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董云霞曾期盼过的美梦。
她还想过,如果姜义霖想跟她复婚,她一定要好好羞辱他。
但现在,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病痛腐蚀着她本就苍老的容颜,便是复婚了,也是惹人憎厌罢了。
与其后半生相互折磨,不如,她干干净净死了,或许,还能让他永远亏欠着她。
就是女儿要伤心了。
她可怜的女儿啊!
“呕——”
她捂着嘴,忍着吃药化疗的副作用。
姜义霖见了,快速拿过垃圾桶,给她接着。
董云霞并没吐出什么来。
她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都是输的营养液。
“云霞,你感觉怎样?要叫医生吗?”
耳边传来男人关心的声音。
董云霞抬头看着他,没说话,但眼里弥漫着一层温柔的哀伤。
这种哀伤让姜义霖心痛——姜沅沅说的没错,她这个样子,都是他害的。如果他不回来,她会风平浪静乃至一团死水地活着。他来了,这团死水活了,而活了的水,还是免不了被取用、被消耗。
董云霞被死神消耗着。
她一日比一日虚弱。
除了检查、吃药,她大多时间都在睡觉。
梦里不会有病痛。
只有甜蜜的回忆。
“云霞?”
姜义霖叫醒她——她今日睡得太久了。该吃药了。
董云霞醒了,看着他递来的药,摇着头,低喃着:“我刚做了个梦。”
姜义霖对她的梦兴趣不大,只想哄她吃药:“先把药吃了。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董云霞摇头,对他的礼物没兴趣,只喃喃着:“我梦到了我们初相遇的时候,那时候,你对我可真好啊。”
“云霞,你振作些,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
姜义霖便是父母死了,也没在床前尽过孝,如今这样照顾着董云霞,自觉也是一报还一报了。
董云霞苦笑道:“我没以后了。姜义霖,我没以后了。”
“别说丧气的话。”
姜义霖轻声哄着:“医生都说有希望的。你不要这样悲观。来,先把药吃了。”
董云霞到底还是吃了药。
她吃完药,跟姜义霖聊了一会,说了很多两人过去的事,就精力不济地睡了过去。
姜义霖看着她沉睡的面容,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他压力大,心里烦,寻了抽烟区,一根根地抽烟。
等回来,董云霞闻到了烟味,喃喃一句:“阿霖,少抽些烟,对身体不好。”
她说这话时,闭着眼,像是在梦中,纯粹出于本能的关怀。
姜义霖已经很久没听到她的关怀了,也很久没听到她喊他“阿霖”,一时仿佛回到了从前,不由得唤道:“小霞,你醒了?”
董云霞没醒,是半醒半梦的状态。
但她在半醒半梦中喃喃着:“阿霖,你不要走……阿霖……你怎么才回来?阿霖……”
所有不能宣之于口的感情在梦里得到了宣/泄。
一声声喊得姜义霖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就在他快哭的时候,姜沅沅来了。
她来了,姜义霖的那滴眼泪便没了。
他到底没为董云霞掉一滴眼泪。
“沅沅——”
姜义霖往她身后看一眼,没看到沈希烈,就问了:“希烈呢?没过来?”
姜沅沅敷衍着说:“他去接医生了。一会奶奶的医疗团队会过来。”
为了救母亲,他们真的倾尽了全力。
姜义霖对沈希烈的奶奶,还是挺有兴趣的,想多聊聊她,但时机不合适,就忍住了。
他还好没聊。
不然姜沅沅绝对会开怼:我妈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攀附权贵?你还是人吗?
“我妈今天怎样?”
“一直在睡。”
“吃药了吗?”
“吃了。”
他害怕姜沅沅,她问什么,他回什么,像个乖宝宝。
姜沅沅问完想知道的事,就没再问了。
她拿了毛巾,去给母亲擦脸、擦手。
姜义霖见了,小声邀功:“我都擦过了。”
姜沅沅没理会,给母亲擦到一半,母亲便醒了。
董云霞看到她,并没说什么,只是抓着她的手,安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看她最后一眼。
姜沅沅眼里酸涩,抽抽鼻子,有些想哭。
母女连心。
董云霞能体会到女儿的悲伤,温柔又爱怜地说:“沅沅,你长大了,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别人会笑话的。”
姜沅沅撇着嘴,咕哝着:“我才不管别人怎么看。”
有脚步声靠近。
董云霞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沈希烈,笑道:“希烈,你来了,快把你媳妇带走。瞧瞧,又在我这里哭鼻子了。”
姜沅沅看到他来,可没心情哭鼻子了,立刻站起来,问道:你那个医疗团队来了吗?”
沈希烈点头:“来了。在跟医生们会诊。”
姜沅沅没想到他们效率这么快,很是激动:“希烈,谢谢,近来真是辛苦你了。”
她近来慌了神,很多时候都是浑浑噩噩的,还好有沈希烈在,她才有了主心骨。
沈希烈并不想听姜沅沅的感谢,皱眉道:“沅沅,以后不要说这种话。这都是我该做的。”
姜沅沅很感动,二话不说上前给他一个拥抱。
这是沈希烈想要的。
他抱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沅沅,我会一直在的。你别怕。”
姜沅沅点头说:“我已经不怕了。我知道的,你会一直在。”
其实,除了沈希烈,裴渡也一直在。
他乘坐私人飞机回了家,让父亲托关系去找相关专业的专家。
裴老没想到他还掺和姜沅沅的事,就很不乐意:“儿子,那女人见异思迁,薄情寡义,你怎么还想着她?你妈不是说给你推荐了几个姑娘,你去见了没?听说跟你一样,都在京大读书。”
除了在京大读书,不用异地恋,他还见过相片,觉得没一个比姜沅沅差。
儿子去见了,定然知道姜沅沅就是一根狗尾巴草。
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裴渡一根绳上吊死了,别说去见母亲安排的姑娘了,母亲一提,他就甩脸色,后来,把她的号码都拉黑了。
这会听父亲提起,也是很不爽:“我跟你说正事呢!人命关天的大事,爸,你能不能严肃些?”xiumb.com
裴老很严肃:“裴渡,你是傻子吗?人家有沈希烈那样的女婿,需要你去当好人?我一看你这么积极,就知道你还想着那女人!不行!那女人你别想了!想我找人帮忙,可以,你乖乖去相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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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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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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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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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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