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他的椅子上抬着头,额间的纸巾被拿了下来,原本被盖住的地方泛着淡淡的绯红。
那双清澈的眼抬着,湿漉漉的,像森林里无害的小型动物,好像稍有风吹草动,那双瞳眸里就会露出惊惶的情绪。
谢宴礼看着那双眼睛,顿了两秒。
坐在面前的人抬着头,又问道,“全选修的美术的吗?”
谢宴礼手上拎着透明的冰块袋,细细的水珠沁在袋子的外层,缓缓顺着袋子滚落而下。
他波澜不惊地抬手,从纸巾盒中抽出纸巾,拂过另一只手,将指尖冰凉的水珠擦拭干净,语调漫不经心,“嗯,都选的美术。”
“你们学院,”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中肯地评价道,“挺漂亮。”
楼阮看着他那些书,虽然已经想到了,想到了他选修会全都选美术相关的可能,但他真的说出来,她还是有些惊讶的。
“怎么都选美术,你对艺术很感兴趣?”
楼阮微微仰着脸看他,觉得不太像啊。
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对艺术感兴趣的人。
总觉得这种理工男应该更喜欢什么机械啊,运动啊……那种类型的。
谢宴礼随手把已经开始淌水的冰袋放在手边,碎冰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垂眼看她,慢条斯理擦着修长的指节,语气云淡风轻,“谁知道呢,也许是预感到我未来的太太是美院的,所以想去提前认识一下?”
楼阮听后不由眯起眼睛,双眸弯成两弧月牙,低低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谢少是有点幽默在身上的。
她认真想了一下,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半开玩笑似地说,“那我应该是少了点预知未来的天赋,错过了和你提前认识的机会,怪我。”
也是她人际关系太差,谢宴礼这种风云人物去他们学院上课都没人和她分享。
顿了一下,不等谢宴礼说话,她又问,“我们学院的选修课好玩吗?”
谢宴礼垂着眼睛,干净明晰的手指微微曲起,手上被冰水浸湿的纸巾被他折了起来,像是在认真思考似的,最后点了点头,“还行。”
“你当时选修的什么?”
被折成豆腐块的纸巾被放在手边,他漆黑的眼睫,那张招摇摄人的脸上好似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惑人感。
就连发出来的声音也异常好听,像上岸的海妖在诱哄岸上的人类。
“嗯?我当时的选修?”楼阮抿住唇,微微往后靠了靠,脑袋靠在他的椅背上,“是很常规的,行政管理,口才与沟通,公关关系啊什么的……”
谢宴礼点了点头,微微和她拉开了距离,把一旁的冰袋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楼阮:“……”
她说错什么了吗?
怎么觉得,他好像有些微妙的,不高兴。
可是为什么啊,她这课程选的,不是很常规吗。
这有什么可不好高兴的……
是因为她没有选生物相关吗?
楼阮认真想了想,抬起眼睛飞快看了一眼谢宴礼的脸色。
他垂着眼,在擦拭桌上残存的水珠。
细碎的黑色额头发落了下来,看不太清楚神色。
虽然看不太清神色,但楼阮还是可以感受得到,他现在心情不大好。
虽然读书的时候也选了口才与沟通,但她好像是不管怎么学都不太能自如地和人沟通,每次和人说话,尤其是和不熟的人说话的时候,她都要做足心理建设。
在认识谢宴礼之前,她和人轻松开玩笑的次数,甚至可以伸手指头数清楚。
而此时,她却在那里微微坐直了甚至,抬头看着正在收拾桌子的谢宴礼道,“哎,早知道就选一点生物相关了。”
谢宴礼动作一顿,转头看了过来。
楼阮眼睛亮亮的,好像很感兴趣似的,“你们学院的选修课应该挺有意思吧?”
谢宴礼把纸巾扔进脚下的垃圾桶,挑眉看了过来,“确实比你选的那几个有意思。”
心情好像忽然变好了很多。
楼阮见他心情好像忽然好了起来,顿时有了些微妙的成就感,觉得自己在某种事情上还是蛮有天赋的。
不过,这人怎么跟小孩子似的,人家不选他们生物学院的课他就不高兴,一说要选生物瞬间就好起来了。
幼稚。
谢宴礼微微歪头,狭长的黑眸挑起,“后悔了吧。”
楼阮忍不住笑了一声,顺着他的意思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后悔了后悔了,我悔得肠子都青了。”
谢宴礼勾起唇,“既然夫人这么后悔,不如考个研吧,就考华清生物学院,怎么样?”xiumb.com
楼阮:“?”
跨考,还考生物,还考华清的生物。
他还挺看得起她。
-
在谢宴礼的讲解下,楼阮把他卧室的每个角落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最后,谢宴礼还从她那里要走了几张她的照片,说要印出来放在卧室里,以免露馅。
除了照片,楼阮的一些小东西也放到了他的卧室。
那件灰黑白色调的卧室里,因为楼阮的小饰品和护肤品的加入,多了几分色彩。
当然,楼阮也没吃什么亏。
她从谢宴礼那里顺了好几本书。
她把那几本书放在了床头,不过却没有第一时间翻阅。
她更习惯晚上睡不着的时候靠在床头看书。
楼阮在网上下单了漂亮的花瓶,同城闪送很快就到了家。
她拆开盒子,还没拿出来,已经换上家居服的谢宴礼就拿着只透明玻璃杯慢悠悠下了楼。
“买了花瓶?”
谢宴礼走了下来,黑色的绸面睡衣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领口微微开着,精致雪白的锁骨一览无余。
楼阮:“……啊,对。”
谢宴礼把手上的杯子随手放在桌上,走到她身边,弯腰之际拿走了她手上的剪刀,在她身边顿了下来,一股淡而干净的木质香味在鼻尖弥漫开来,带着淡淡的湿意。
楼阮这才注意到,他头发有些湿,好像是刚洗完澡。
他安静垂着眼睛,拿着剪刀剪开下面的包装盒,把里面的花瓶取了出来,“我来吧。”
“玫瑰花有刺,这么危险的事怎么能让夫人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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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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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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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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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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