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礼坐在办公桌前,定定看着那扇被紧闭的门。
周越添刚从那里被请出去。
他缓缓松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拢紧的手指,露出鲜红的指痕。
谢宴礼垂下眼睛,又面无表情地合上,如玉喉结轻滚。
周越添说的每一句话,都犹如魔咒。
——她不喜欢你,她不爱你,结婚了也没用。
——她十年前不爱你,十年后一样不会爱你。
——你们迟早离婚,迟早。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一记重锤。
每一锤都打得他呼吸不畅,疼痛难遏。
直到秘书小高敲了门,站在门口说道,“谢总,会议马上开始了,您现在可以过去了……”
谢宴礼微微低着头,缓慢地颔首,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楚,“嗯。”
他站起来,捞起了摆在桌上的手机。
一步一步走出了办公室。
小高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谢总心情好像很差……
是因为周氏的那个吧。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叫了安保。
他们公司安保还从没有来过顶层,在此之前,谢总还从没有叫过安保。
谢宴礼垂着眼睛,滑动手机解锁屏幕,语调难得有些疏冷,“以后再有周氏的来,直接拒了。”
小高抬起眼睛看他,小心翼翼地点头,“是。”
谢总果然生了好大的气!
等会儿的会还怎么开,心疼等会要做汇报的同事……
就在他心里暗暗心疼的时候,身旁的人动作一顿,拿着手机站在原地不动了。
小高抬起头,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冷冰冰的人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一身疏冷的气息在一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
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眸弯起来,顿时从厌世大魔头变回平时矜贵优雅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还是开心版、热爱世界版。
总觉得他现在看全世界好像都是美好的。
真是奇了……
老板今天这火气来的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
谢宴礼轻轻勾着唇,修长手指落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回复道:
【夫人想画我,当然可以随便花。】
止住步子的人重新往前走,他一边往前走,一边继续打字:
【所以昨晚没睡,是在画我?】
楼阮没有回复,他又翻回去,打开了那张她发过来的图,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他经常看她的画。
她很少画人像…
谢宴礼握着薄薄的手机,笑得倜傥愉悦。
小高:“……”
他们谢总,这心情变化,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很想看一眼他到底看到什么了,怎么就忽然高兴了,明明刚刚还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谢宴礼步子不紧不慢,忽地一抬眉尾,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小高,像是不经意似的,他挪了挪手,把手机屏幕上的画露了出来,“好看吗?我夫人画的。”
小高猝不及防地撞上那副色调华丽的画,他看着画中人那双眼睛,一眼就认出了自家谢总,“……太太画得真好!”
他其实也不是必须要看到谢总看到了什么的。
小高默默攥起了手。
怎么回事,以前不都说他们谢总三十之前肯定不会结婚的吗!
到底是哪来的传言,到底是谁造的谣!
谢宴礼慢条斯理地收回手,眼睫微敛,勾着唇角欣赏手机屏幕上那幅画,他垂下的眼眸灿若星辰。
两分钟后,谢宴礼和小高一起抵达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谢宴礼气定神闲地走进来,懒洋洋地坐下,眼角眉梢都透着愉悦的笑容,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春风满面的迷人感。
众人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但谢宴礼眼里好像完全没他们似的,坐下来后说了句“可以开始了”,就闲适地靠在那里……时不时地看自己手边的手机。
好像讲话的不是他们,而是他的手机一样。
不过整场会议,他倒也没拿起手机就是了。
也就多看了那么几百眼吧。
-
周氏。
程磊已经在周越添办公室陪笑好久了。
周越添迟迟没有回来,办公室里的人已经极度不耐烦了。
周清梨靠在那里阴阳怪气了不止一句,“看来弟弟忙得很啊,我们在这儿会不会影响他的工作啊爸爸?”
周父坐在沙发上,微微合着眼睛闭目养神,没有开口搭话。
程磊只能站在一旁道,“周总已经在路上了,两位稍等。”
顿了一下,在周清梨开口之前,他再次开口道,“大小姐先喝杯咖啡,缓缓。”
周清梨瞥了他一眼,又扫了一眼桌上的咖啡,“喝了,不怎么样。”
“爸爸面前那杯茶也不怎么样。”她往后靠了靠,涂得鲜红的指甲随手搭在腿上,“总裁办换人了?”
程磊静了一下,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而周清梨似乎也没要他回答,笑了一声,“新秘书不行,茶和咖啡都不如楼阮泡的。”
她话音刚落,周越添就踩着门口的地毯走了进来,正好听到“楼阮”两个字。
他神色暗了暗,走了进去。
程磊眉心跳了一下,心惊地让出了位置,好让周越添过来。m.χIùmЬ.CǒM
周越添走到了他们跟前,看着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低声道,“爸爸,我回来了。”
周清梨靠在那儿,自下而上地打量他,也没和他计较他眼里只有爹没有姐姐,而是抬起眼睛歪头看他,“好久不见,弟弟憔悴不少啊。”
周越添像是听不懂她的阴阳怪气似的,转过头朝着她一笑,“都是为了公司。”
靠在沙发边上的周清梨动作一顿,笑容凝在了脸上。
落在黑裙上的手指轻轻晃了晃,抬眼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父亲,脸上也是明媚的笑,“这么忙可得注意身体啊,别累坏了。”
周父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鼻梁上架着眼镜,略微浑浊的目光扫过周越添,面无表情道,“确实憔悴了。”
周清梨抬起手,手肘压在腿上,手指支着下巴,重新看向了周越添,“看来公司很忙啊~我说呢,今天这咖啡都不行,没有楼阮泡得好,我都喝不下去。”
“楼阮呢,她去忙什么了,我也好久没见她了,还怪想她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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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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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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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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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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