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宜和周久安放完河灯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可因为今天是中元节,她还不想回家。
从河边回来的时候,她听见有位年轻妈妈为了让顽皮的孩子早些回家,告诉他今天晚上外面会有鬼怪将他抓去吃掉,幼宜听完淡淡一笑,仰头看向周久安。
周久安显然也听到了,“你不害怕?”
“我怕什么,”幼宜笑了,“就算真的有鬼魂,那也是别人的亲人,我为什么要害怕?”
周久安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但他还是想让她快点回家。
放河灯的时候他注意到了,她的裙摆上沾了一层污泥,他就猜到她今天去了哪里。
那么远的地方,来回都要好几个小时,她一定累了。
幼宜确实很累,可在周久安提出要送她回家的时候,她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
“理由。”
“可能,因为心情不好?”她眨了下眼睛。
周久安思索了一下,握紧她的手腕,“那我带你去心情好的地方。”
☆☆☆☆☆
幼宜万万没想到,周久安说的心情好的地方,居然是酒吧。
周久安带着她穿过了一片老酒吧区,来到了一家比较安静的酒吧里。
幼宜难以置信平城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可随及一想,平城虽然小,但连旋转餐厅那样的地方都有,一个酒吧区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来酒吧了,以前跟着季晏礼还是进去过几次的。
但周久安明显比她更熟练一点,因为酒吧老板一见他就笑着说“好久不见”。
看来他没少来。
幼宜观察了一下,这是一家爵士乐酒吧,大厅正中心的舞台上坐着一名大胡子外国歌手在唱舒缓的爵士乐,慵懒的萨克斯与他低哑性感的嗓音相衬,听着就让人身心舒畅。
她很喜欢这个地方,不像以前和季晏礼去的那些pub,吵得跟什么似的,一群人除了喝还是喝。
幼宜确实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情好了不少。
爵士乐酒吧最配的就是鸡尾酒,周久安和老板打了招呼,侧过头问她,“能喝酒吗?”
幼宜觉得他这话有点多余,笑问:“不能喝你带我来干什么?”
周久安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也轻轻勾唇一笑,点了一杯以金酒、君度、蓝柑酒、绿薄荷酒和雪碧调制出的“碧海蓝天”和一杯用白兰地、白可可、牛奶及绿薄荷调制出的,最后以绿樱桃加以装饰的greensword(绿剑鸡尾酒)。
虽然幼宜表明了自己能喝,而他酒量又还不错,但他还是不敢点度数高的,万一他们俩都醉了就麻烦了。
酒是老板亲自调的,没过多久两杯鸡尾酒就端了过来,他的视线落在他身边的幼宜身上,压低声音在他耳畔问了句,“女朋友?”
“快了。”周久安挑唇。
老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两位慢用。”
“谢谢,”幼宜笑眯眯地端起其中一杯,轻轻碰碰周久安的酒杯,浅抿一口,“你经常来?”
“不算经常,以前一个月顶多一两次。”
“这还不叫经常?”幼宜顿时觉得她进酒吧的次数都是小儿科。
“老太太管得紧,”周久安诚实极了,“而且喝酒也不利于训练。”
“那现在?”幼宜撑着吧台看他,“多久来一次?”
“起码在遇到你之后,一次都没来过。”
这倒是。
毕竟她管他管得那么紧。
过了两秒,她突然想起什么,质问,“你都跟谁来过?”
周久安扶额,“张熠他们,嗯……还有夏乔。”
毕竟是夏乔把这家酒吧介绍给他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和酒吧老板成了朋友。
果然,幼宜不乐意了,戳着他的胸口酸溜溜地问:“你们没少一起喝酒吧?”
“瞎说什么呢,”周久安放下酒杯,握过她的手把玩摩挲,“我只是来,不代表我会喝。”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坐在角落里看其他人喝酒。
他的酒量很好,但是是天生的。
酒他没碰过几次。
今天和幼宜喝的这一次,算起来一只手都能数明白。
幼宜不说话了,撑着脸颊,酒吧暗调的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了她的脸,美若皎月。
当她安静地坐在那儿时,华丽的裙摆散落下来,层层叠叠地垂落到小腿处,犹若希腊神话中的女神,长睫轻轻忽扇一下也如慢镜头似的美艳。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周久安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燥热,不自觉滚动一下喉结。
下一秒,他撇开了眼。
虽然这家酒吧很安静,但这个场合不合适。
周围都是人。
事实上不光是他,幼宜也觉得自己有点口干舌燥,同样移开了目光。
只是两人的手还是握在一起。
幼宜清清嗓子,决定岔开了话题,“我今天去城郊的荒山祭拜我爸爸了。”
虽然周久安早就知道她去了哪里,但他还是很高兴她愿意主动分享,耐心地听她说了下去。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提醒她一句,“下次不准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知道了。”幼宜点点头,第一次主动提及了许如清的死亡。
她在讲述的时候,脸颊因为染了酒精而有几分微醺,眼眸更是迷离得不行,周久安安静地听着,他以为她会哭,但是没有。
幼宜的嗓音很轻柔,如这夜色般寂寥,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似的,眼神变得悠远,只是当她在提及父亲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时嗓音哽了下,听得出颤音。
“我还记得那天雨下得很大,明明是白天,却电闪雷鸣,我和妈妈都叫他等第二天天晴了再去,他告诉我们,他手下的人出了事,多拖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幼宜的声线几分颤抖,“他叫我乖乖在家等他回来,他一定会准时参加我的钢琴比赛,可是等我拿到第一名的证书时,接到的却是他的死亡消息……”
周久安听了心疼,终于还是忍不住抬手将她搂进怀里。
幼宜把脸埋进他的胸膛,任由泪水将他胸前的衣服打湿,“他在去工地的路上遇到了山体滑坡,当场就被掩埋了,等挖出来的时候,已经……已经……”琇書蛧
她的话没有说完,早已泣不成声。
周久安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嗓音温柔得不像话,“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他只知道她的父亲在她十二岁那年去世,却不知道竟是因为这样一场意外,比起病痛折磨,似乎天灾人祸会更让人觉得遗憾。
毕竟那时候她也只有十二岁而已。
还是在最重要的一场钢琴比赛上得知了父亲的死讯。
周久安甚至能想象她当时该是怎样的表情。
一定是从喜悦,转变为了惊愕。
于是他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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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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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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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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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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