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兰擦擦手,外面再好也不是自己家。
刁玉莲揪了颗葡萄,嘴里嘟囔着:
“我就是随口说说,再说了我都听不懂鸟语,在外面不就是睁眼瞎。”
众人哄笑。
吴胜利脚步生风,嘴里哼着歌进了院子。
瞅见后院围了这么多人,看到刁玉莲脖子一缩,秒变老实人。
林筱彤站在屋檐下,刚好瞅见了这变脸的一幕。
等男人一张口,说话调调还是欠兮兮的。
“哟,大伙儿都在啊?这是搁着院子里开会?”
穿着喇叭裤,摸了摸啤酒肚,看着老谢家越长越好的葡萄树,手心痒痒。
刁玉莲一个眼刀甩过去:“是啊,开你的批斗大会。”
吴胜利一噎,夹着尾巴立马进了西屋。
“走喽,回屋睡觉了。”
金巧凤背着手,国庆捧着空碗乐颠颠跟在后面。
林筱彤直接在水池里洗了手,水温滚烫,拧了下毛巾,替橙子擦擦脸上的汗。
谢羿也不讲究,剩下的水顺势冲了下脚。
其余人也打着哈欠回屋子里了。
屋外蝉鸣阵阵,风儿钻进屋内,迷路般调皮地撞上了门帘子,奏响了午睡曲。
大夏天床上换了竹席子,这都是老古董了,竹片周围打磨后圆润无刺。
竹子酝酿,身上的汗擦干了躺在上面,一会儿的功夫心中的暑气就散了。
不过时间久了,席子之间的缝隙变大了,一不小心就会夹着肉。
皱眉嘶了一声,随手揉几下,翻个身又继续睡了。
不讲究的直接帘子一放,在屋里打地铺。
午睡后睁着眼睛从床上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还会踩到人。
谢羿睡觉的时候上身还穿着一件白背心,双手交叉老实放在腹部。
棉布的料子洗久了,松松垮垮的。
穿在身上一抬手,胳肢窝就露了大半。
她躺在床上一时间没睡着,单手枕着胳膊,用手戳着谢羿腋窝旁边的软肉。
男人腋窝处的毛被剃光了,干干净净的。
“媳妇儿,做什么?”
还没等她戳几下,谢羿闭着眼睛,大手握住她乱动的手。
“没干什么,睡觉睡觉,你往边上挪挪,我热。”
好不容易身上的热气散了,这人的手就像是大冬天的热水壶,简直是反向增暑。
谢羿只好往边上挪了挪,侧过身子把这人脸上的头发往耳后别着。
“睡吧睡吧。”
他明天又要上班了,难受到只想贴贴。
她躺了一会儿,手指动了动,小拇指勾着人的大拇指。
谢羿眼睛闭着,嘴角翘了翘。
对面吴家,刁玉莲躺在船上没睡着,手拿着蒲扇摇来摇去。
“嘶~”
吴胜利肉又被竹席子夹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的。
“玉莲,你大中午不睡想啥呢?”
“别烦我,正想事情呢!”
一个蒲扇甩在啤酒肚上,肉还弹了弹。
吴胜利不死心地问:“想啥呢?咱儿子补课的事?”
吴家宝因为成绩太烂了,虎头这阵子去清大家属楼住了。
没人管,吴家宝满巷子撒欢儿,现在在隔壁屋睡的和猪似的。
不提还好,一提刁玉莲就浑身不舒坦。
睡意也彻底没了,坐起来压低声音,语气烦躁。
“明年就要高考了,这要是考不上难道真去厂里接你的班吗?”
吴胜利两手一摊:“那不然还能咋办?”
“那咱家岂不是亏死?家宝刚进厂,又没有工龄,一月就三十多块钱也太少了!”
刁玉莲越想越气:“早知道就不该让春燕那丫头去沪市,咱家家宝要是能去办公室干就好了。”
“想啥美事呢?咱家又没有关系,那等轻省活计哪轮到我们?”
吴胜利嗤笑一声,打破她的幻想。
他在保卫科确实是没什么事,日子舒坦。
那是因为他身上还顶着一个“劳动模范”的红牌子。
家宝一个新人进去了,活计绝对不会比他轻松。
刁玉莲眼珠子一转:“要不,我哪天拿两个鸡蛋去问问张大嘴,看志文能不能帮帮忙?”
“你是不怕张大嘴骂你啊?”
张大嘴租了林筱彤屋子北边的一间稍大点的门脸,开了个文具店。
附近刚好是附中和大学,生意很是不错。
尝尝磕着瓜子,抖着腿,和人家聊着八卦,日子舒舒服服的。
刁玉莲每次经过那里都羡慕得不行。
“怎么说的呢?好歹二小子结婚的时候,夏月的新娘子妆发还是我给捯饬的。”
“这不就是个面子情?人家不转头又塞了个红包给你。
惹毛了张大嘴,挨拳头了,我可打不过老周。”
这方面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刁玉莲一噎,说不下去了,气得使劲掐了他两下。
“那你说要不然还能咋办,难不成你想让儿子也去外面练摊儿?
那我不得被人笑死?”
吴胜利脸上愁云满面,他可是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这练摊儿赚的也不稳定,一天多一天少,指不定哪天就没饭吃了!”
这阵子火车站那边的摊位猛地增多了不少,光是修理摊就好几家了。
刁玉莲想到了刚才从杨淑娟那里听来的消息。
试探着说:“要不然咱出国赚钱?一天好几十哎!”
吴胜利果断摇头:“我不去。”
“那你说咋办?你别给我装死啊,家宝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疼疼疼,玉莲,你别急啊,我回来路上听对门老李说……”
……
第二天一大早,高秀兰买完菜挎着篮子进了院门发现了不对劲。
林筱彤在旁边拎着早点,好奇地看着撅着屁股,趴在垂花门上的陌生人。
听到说话声,这人扭过头来。
高秀兰一看松了口气:“是你啊,大金毛。”
这人总是光顾她的摊子,在她这买了一口气买了两套梅花运动服。
出手阔气的人总是格外让人惦记。xiumb.com
林筱彤嘴角抽抽,她怎么记得这人叫乔治来着。
不过“大金毛”也挺形象的,因为乔治就顶着一头飘逸的金毛。
他也认出来了,绿色眼胡子瞪大了。
神情亢奋,原地乱打了套四不像的拳。
直起身板,等着高秀兰的夸赞。
高秀兰脸色一僵,嘴角都不会笑了,这打的是什么玩意儿?
在脑海里搜刮着单词,问:“你找谁啊?”
大金毛激动地边说还边用手比划,嘴里快速秃噜出一串鸟语。
林筱彤一听满头雾水,觉得不大对劲。
“他是来看房子的,说是想和我们做邻居。”
“咱院里有人要租房子?没听说啊,这人是不是弄错了?”
谢大脚从屋里出来,迎面撞上了大金毛,神色一僵,往后一退。
“秀兰,这人咋找到这儿来了?”
还是有点心虚的,这人也是他的老主顾啊,就是之前总爱花美元买他自制木工小玩意儿的那个歪果仁。
第一反应是:别不是特意找来家里退钱来的吧?
西屋吴胜利听到声音推门出来了,瞧见院内的陌生人,眼神一喜。
“来了也不说一声,gogogo。”
英语现学现用,脸上带着殷勤的笑,拉着乔治的手拖着人就要往屋里走。
高秀兰没忍住多问一嘴:“不是,是你家要租房啊?”
老吴家现在三个人占了一间正屋外加两小间二房,租出去一间也说得过去。
吴胜利正要说话,眼瞅见刁玉莲出来了。
上下嘴皮子一翻,拦都拦不住,格外丝滑。
“玉莲,过来买房的人来了!”
金巧凤捧着碗靠在门口惊掉了下巴。
“啥玩意儿?刁玉莲你要卖房啊?”
音调没控制住,院内的人都听到了,纷纷探出头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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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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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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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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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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