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明山的身影在下一刻消失不见,大范围的高温蒸发着雨流,安帕霎时间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包围了。
他眼神凶狠地抬头四顾,只觉得头顶环绕的杀气重重。
巨大的火光带着震耳欲聋的呼啸从天而降!
如同天降流星!
安帕只觉得耳膜在震颤,来不及思考,他长剑在他手中凝聚,原本才是恶魔的他,此刻倒像是一个对抗汹涌神罚的骑士。
“人类......”他咬着牙,眼中的愤怒含着惊恐。
寂静。
下一秒,无声之中,刺眼的小火球在瞬间扩大成耀眼得让人无法睁眼的赤芒!
轰然的巨响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伴随着震动的冲击波向四周如涟漪般急速散开!
恐怖热浪散布开来的高温领域,甚至让周围空间之中的暴雨都为之停歇了数秒!
数秒之后,尘埃落定,成吨的雨水如同被按开了暂停键继续洒落。
邱明山半跪在地,他的胸膛已经被暴雨凝结的长剑贯穿了,浓郁的黑血沿着剑刃缓缓滑落。
而他的身后,安帕的身体已然半边腐朽、灰暗,像是正在逐渐失去生机,凝固成为某种雕塑样的物质。
安帕好奇地看着自己正在变得僵硬晦暗的半边身体,眼神平静而复杂。
“邱叔!”秦尚远在雨中大喊,他不顾苏柏的阻拦冲进雨幕里。
此刻的秦尚远还光着脚,他赤脚踩在那些燃烧着的木材上,烈火灼伤他的脚掌,下一刻又在冰冷的雨水中冷却,他像是毫无知觉。
“邱叔!”他跪倒在那头黑色的恶魔身边。
恶魔艰难地扭过头看向他,在那张已经不能再被称作人类的脸上,秦尚远竟然看出了某种释怀。
那两轮复眼中的红光正在逐渐黯淡,邱明山也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得模糊。
灯芯已经燃尽了,那一缕飘摇的烛光正在熄灭。
“杀掉我。”恶魔嘶哑着说。
“邱叔,你在说什么啊?”暴雨打在秦尚远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脸庞滑落的是眼泪还是雨水。
“转动剑柄,捣碎我的内脏。”恶魔艰难地低语。
秦尚远眼角微微抽搐,但他只能照做。m.χIùmЬ.CǒM
他颤巍巍地将手伸向剑柄,然后缓缓转动。
剑刃旋转切断的每一寸血肉纤维,从剑身传来的每一次细微震动,都仿佛一柄一柄锋利的钢刀,接连插进秦尚远的心脏。
完成了邱叔的命令,他慌忙地松开了剑柄,像是方才握着的根本不是剑柄,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邱明山那张丑陋的嘴中喷出一口浓稠的黑血,他接连用力地咳嗽起来,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缓缓地躺倒在秦尚远怀里。
秦尚远一直大声喊着邱明山的名字,他觉得邱叔好像要睡着了,他是太累了么?那么强的恢复能力,这点小伤应该不碍事吧?
怎么能睡着呢?
待会儿还要带他和苏柏去吃烧烤喝酒呢,秦尚远酒量不好,还打算说自己最多只喝得下一瓶勇闯天涯。
恶魔漆黑嶙峋的外骨骼皮肤像是受潮的墙皮那样一片片地缓缓剥落,掉落的碎片在雨中被冲刷成更细小的粉末融进涓涓雨流里。
男人那张熟悉的脸从恶魔的面甲里露出一角,随着外骨骼的继续凋落,那张属于恶魔的面颊终于碎裂了。
秦尚远这才得以好好地看着邱明山,和许多年前秦尚远刚见到他时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更衰老了一些。
“臭小子,你在么?”邱明山虚弱地说,他的眼球坍塌,眼睛已经变成了两个漆黑的空洞,“我看不见你。”
“我在,我在。”秦尚远回答。
“咱叔俩好久没见了,在我眼里你好像还是当年那个叫叫嚷嚷的小子。”邱明山伸出手来想要触摸秦尚远的脸。
但他已经瞎了,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颤抖着胡乱摸索。
“对!我是,我还是那年的秦尚远,我没有变过。”秦尚远握住邱明山的冰冷而粗糙的手掌。
他急急忙忙地把邱明山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头顶,就像当年邱明山伸手抚摸他的脑袋。
可邱明山的掌心却已然没有了那时的温暖,因为他的体温正在不断流失。
“别哭,你是男子汉。”邱明山缓缓吐出一口气。
“邱叔,是雨。”秦尚远颤巍巍地说。
“雨么?”邱明山用面颊感受着脸上划过的液体。
“是雨。”秦尚远说。
邱明山的脸上带着微笑,目光却偏向了他的敌人。
“他死了没有?”他缓缓开口,声音虚弱。
秦尚远能感觉到怀中他原本炽热的体温正在冷却,仿佛要冷却到不属于人类的温度。
“死了。”秦尚远擦去脸上的雨水,用力地点头。
“我......赢了?”邱明山的双眼缓缓地就要合上,他像是精疲力竭像是很困很困。
“你赢了。”秦尚远回答说。
“真好啊。”良久,邱明山缓缓开口。
虽然邱明山跟他说自己是最强的“神”级,收拾那个恶魔就像收拾垃圾,还故意做出轻松的样子。
但秦尚远心里明白邱明山是骗他的,他心里苦笑。
谁会信啊?这个中年男人连说谎都那么笨拙,只有小孩子才会真的相信吧?
邱明山真的要死了,因为上一个给他这样感觉的,是老妈。
妈妈也是这样,躺倒在他怀里死去的。
那是什么感觉,他再清楚不过了。
而如今,那一幕正在他的眼前重演。
巨大的无力感像是海潮那样一阵接着一阵,秦尚远嘴唇微微翕动,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说什么。
“那我的使命就结束了。”邱明山像是松了一口气,“你啊......”
“邱叔,你说。”秦尚远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在颤抖。
“你一定要活下去。”邱明山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像是梦中呓语。
“真是又黑又冷,安帕说得没错......但,他们也应该能安心了吧?”
......
“辛延,不知道我有没有做得够好。”
邱明山的身体彻底冰冷了,数秒之后,他的身体像是由沙子堆砌的雕塑一般,被暴雨冲垮,溶解在雨里。
贯穿他胸膛的那一把剑在一瞬间失去了依附,坠落在雨流之中,砸出哐当的脆响。
秦尚远沉默地跪在雨中,手掌心的流沙被雨水冲散,从他指尖流走。
胸中的悲伤、愤怒在膨胀,他狠狠地握拳砸在沥青的路面,用尽全力发出痛彻心扉的怒吼。
但为什么总有一种无力呢?
老妈死的时候,他什么也做不了。
老爸的尸体还能再找回来么?
就连邱叔死的时候,他也只能在一旁看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秦尚远觉得头痛欲裂。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自己而去,可为什么自己总是这样无能为力呢?
“人类,还真是让我匪夷所思。”安帕在背后轻声感叹,“那具下位恶魔的骸骨,竟然能让他发挥出这样的威力。”
他猛地转头,眼神凶狠状似狼顾,那头灰青色的恶魔竟然还没死!
但他腰部以下的躯体已经不见了,剩下的身体有一半已经石化。
“安帕。”秦尚远拾起雨中长剑。
烈火燃烧,暴雨坠落。
“秦尚远,”安帕看着向缓缓走近的少年,念出了他的名字,“你来啦。”
“我来杀你了。”秦尚远举起长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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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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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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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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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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