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忽视他眼中折射出的清明微光,应怜垂眸,借着鸦黑的羽睫遮挡眸中黯淡。
“真的,你先去,我处理完其他的事就去找你。”
“好不好?”这句问语轻柔舒缓,拥有让人想要相信的魔力。
这其实是她第一次说谎。
从不说谎的人说了谎,任谁也不觉得她的话是假的。
僵持许久,夙虞最终还是进入了秘址。
应怜站在浓郁如墨的夜色之中,遥望着他的身影彻底进入秘址。
说不清楚是心安还是无畏,晚风中,她没有一丝将被封印的恐惧。
天族妄图吞并空泽之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一天,她不是没有设想过,只是在庞大且强悍的军队面前,她的努力不过螳臂当车。琇書蛧
最后望了一眼被藏匿于无形的秘址入口,她决绝转身,被夜风荡起的裙摆翻飞,没有丝毫畏惧的勾缠。
最后的这个夜晚于她而言,漫长又孤单,是她曾经从未有过的那种程度。
但其实一夜的时间,于仙于神而言,不过弹指。
被打入巨大的封印阵中,应怜却并无其他人那般明显显露的恐惧,她只是抬头直直地望着穿透天边而来的微光。
曾安然无恙时她从没有如此时这样深刻地感受过站在阳光下。
抬手,光线将她的五指照得越发明亮白皙,她有些恍惚。
“阵,结!”
这一声如开山放炮般,震耳欲聋。
清晰地感受到众族人的颤抖,应怜无力也无心再出言稳定人心,她缓缓闭上眼。
“阿怜!”
应怜猛地睁开眼,敏锐地朝着声源望去,还未将目光落定,她瞳孔微缩,眼眶睁大,整个人都怔住。
几乎是在封印阵即将结阵的一瞬间,夙虞迅速朝她飞去,擦过最后一丝裂缝,落到她身边。
直到被他紧紧抱住,应怜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看了眼已经合上的巨阵,她心里一片冷寂。
不是说了叫他躲好别离开秘址的吗?他怎么这么不听话?
“夙虞,谁让你来的!”忧急,她控制不住心里汇聚的怒气。
“是我自己要来的。”
对于她的冷脸,他没有丝毫挂怀。
“你……”
“阿怜,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他轻声打断。
这确实是她说过的话,不过那其中只有童真,没有丝毫暧昧。
所以,哪怕知道她要面临着什么,他也愿意来送死吗?
她从前就觉得夙虞看着挺聪明的,实则笨得很,学走路要学好久。现在,她更觉得他傻,傻到愿意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朋友赴死。
既然如此,她又怎么能辜负了他的一片挚诚。
“好。”她微勾起唇,抬手环住他的肩。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呼——
阵阵飓风呼啸,阵内的人皆漂浮起来。
剧烈的风声几乎遮挡了其他所有声音,知道这次真的难活,夙虞凑近她,放声出言。
“应怜,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
可惜,她对此没有丝毫反应。
知道自己憋了许久的话没有传入她耳内,他也没有再出言。
能说出这句话,他亦觉得日日被攥紧的心脏放松了些,她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喜欢只独属于她,也独留于自己。
不让她因为他的感情而有负累,是他一直坚持的、所剩无几的清明。
剧烈的气波自上冲击而来,周身传来刺痛,如被万针齐扎。
猛地收紧环抱住他的手,她的脸闷在他肩颈侧,眼中不住溢出眼泪,她也不知道是因为痛的,还是因为其它什么。
这一刻,她竟有些庆幸,庆幸夙虞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抛下她。
她其实,真的很怕孤单。
轰——
一声巨响,应怜只觉心脏骤然一缩,疼痛袭来,几乎要将她撕裂。
猛地睁开眼,应怜呆愣愣地望着床顶的流苏,心脏阵缩,她急促的呼吸许久没有缓下来。
口干舌燥,身体发软,她有些费力地下床,借着屋外透进来的晨光,缓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凉茶。
接连灌下好几杯茶水,她有些脱力地坐倒在椅子上,直直地望向木纹桌面。
香已燃尽,古朴的香盒只剩圈圈灰烬。
心里尚有余悸,她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平复下心里纷纷扰扰、交错难分的情绪。
梦里的画面都太过真实,她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假。
分明不过一夜清梦,但她却莫名觉得那就是一段完整的故事。
原著里并没有描绘应怜的前半生,她根本无法从原著判定那梦是真是假。
想不清楚,她索性不想了。
看了眼灰中泛红的香灰,应怜用手指粘了一些,轻捻。
无形的预感告诉她,这香有问题。
虽然没有任何迹象能说明这香与她莫名的梦有关,但至少这种来路不明的香会令人难以心安。
她找出个小木盒,用纸条装了些焚香灰于其中。
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时间弄清楚这焚香是何来路。
屋外天光还未大亮,她打开靠桌的窗口。
对着小窗坐下,借着清浅的初光,她按着脑中的记忆将苍云楼布局图绘在纸上。
良久,天已大亮。
占领了大半桌面的白纸已被墨色填补,看着纸页上的绘图,应怜微皱起眉。
根据她打探到的情报,亭白的惊蛰鸟出了常出现于苍云楼主殿,偶尔只会在距离苍云楼较远的没北角亭。
可问题就在于,没北角亭长满了怀生花,那是一种亦好亦坏的灵植。
若是一般人,能闻到其浓烈但不刺鼻的美好花香,但若是体质极阴之人,只怕在怀生花海中活不过一刻钟。
在对上惊蛰时,她在释放神识的过程中有把过她脉象,确定她是极阴体质。
若是这样,惊蛰断然不可能出现在没北角亭才对,就算她身体强悍到不足以致死,但也必然会造成极重的伤势才对。
可她并没有丝毫内伤,甚至没有沾染过怀生花浓烈的香味。
这是无法作假的。
也就是说,这个惊蛰很可能是个幌子,亭白真正的湖蛰鸟另有其人。
联想到瑾白的话,她脑中原本混杂的乱线理顺了一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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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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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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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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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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