只有树林里时不时响起的夏虫的叫声回荡在耳边。
谢知韫瞳孔骤然一缩,身上寒意瞬起。
他重重地捶了一下方向盘,那双深如寒夜的眸子染上了一层阴沉。
“沈明灼。”
“真她妈是个疯子。”
……
市中心医院。
车子堪堪停稳。
时卿卿就立马推开后车门,快步往医院里面走去。
一路上,她都只是循着本能找路。
就这么直直地往前小跑着。
等到了沈明灼病房的时候,她甚至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
脱离了危险的男人此时已经转入了高级私人病房内。
时卿卿踉踉跄跄地走到病房门口。
她条件反射的刚准备伸出手去开门,想了想后,还是放了下来。
又转身透过门上的玻璃。
静静的往里看。
在车上的时候,秦医生说沈明灼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
各项指标都已经恢复正常。
不出意外的话,不会恶化。
只是他还在沉睡中。
灯光将床榻上的男人柔柔地笼罩其中,他的脸色还很苍白,即使灯光为他的脸润泽了不少,但依旧苍白的透明。
他双眼紧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好像只是简单的睡着了一样。
时卿卿趴在玻璃上看了会后,身后的秦医生也紧急地赶了过来。
看到她一直站在门口,有些不解。
“卿卿小姐,怎么在这站着。”
听到外界的声音,时卿卿倏然回神,她眨了眨眼,落在门板上的手,慢慢滑落下来。
她静静地看着床榻上昏睡的男人,有些不安地开口。
“秦医生,我哥哥他……还会有生命危险吗?”
秦医生沉沉地看着她,语气放缓些许。
“不会了,你放心。”
时卿卿言语轻松些许,她低低呢喃了声。
“……那就好。”
还好,一切都还好。
时卿卿捏紧了手指,手中的红绳同时被她用力握在手心之中。
她眼底闪过一丝笃定。
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
时卿卿随后往旁边退了一步。
秦医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眉心一拧,试探性地开口,“不进去看看吗?”
时卿卿慢慢垂下眼,小弧度摇了摇头。
“不见了,别再见了。”
就这样够了。
我是他的软肋,他是我的痛症。
何必再这样互相折磨。
时卿卿声音淡淡,轻到几乎微不可闻的地步,随后无力地开口。
“秦医生,我累了。”
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又知晓了这么多。
她倏然发现,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是因为自己而起。
她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因为她而受伤。
或许,她本就不该属于这里。
时卿卿往后退了几步,随后转过身去。
她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眼中尽是凄凉绝望,瞳孔里的光彩一点一点逝去。
声音低低的,蕴含着无尽深意。
“哥哥醒来了的之后……”
“告诉他,别再来找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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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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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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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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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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