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敷上去的人面,在挽茸愤怒的那一刻,就已经初步体现出来了。
许仙三两步并走,直接毫不犹豫一拳打了出去。
这一拳,正中少女的面皮。
那张精心遮掩化妆的面皮,瞬间被打出了一个豁口。
宫女尖锐的叫了起来,随着面颊抽搐,整张脸的豁口越来越大,最终蔓延成了一幅从额头延伸至口唇之间的裂缝。
里面空空如也,并无鲜血外淌。
挽茸索性直接撕扯下来,扔在一旁,她的颈部之上,是一张由残魄所形成的扭曲阴森的面孔,甚至看不清楚五官。
许仙此前听卫鸢说,这两人乃是陵寝之中不愿散去的阴魂怨念所化而来,想必也是因为死后一部分魂魄消散,两人为了补全阴魂残魄,以旁门左道之法网罗其他支离破碎的阴魂勉强补全的。
最终才成为这种不伦不类的样子。
宫女扯下皮囊之后,便朝着许仙飞扑而来。
许仙一拳递出,迎着对方的心口处而去。
一拳如同结结实实砸在铜墙铁壁上一般,随后整个人倒飞出去。
宫女放声大笑起来,“这副身躯,祭炼了千年,寻常一二境的武夫根本无可奈何。”
再者,许仙如今身处上符观中,阴气浓郁,天然对活人有压制作用。ωωω.χΙυΜЬ.Cǒm
“任由你再打几拳又如何?”
对方肆意大笑起来。
随即,大步走到许仙面前,拎着许仙的衣领直接甩飞出去。
看似术法幻境所构成的上符观,实则如同实物一般,就很耐人寻味。
许仙砸落在墙,头眼昏花,而后缓缓滑落地面。
低头看去,肩膀之上浮现出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既然你不识相,也就没必要留下你的皮囊,等下贵客来了,直接将你送予他就是!”
世子殿下已经去了太符观辖地边界等候那位贵客。世子偶然之间提起过,那位贵客是来自于玉宫王朝某个宗门的大妖后裔,蛰伏在玉宫王朝多年,一旬之前南顺国沉碑宗传出有大妖遗留的经文出世,这才引得这位隐姓埋名了多年的妖族后起之秀浮出水面。
世子殿下便被邀请一起去搭手,与其说是邀请搭手,倒不如说是太符观攀上了高枝。
反正彼此都是玉鼎洲正道人士眼中的钉子,说是‘沆瀣一气’也好,‘蛇鼠一窝’也罢,这份香火情对于太符观的两人来说难能可贵。
毋庸置疑的是,不论是世子殿下还是挽茸,内心里都在期待着妖族降临此地。
躲在太符观中的日子可不太好过,提心吊胆不说,生怕那群臭道士哪天杀上门来,连地底下的陵寝都给掀个底朝天!
她和世子殿下晚上溜去人间夜市的时候,都得翻翻黄历,看看有没有‘忌出门’这三个字。
许仙起身,打出一拳,已经撕扯掉了面皮的宫女浑然不顾。
硬生生挨了一拳之后,一脚踹在许仙心窝处。
“才练拳几天?也好意思出来臭显摆!”
挽茸狠狠地提起许仙,尖锐的手指嵌入骨肉之中,许仙的肩头很快就鲜血淋漓。
许仙忍痛又送出去几拳,根本无济于事。
挽茸忽然心神一动,略有停滞,笑了起来,“世子殿下很快就要回来了,等下有你好看!”
她没有再动手,而是轻轻松松断了许仙上臂骨,将其弃之不顾。
转过身,踏着小碎步匆匆忙忙离去,嘴里不停念叨着,“世子殿下最讨厌见到奴婢现在的丑陋的模样了,我得赶紧去换副皮囊才行……”
她身形很快转到了殿后消失不见。
许仙这才松了一口气,从随身包袱之中取出药丹,倒出五六枚塞入口中。
始料未及的是,仙台境的肉身根本就无可奈何,后者那副身躯经过了旁门左道之法的祭炼,堪比铜铁。
一位宫女尚且如此,更遑论这座上符观的主人,那位世子殿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尖锐的惨叫声音从殿后传来,宫女挽茸的声音。
“完了完了,皮囊用完了,只剩下一副世子殿下最不喜的面皮。”
“……”
许仙顿时身体紧绷起来,起身之后,他并没有拉开拳架,而是一只手搭在背后的剑柄上,随时准备拔剑出鞘。
寂静阴森的太符观,灯火摇曳,色泽和许仙家乡的商湖折射的月光如出一辙,都是一片惨白。
背后的剑,便是李姑娘和他交换的那柄贴身佩剑。
自从上次去了包袱斋后,许仙便将这柄剑也贴身佩戴在背,这件事情反而是卫鸢提醒他的,倒也意在让许仙拔剑,毕竟许仙的剑术,评价一句‘三脚猫’都算是夸赞,卫鸢的意思很直白,行走江湖,察言观色趋炎附势的人精比比皆是,与其让人第一眼就看扁了,倒不如拉大旗扯虎皮,反而省去不少麻烦事情。
许仙觉得卫鸢说的在理儿,就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了。
在他看来,李姑娘的剑,虽比不上重器,同样也要比凡铁强上几分,就好比他从卢三儿几人那里得来的短刀,只被挽茸以二指轻轻一夹,就应声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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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符观的辖地并不大,只有方圆区区几十里而已。
倒也不是太符观的主人那位世子殿下不愿意开疆辟土,扩大自己的辖地范围。
而是因为其中涉及到的门门道道实在是太多,活着讲究一个人情世故,即便死了只剩下残魂碎魄实则也不例外。
最为重要的是,在太符附近,往南往北,都是那位山神娘娘的辖地,二者紧挨着,给世子殿下几百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去招惹那位山神娘娘。
东边西边,是两座不大的镇子,他依旧不敢把辖地扩到了城镇里,真要敢这么胡来,只怕不用镇子衙门上报给南顺国朝廷,那些道观和宗门的修士都得提着符刀来掀了他的老巢。总之,这位太符观的主人近几百年来,活得实在是憋屈。
那位山神娘娘的辖地很大,足足有方圆百里之大,一路延到了南顺国都城上符城,听说连南顺国的皇宫都在她的辖地之内,对此,南顺国的几任皇帝,都没什么异议。
那位山神娘娘作为老祖宗,时不时会在夜里降临南顺国皇宫中,找当朝皇帝促膝长谈。
说是祖宗和后人之间的促膝长谈,实则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哪有什么亲情可言,无非是山神娘娘仗着身份去索要财物和好处,而南顺国的皇帝碍于她的身份又不敢不答应罢了。
镇子外的一条娟娟小河,便是太符观划定的辖地边界处,平日里镇子上的村民鲜有人来此地。
此刻的小河旁边,站着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人,年轻人长相阴柔,眉宇鼻唇都仿佛是画上去的一般,显得有些刻板和诡异,他一只手撑着一柄黑色柄骨的纸伞,面无表情的站在此地。
不多时,年轻人微微一笑,“来了?”
不远处的荒地里,一道身材魁梧的年轻人大步走来,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肩头扛着一沉甸甸的布袋。
阴柔年轻人气息稍稍收敛,开口问道,“可是付序,付兄?”
态度略显恭敬,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阴柔年轻人万万不敢以貌取人,对方乍一看相貌只是青年,实则年纪兴许已经有几十上百岁也说不定,毕竟妖族的寿元都无比漫长,哪怕对方有百岁年纪,也称得上是‘年轻’二字。
被称为付序的年轻人挑了挑眉,不假思索道,“你就是太符观的那阴物?”
实则‘阴物’的称谓,已经算是大不敬了,只不过阴柔年轻人没有生气的迹象,缓缓道,“我有名字,魏旭。”
魏旭,便是他生前的名字,至今太符观地上的碑文上还留有这个名字。
魁梧年轻人付序懒得去听,随手将肩头上的布袋扔在对方的脚下。
“这是你要的金银俗物,别嫌少,这些年就攒了这么点不值钱的东西。”
魏旭呵呵一笑,“多谢付兄了。”
“先别着急谢我,把事情办成了再说。”
付序先行,阴柔年轻人魏旭自觉的落后半个身位。
“沉碑宗的那份经文,对于你们修道之人毫无意义,但对于妖族来说,意义重大。”
付序语气阴沉,等着身后的年轻人发问。
如果对方问题太多太尖锐,他不介意当场捏死对方,顺便掀翻他的老巢。
区区一个阴物而已,除了苟延残喘之外,当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魏旭沉吟了片刻,而是转而问了其他事情,“付兄是否需要南顺国的详细绘图?正巧太符观中我搜罗了一份,还挺详细,不仅仅有山川地势,还有其中哪座山哪条河被封有山神水侯。”
付序呵呵笑了起来,“我要这东西有屁用!区区南顺国,小的不能再小,又不是玉宫和大晋这种王朝。”
魏旭赔笑起来,“说的也是,整个南顺国,也就沉碑宗这一个小宗门而已,听说宗主也不过是位四境的练气士,若不是那份大妖经文残篇流落出来,沉碑宗的大名,还未必有人知道。”
付序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阴柔年轻人也看得出来,对方应是个沉默寡人的人,于是他继续说道,“南顺国拿得出手的人,除了沉碑宗的老宗主之外,也就隔壁神秀山的山神娘娘了。”
“山神?”
付序忽略掉了对方的刻意引导。
阴柔年轻人抬手指了指近在咫尺的神秀山,将神秀山山神的来历讲了一遍。
付序默不作声听了一半,就打断了,“什么境界?”
阴柔年轻人想了想,故意说的模糊不清,有意将山神娘娘的境界拔高,“那山神娘娘的脾气极大,阴晴难以捉摸,我也不敢擅自靠近,不过估摸着,大抵是接近五境的样子……”
付序点了点头,沉声道,“照她这个来历,能帮我的概率微乎其微,说不定还能成为绊脚石。”
阴柔年轻人笑问道,“听闻付兄是从玉宫王朝不远万里而来,不知玉宫朝廷内对南顺国的看法如何?”
付序冷声道,“隔着十万八千里,八竿子打不到的地方,玉宫朝廷能有什么看法?”
阴柔年轻人道,“玉宫王朝自然会安插不少谍子在大晋内部,想必大晋是否有意吃下南顺和榆阳两国,谍子应该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隐情。”
“问题就出在这里,大晋若是有意吞下南顺和榆阳两国,那么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就好办很多,哪怕仅仅只是吞下南顺。南顺国若是被灭,最坐不住的几个之一,其中就会这位山神娘娘了,到时候国祚一覆,山神娘娘的安稳日子可算是到头了,以大晋朝廷的姿态,势必会砸了她的金身,让其烟消云散。”
付序眉头皱了起来,对方说话弯弯绕绕答非所问,无外乎想掀翻神秀山那位山神的位置。
“说那么多,无非就是想借助我手,替你砸了他的金身?”
付序呵呵冷笑起来。
被拆穿真实念头的阴柔年轻人顿了顿,腾出一只手使劲儿搓了搓僵硬的面皮,随后挤出一个笑意,“神秀山的那位,自然不会和我们站在一条船上,付兄想要那份经文残篇,她何尝不显独吞呢?日后迟早会站在和你我二人的对立面,早一日除掉反而能省下不少麻烦。”
付序缓缓说道,“当务之急,可远不是这个小小的山神,而是另外的人……”
他神色不由凝重起来。
玉鼎洲最近风声很紧,尤其是对于妖族来说。
虽说付序这边有玉宫王朝为他出面做担保,可实际上他的本命印记还不曾被三大祖庭拓印过,换言之,在踏出玉宫王朝地界之后,随便一个宗门道统的修士,都可以将他斩杀,且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付序一路从玉鼎洲而来,几乎都是走路而行,极力收敛自己的妖族气息。
纵然身上有一件残破的妖族重器,也不敢轻易使用。
付序缓缓道,“等事情之后,若还尚有余力,我替你打碎她的金身,如何?”
同为五境,况且对方还是山神,本身就低半境实力,他自认为应有把握。
阴柔年轻人闻言,开怀大笑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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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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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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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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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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