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太极殿前的海棠树终日里花开不败,孤鸿进院子的时候,正好瞧见一名小仙童在海棠花树下小憩。
他整理了一下衣摆,缓步踏入殿中。
殿前宝座上,云时一身雪色衣衫,斜斜倚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一枚小巧的玉佩,眸子低垂,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过。
孤鸿看了一阵,弯腰行下一礼:
“云宗主有何要事?”
听见这话,云时这才慢悠悠抬起脑袋看他。
他两根手指拎着玉佩穗子在空中晃了晃,随后轻飘飘扔了出去,正好落在孤鸿掌心。
孤鸿接过玉佩左右看了看,目光凝在那不断发出幽蓝光芒的地方。
“这是?”
云时唇边上挑,带着些玩味的笑意:
“同心佩,猜猜另一枚在谁那里?”
这话一出,孤鸿只是稍加思索,便立刻变了脸色:
“……季辞?”
云时赞赏地看着他:“不错。”
同心佩,一般来说是用于道侣之间的物件。
玉佩与持有者心意相通,勾连神识,在主人有难时会放出幽蓝的光芒,同时影响到另一枚同心佩。
他手上的这枚同心佩发出了光亮,毫无疑问,季辞出事了。
孤鸿微抿起唇:“他在哪?”
“本座如何知晓?”云时笑眯眯地看着殿中央的孤鸿,思索片刻后,这才说道,“不过,你若是跟着这枚同心佩的指示去找,总能找到。”
孤鸿没说话,他攥紧手中玉佩,这便要出太极殿的门,去找季辞了。
可惜还未走出几步,云时的声音就从后面不紧不慢地传过来:
“找到他之后,记得把人带回宗门。”
“在外面玩了这么久,总该回来了。毕竟道宗才是他的家啊。”
说着,云时便闷闷地笑了起来。
孤鸿深吸一口气,攥着同心佩,快步走出了殿门。
……
千里之外的三清道宗发生了什么,铜骨城内一概不知。
季辞已经昏睡了有两天了,这几天中途倒是醒过来几次,但无一例外都是眼瞎耳聋的这么一个状态,季辞觉得自己醒了还不如没醒。
脸上又被扎针了。
季辞无奈地想道。
这些日子他都快憋疯了,好在系统终于从外面浪了回来,能让他在心里有个作伴的。m.χIùmЬ.CǒM
【你说我要是死了怎么办?】
系统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宿主放心,死是不会死的,就算肉身在这个世界毁灭了,灵魂也不会有任何问题,我们部门可以申请将您的灵魂再次投入这个世界,重新选择一具肉身,继续执行任务。】
听到这话,季辞沉默了一会:
【换一具肉身?那小师弟还能认出我来吗?】
系统卡了一下壳,说道:
【按理来说是不被允许发现的。但是我以前做恋爱攻略系统的时候曾经见过好几起原世界男主认出新壳的案例。】
季辞来了兴趣:
【真的,那后来男主和你的那些宿主怎么样了?】
系统忸忸怩怩:【要不就是强取豪夺,要不就是小黑屋警告,要不就是走黑月光路线直接酱酱酿酿!】
这么长一串话,季辞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他纳闷道:【你在说什么?】
系统立刻正色:【没什么没什么,宿主你只要知道,就算这次任务失败,我们还可以重新来过,或是换具壳子再次回到这个世界,是不是很人性化?】
人不人性化季辞不知道,但是季辞左右思索了片刻,绝对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重来一遍,他懒得。
换具壳子回来,不行,小师弟都和他表白了,换具壳子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万一换的壳子长的不好看呢?
若是个头生疮、背长瘤的丑八怪怎么办?小师弟还能喜欢他吗?
季辞越想就越是焦虑。
以至于正在给他施针的耶达木开始按摩他的脸皮,喃喃道:
“奇怪,怎么皮肤一下子这么紧绷?”
按摩完脸皮之后,耶达木这才开始重新施针。
这些针都做的十分细长,扎进皮肤里不会有任何痛觉,只能感到一阵细微的刺痒。
现在季辞的脸已经被扎成刺猬了,看起来极其可笑。
可惜在场的几位全都笑不出来。
秦珏眼眶底下有一圈明显的青黑,手里还在择着草药,明显是好几天都没有睡好了。
尉迟也是同样。
耶达木倒是睡得还算不错,但是精神压力同样也大,因为门主说要是治不好这位客人,就让他卷铺盖从平羌门滚出去。
耶达木心说那话本子里的剧情竟然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他很珍视在平羌门的这份工作,于是丝毫不敢懈怠,勉强用针法和药物吊着这位客人的命。
不久,秦珏的声音响起:“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耶达木施针的手一顿,思索片刻之后,就用蹩脚的中原话说道:
“小生才疏学浅,对于天魁甲这种毒虫的解法一窍不通,但小生的师兄很厉害,精通湘西和西域的所有毒虫,若是让他来帮忙,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话音刚落,秦珏便攥紧了手中草药:“为什么不早说?!”
耶达木吓了一跳,连忙说道:“这……我与师兄也已经不知几百年未见过面了,我也是常年居住在铜骨城内,不知外界发生了何事,原本就和师兄不熟,现在更是没有他的丝毫音讯。”
听到这话,秦珏勉强冷静下来:“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
耶达木握紧了手中细针,眉头紧锁,好半晌才道:
“名字倒是不记得了,不过我知道他之前给自己取了个号,名叫——孤鸿。”
这话一出,秦珏便愣住了。
尉迟蹙起眉头:“孤鸿?这名号怎么那么耳熟?”
“哎,你去哪!”
秦珏没说话,丢下手中草药就开始往外走。
他脚步极快,一边走一边掏出黄符,神识流转,黄符上自行开始凝聚出鲜红的字迹,晕透出纸背,像是蜿蜒的红色血管。
写完之后,秦珏将黄符叠成一只鹤的模样,向空中撒出去。
纸鹤扇动着翅膀,朝着三清道宗的方向飞去。
秦珏颓然地靠在门板上,胸口剧烈起伏。
……他没想到自己出来一趟,随后还是要向道宗求助。
真是窝囊之际。
正当他自责之时,心口忽然一阵绞痛。
秦珏蹙起眉头——纸鹤被烧毁了?这才刚放出去!
他站起身,伸出神识想要寻到纸鹤现在何处,结果没伸出多远就被一阵浑厚的灵力打了回来。
两两相撞之下,灵力的反噬尤为明显。
秦珏吐出一口血来,目光惊惧地望向前方。
只见来人外罩一件黑色的兜帽长袍,眉眼阴冷细长,目光落在秦珏身上的时候,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嫌恶。
孤鸿在秦珏面前站定,周身萦绕着微苦的药香味,宛如一张大网,将秦珏身边的空气掠夺的丝毫不剩:
“这就是你们离开宗门捅出来的破事,到头来还不是要让我们来收拾?”
“秦珏,不要太高看自己了,离了宗门,你一无是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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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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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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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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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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