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剑气,将赵胄的身形生生止住了。
浓眉皱在一起,心中咯噔一下。
这个泥腿子是真的运气好,还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每次在恰到好处的时候,都会有人横插一脚。
先是那位红裙少女,而后是沈重器以及背后的神秘人,如今又多出一位剑修?
赵胄不敢轻举妄动,而后猛地转身,便是见到了一位背负剑鞘的冷漠少女缓缓走了过来。
赵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只觉得少女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锋芒无比的气质,整个人像是一柄剑。
剑修的气质大抵都是如此,赵胄此前在玉宫京城里有幸见过一位五境老剑修,气质亦是如此,大抵天下剑修都是如此锋芒毕露。
少女默不作声,只是眼神扫过赵胄,而后这才落在许仙的身上。
然后她手指点了点许仙,意思是这个少年我留下了。
赵胄微微迟疑,还没等摆出一朝太子的架子,一道剑气就在面前咫尺的地方炸开。
嘶——
赵胄脚步悄无声息朝后挪了一步。
他分明注意到那道剑气是从背后的无剑之鞘中迸出来的。
“小孤山剑场?”
此前玉宫巡天司给他的资料中,关于小孤山剑场的少之又少,因为小孤山剑场和世俗王朝的关系一直都刻意疏远,但仅有的消息也提示了赵胄,小孤山剑场的那枚堪比极道圣兵的剑鞘。
少女冷漠的声音传来,“下一剑,必然会落在你的身上。”
赵胄缓缓后撤,眼神阴沉的扫了许仙一眼。
在与其擦肩而过的那一刻,浓眉少年冷哼一声,宣泄着自己内心敢怒不敢言的愤怒。
在赵胄离开之后,许仙这才满眼感激的看向那英姿勃发的黑衣少女。
“姑娘,大恩不言谢,不过还得多谢姑娘。”
少女冷哼一声,“都说了不言谢,为什么还要谢我?”
许仙挠头,突然蹦出来一句,“我读书少。”
少女呵呵一笑,突然问道,“许仙,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许仙闻言,微微一愣,再次认真打量对方一遍。
少女身材高挑,并不过于纤瘦,反而有一种匀称的美感,面颊微微圆润鼓起,远山黛眉微微上扬,恍若晨风拂过树梢。
“真不记得?”
她再次问道。
许仙认真想了许久,“姑娘,你我以前有过见面?”
事实上,许仙心中并无任何印象,若记性不好,亦或是对方有着一张普罗大众的相貌还情有可原,可许仙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少女的相貌亦是出尘,但凡自己亲眼见过的都会留有阴险,就好比几年前徐娘背着他说的那些话,他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倒背如流。进山采药亦是如此……
可偏偏,对于眼前黑衣少女没有半分印象。
当然,若说少女在刻意戏耍他,却没那个必要从赵胄面前救下自己。
奇怪的是,对方却有能喊出自己的名字。
许仙亲眼见到少女的表情从带着几分期许,逐渐变回了应有的冷淡。
她缓缓转身,眉宇绞在了一处,有些不悦。
闭着眼,喃喃自语起来,“看来是真不记得了,是被人抹去了记忆,还是……”
突然,少女睁开双眼,眼底深处仿佛藏着万千柄剑一般。
“原来是此地光阴被人做了手脚。”
镇子上的光阴,仿佛被人撑着,曾经有过一次逆流而上的动作。
而且还是不小的手笔,对方托着整座镇子逆着光阴长河走了一段时间,时间跨度并不长,大概只有半年之久。
也就是说,镇子上的所有人,无缘无故要度过两次秋冬,而他们却毫无察觉。
少女上次和许仙的见面,便是发生在那段被折叠的时间里。
当然,少女对此并不在意,本就是一段不经意间的山间偶遇而已,既然许仙不记得了,对于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少女背负剑鞘,缓缓转身离去,腰间空无一物,已再无那柄刀。
许仙在背后喊道,“姑娘,能说下你的名字吗?”
“不能。”
说过的话,没有说第二遍的必要。
许仙哦了一声,有些失落。
随即,他便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少女脚下踏着一道接着一道剑气,飞身去了五君山。
等许仙回过神来,发现苟小圣早已不知去向。
他对路的熟悉也仅限于常走的那条路而已,苟小圣要远比自己熟悉太多,况且现在的苟小圣似乎力气要比之前大了不少,许仙最终还是打算去赌坊门口蹲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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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许仙和赵胄碰头的那一刻,
许家酒馆,本说自己不打算出门的红裙少女,无奈的跨上那匹雪色高头大马,她双手抚额,无奈道,“真是不让人省心。”
而镇水街最后一排近乎坍圮的老宅子里,满头大汗的宋墨海神色凝重的遥遥望着许仙所在的方向。
在宋墨海的面前,摆放着一张质地细腻的青色纸张,而他的那只如同玉石一般右手,此刻正在垂悬着一支笔,笔尖挂墨,他已经在青色纸张上写了一个赵字,‘胄’字也写了一半。
若是全名写下去,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好在那位背负剑鞘的少女突然出现,宋墨海这才停了下来,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他轻声道,“许仙啊许仙,你可算是我宋墨海走出书阁之后第一位朋友,若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意外,我宋墨海以后都没脸回宋家了……”
宋墨海的爷爷,那位昔年曾经享誉玉鼎洲的书丹和书法大家,从来都不认可什么‘君子之交淡若水’,而是告诉宋墨海‘君子之交就该甘若醴、浓如墨’,不臭味相投怎么算是朋友?
所以宋家的人,一直都很喜欢结交朋友,当年宋墨海爷爷过寿的时候,坐镇玉鼎洲的那位儒家圣贤就命手下弟子送来了一副‘礼轻情意重’的亲笔墨宝,这份殊荣是黑白书院的其他人所不曾有过的。
在确定许仙无事之后,宋墨海这才将面前那张沈重器赵胄之流都求之不得的青色纸张胡乱揉捏成一团,随手扔了出去。
蹲在墙角的宋墨海呵呵冷笑起来,“玉宫赵家要是敢下手,我宋墨海非得给你赵家国祚上来一记当头一棒,让你赵家国运就此倒退个十年八年也不奇怪!”
宋墨海看了一眼身旁的空酒坛,垮起脸,“又没酒了……早知道出门前就将家中那枚养灵葫偷偷带在身上了,当个酒葫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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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裙少女双腿并拢,横坐高头大马背上,依旧还是朝着五君山的方向走了过去。
半路上,她便是和黑白书院的董摇光不期而遇。
后者,似乎也有意上山。
“站住。”
红裙少女语气冷淡。
“嗯?”
董摇光缓缓驻足。
少女道,“你董摇光最好还是别去。”
董摇光闻言微微蹙眉,泥菩萨还有三分烟火气,此前少女屡次阻止自己,实则让董摇光内心之中早有不悦,不过碍于少女背后的家族,一直引而不发罢了。
再者,他董摇光好歹算是玉鼎洲儒家最有希望日后证道的天之骄子,屡次三番被人如臂驱使,很难说会不会对道心产生影响。
“我若是执意要去一探究竟呢?”
少女不假思索的回答道,“不死也得重伤!”
董摇光面无表情。
少女冷笑道,“呵,亏我此前还以为你董摇光是个正人君子呢,现在看来你不过是个小肚鸡肠的伪君子罢了。”
董摇光笑而不语,“我可从不以正人君子自称,若真要说,我更愿意称自己为‘真小人’。”
伪君子和真小人。
董摇光走得越高,见识得越多,越是明白这个世道上并没有什么正人君子。
曹画扇继续道,“别以为随身带着一件极道圣兵的仿制品就能在此地横行无忌,仿制的终究是假的,连极道圣兵一半的威力都未必有,真要打起来,你董摇光未必占得了什么便宜。”
董摇光不置可否,没有说话,不过脚步却停了下来。
他能感受到,这是少女最后一次警告。
红衣少女身下的那匹白马本想着亲昵董摇光,但被少女拍着脖子阻止了,而后少女骑着白马朝着五君山而去,马蹄落下之处,便会生出一朵朵白色祥云,马蹄轻快,就这样朝着五君山的山顶而去。
她之所以出言训斥董摇光,是因为察觉到董摇光内心之中不知何时竟然对许仙生出了不满的情绪。
要知道,一个修道之人对一个凡俗人内心生出不满的情绪是很不寻常的事情。
况且还是董摇光这种头顶着诸多光环的儒家后起之秀。
说句难听的话,许仙在修道之人的眼中地位雷同蝼蚁,低头看一眼都嫌麻烦。
董摇光心生不满很难细说原因,或许是因为许仙很简单的一件事一个举止……
总之,修道之人的内心很难以用常理去揣测。
但曹画扇心中大抵能猜测出一二,很可能是因为今日早晨许仙喂马的举动让董摇光心中不舒服。
这件事,多半和她有撇不清的关系,所以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红裙少女之所以神色匆匆去了五君山,倒也不是为了董摇光,而是那位突然出现的来历不明的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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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君山顶端。
黑衣少女立于一块临崖巨石上,四周剑气涌动。
她眉头轻挑,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位身骑白马踏云而行的红裙女子,后者亦是同样的眼神在盯着她。
黑衣少女抬手压了压剑鞘,制止住了剑鞘的暴动,心头微有讶色。
轻声自语,“莫非……她身上也携有一件极道圣兵?”
不多时,白马蹄子落地,祥云消散一空。
曹画扇垂腿坐在马背上,在远处端详着对面的黑衣少女。
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曹画扇心中更多的是惊讶。
先天剑胎。
天生和剑道极为契合的存在,说是得天独厚的怪胎都不为过。
这种天之骄子,要远比董摇光卢无瑕还要凤毛麟角。
往往一洲之地,数百年内才会诞生出一位出来。其中,尤其是剑胎极为稀少。曹画扇倒是听自家老人提及过,先天剑胎这等天才,自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是会引来天地异象,且自身也会得到得天独厚的造化机缘。
就好比卢无瑕这种净若琉璃的无尘道心,也在出生之后,被道家祖庭的那株老桂树选中,老桂树临死之际,将结出一枚种子植入卢无瑕的道心之中,如此一来,老桂树算是在卢无瑕道心之中重新孕育生根,而卢无瑕借此更是获得了某种能力。所以卢无瑕背后时常会出现月挂老桂枝头的虚影。
像面前少女这种怪胎,只要不夭折,日后注定不会籍籍无名,一洲剑魁的名号,几乎唾手可得。
气氛无端凝重起来。
沉默良久,黑衣少女率先开口,“快结丹了?”
曹画扇笑道,“你不也一样?”
黑衣少女但看相貌,大概要比曹画扇年轻个三五岁,和许仙相差无几。
这个年纪就快要到结丹境,连曹画扇都不得不在内心之中感慨先天剑胎在修道一途上的得天独厚。
这个修炼速度,足够让人啧舌惊叹了。
况且少女还是剑修,杀伤力惊人,如今几乎能比肩结丹境修士,再加上她背后的那半件恐怖的极道圣兵,纵然是遇到斩道境的大能也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你是聚窟洲曹家的?”
曹画扇不置可否。
于是,心中了然的黑衣少女开门见山,“你和山下的许仙,有很大关系?”
在她出现在许仙身边那一刻,便是敏锐察觉到,镇子上有至少几道气息聚焦在自己身上,其中一道气息,便来自于面前的红裙少女。
少女脑回路简单,这大概是所有剑修的通病。
曹画扇点了点头,“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黑衣少女冷哼一声,“需要告诉你吗?”
曹画扇难得没有发脾气,而是笑眯眯又端详打量了对方一遍,眼神耐人寻味。
黑衣少女背后的那把剑鞘,她十分熟悉,甚至在剑鞘上写的那几个歪歪扭扭的丑字,都和她有一些渊源,所以曹画扇在看黑衣少女的时候,总是会不知不觉间带上那么几分欣赏。ωωω.χΙυΜЬ.Cǒm
明明两少女年纪相差无几,但是这种眼神落在黑衣少女身上的时候,后者总是会觉得很别扭和奇怪。
“有事吗?没事我走了,你别拦我,因为你拦不住!”
黑衣少女冷漠道。
曹画扇眯眼儿笑,突然说道,“有空的话,可以去我小师弟的酒馆坐一坐。”
“会有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黑衣少女挑眉,“小师弟?”
曹画扇嗯了一声,缓缓道,“许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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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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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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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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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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