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要开海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南京城,但凡有点门路的商人都提前得到了消息。

  “王兄,朝廷这次是真的要开海禁吗?”一名富态的商人向一旁的另一名清瘦的官员打听着消息,他也是收到了朝廷即将开海禁的消息,却又不确定,这才急急忙忙的找朋友打听消息。

  为了确认消息和能够从朋友嘴里掏出实话,还特意下血本在听涛水阁定了个包间。

  被称为王兄的清瘦官员肯定的点了点头,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暗自咽口水的同时,也还是在故作矜持的应对着富态商人的问题:“确实如此,前些日子的大朝会上,朝廷已经决定放开海禁,重新设立市舶司对外通商。www.xiumb.com

  只是目前朝廷对具体如何放开海禁还没有明确的章程,皇上的意思是让太子和郑王殿下商量着来,只是目前这二位具体讨论出来的是个什么结果,朝堂上一点风声都没有……”

  说到这里,这名清瘦的官员还特意补充了一句:“不过日前听工部的同僚说,工部的宋尚书之前参与了太子与郑王殿下的讨论,他们好像谈到了匠户的事情。”

  “匠户?朝廷若是放开海禁、开展海外贸易的话,这匠户确实是重中之重,毕竟市面上能买到的大宗商品都是匠户生产的。”作为一个商人,富态商人的敏锐度是十分足够的,他很快就想到了两者之间的联系。

  清瘦官员也肯定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又说道:“据说郑王殿下有意放开所有匠户的限制,但太子爷和宋尚书反对了这项提议,所以目前朝廷究竟会拿出個什么章程,谁也不清楚。”

  “啊!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就一点准确的消息也无吗?”富态商人显得很是失望,不希望自己花了这么大的本钱,得到了就只是几句不疼不痒的话。

  然而清瘦官员也实在是拿不出其他的消息了,不过就在他准备说抱歉的时候,却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于是对富态商人问道:“郑兄,你手上有海船吗?”

  “这……”富态商人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若是别人问那肯定是没有的,但王兄你问的话,小弟名下确实有两条二百料的海船。”

  听到这话,清瘦官员点了点头,然后对富态商人若有所指的说道:“海船可是好东西,郑兄你可要把这两条船打理好了,另外事无不可对人言,两条海船郑兄你就别藏着掖着了。”

  “听王兄的意思,朝廷……”富态商人脸上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有些拿不准清瘦官员是什么意思。

  然而清瘦官员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而和富态商人聊起了风月,推杯换盏之间就把这件事盖了过去。

  富态商人好像是瞧出来了什么,于是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和清瘦官员推杯换盏,两个人在风月之事上聊得似乎甚是投机。

  而此时在听涛水阁当中,像他们一样讨论着朝廷开海一事的大有人在。

  “没有想到,开海一事居然有这么多人关心。”听涛水阁朱瞻埈的包厢内,朱高炽听完听涛水阁掌柜向他报告的情况,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是在感叹了一句之后便摇了摇头,让掌柜的离开了。

  听涛水阁虽然没有刻意的去收集客人的信息,但楼里的伙计穿行在客人中间,多多少少还能够听到他们在谈论什么的。

  作为这家酒楼幕后的靠山,朱高炽想知道一点消息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只是这消息虽然打听到了,但这对于朱高炽来说,这些消息的参考价值有,但让他做出决定却还是不够。

  倒是今天陪他一起吃饭的夏元吉对此很是在意,对朱高炽说道:“太子殿下,有这么多商人对朝廷开海禁一事感兴趣,这足以说明朝廷放开海禁是对的,您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是这么愁眉不展啊?”

  “有商人愿意投身海贸,这固然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意味着朝廷将来能够从海贸上获得足够的赋税。”朱高炽今天约夏元吉来,为的也就是说这件事,所以他也对夏元吉坦诚的说道:“只是我在担心,朝廷还没正式开海禁,这消息就已经传的满天飞了是意欲何为?我还看到不少朝廷的官员和这些商人往来,这当中难免有人会接受商人的贿赂。

  而且民间对海贸一事如此热衷,若是朝廷不善加引导,恐怕真的会令百姓也争相投入其中,这恐怕并不是好事啊!”

  “太子殿下的忧虑是正常的,不过这朝廷官员和商人私下往来的事情历朝历代都屡禁不止,洪武年间太祖皇帝那般严厉的打击官员受贿,也未见能把这事刹住,可见这种事情是堵不住的。”夏元吉倒是没有为那些接受商人邀请的官员辩护,不过他还是说了一些好话来为这些同僚开脱:“而且这人情往来的事情也是人之常情,若是官员吃几顿宴请都要算罪过,那咱们大明就真的官不聊生了啊!”

  夏元吉虽然最后一句说的有几分诙谐,但却也反映出一个事实,在明朝当官确实日子难过。

  主要现在还是明初,朱元璋留下来的规矩还在,锦衣卫这把刀的威慑力也够足,洪武朝四大案才过去几十年年,朝中还大有经历过洪武大案的官员在,这吏治还并未崩塌到明朝中后期那般稀烂的样子。

  所以明初的时候当官确实是一件苦差事,俸禄发的是擦屁股都嫌硬的宝钞,收点贿赂还要当心被剥皮做成稻草人,可以说确实算是官不聊生,朱家的官狗都不当。

  朱高炽对此也是了解的,所以摇了摇头说道:“我非是苛责他们,只是觉得朝廷官员多少还是要有一些法度在,这般接受商人的宴请,将朝廷重要的消息透露出去,这……”

  “如此……太子殿下不如回头申饬一下?”夏元吉想了想,觉得这些同僚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做的过了一点。

  “这事回头通知吏部一声,让锦衣卫拟个名单出来,罚俸三月吧。”朱高炽还是没打算追究这件事,只是定了个不痛不痒的罚俸。

  不过说完这个,朱高炽便说会了正题,对夏元吉说道:“关于开海禁的事情,我之前和瞻埈讨论过,他的意思是允许商人出海,但把海船给禁了,所有能出远洋的海船必须在市舶司购买,民间只能建造近海捕鱼用的渔船,通过这种手段来限制百姓全都跑去投入海贸。”

  “禁海船?郑王殿下这点子不错,朝廷不禁止百姓从事海贸,但禁止民间自己造海船,这样一来出海的船就全都在朝廷的掌控之中,就算偶尔有人私下里建造海船搞走私,也成不了规模了。”夏元吉自然是能够听得出来这其中的好处的,自然是对此大加赞赏。

  朱高炽对此也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之前和工部的宋尚书商议此事的时候,宋尚书对此也十分赞成,当时瞻埈还提到了要改革匠户的制度,让匠户们能够承接民间的订单,这海船官造或许可以用来试试瞻埈所说的匠户制度改革。

  只是改革户籍制度牵连和影响都十分巨大,孤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特意把夏尚书你招来,想听听你的看法。”

  私下里的宴请不是正式的商议,所以相对来说态度也要随意不少,朱高炽之所以私下里邀请夏元吉,本身也就是为了能够让他不要那么正式和拘谨,可以畅所欲言。

  “匠户制度改革?郑王殿下是觉得朝廷的轮班匠和住坐匠这两者做事效率不够,做出来的东西也质量参差不齐吧?”夏元吉虽然没有参与之前的讨论,但朱高炽一说,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毕竟他是户部尚书,这匠户虽然是工部在管着,但匠作局生产要用的原料还是要从户部拨付,生产出来的成品也是他们户部接收,当中有什么问题户部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现在朱高炽提及,夏元吉当然能够明白所谓的问题所在。

  见夏元吉说到了点子上,朱高炽也不由得点了点头,肯定的说道:“事情就是如此了,孤也知道那些匠户生活凄苦,除了朝廷赏赐的钱粮之外,在匠作局应役是没有额外收入的。

  轮班匠倒还好,毕竟隔那么一年或者五年才有一次,平日里还能维持日常的生计。

  但住坐匠就有些难受了,每个月都要去朝廷的匠作局应卯不说,也不能随意的承接民间订单来维持生计,这长久下来自然是影响匠户生计的。

  只是匠户应役本就是朝廷赋税的一部分,若是将其改为付钱的雇佣,这对于朝廷来说将会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虽然如今朝廷靠着征倭获得的白银财政如今颇有改善,但前些年连年的征战,朝廷的府库应该都被搬空了吧?”

  永乐年间无论是北伐还是平定安南,这负责大军钱粮拨付和后勤工作的就是朱高炽和夏元吉,他们两人当然知道朝廷当时被搬空成了什么样子。

  甚至可以说前年的第二次北伐,如果不是朱瞻埈想办法帮朝廷改善了财政,又从商人那里弄来了足够的粮食供给大军,怕是北伐根本无从谈起。

  要知道那时候朝廷是真的没钱了,好不容易靠着大明钱库建立起来了汇票体系如果因为那次北伐的事情搞出了超发,虽然能够支撑一时,但却毫无疑问的会让汇票再度步宝钞的后尘。

  短时间内汇票可能不会贬值什么的,但朝廷一旦尝到了超发的甜头,这势头可就刹不住了。

  所以当时夏元吉是真的愁的头都快秃了,尤其是对于朝廷而言,其实需要的不是钱,而是能够运送到前线大军手中的粮食。

  要知道那可是出塞上千里,打到了漠北蒙古!这粮食要是从江南运过去要走几千里的路,真要是用民夫来运,怕不是路上就能把所有粮食吃光!

  至于说路上的其他靡费就更加不用提了,之前一次北征就已经将江南七省一年的赋税全部打空,府库刚填满了一点朝廷又征倭了,征倭完了紧接着就是第二次北征,连口喘息的间隙都没有,对于当时的夏元吉来说,那是真的每天恨不得一文钱摔成八瓣花。

  所以他得了个夏老抠的恶名,还不是被当时的局面给逼得!不然的话他夏元吉也想做一代名臣,谁愿意给自己留个坏名声?

  因此,朱高炽一说起这件事,夏元吉自然是十分的感同身受。

  不过现在的户部不像以前了,有了钱库和倭国白银,夏元吉已经开始在朱瞻埈的指点和授意下开始玩中央银行了,如今的户部其实是有钱的。

  这也是多年以来,永乐朝的户部第一次有结余,而不是库房里干净的可以跑耗子。

  所以相对的,面对朱高炽提出的问题,夏元吉并没有直接反对,而是考虑了一下之后说道:“郑王殿下的建议对于国家来说,长远看是有利的,毕竟匠户就算地位低下也是我大明的子民,就更不用说无论是边关军人的兵甲刀剑还是朝廷官员的衣帽袍服都是匠户所出。

  让他们过的好一点,对于朝廷来说也是有利的,毕竟户部也头疼每次工部送来的东西好坏参差不齐,还尺寸长短不一。

  只是这件事想要动必须要有一个好的时机,不然得话很有可能好心办坏事,最后闹得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不错,孤也是这个意思!”朱高炽很高兴夏元吉和他想到了一块,但随即又说道:“然而瞻埈却认为这次开海会对大明造成刺激,咱们提前允许一部分匠户承接民间订单,同时改海船只能官造,这就是进行匠户改革的机会!

  他想通过这次开海禁的事情,连带着把匠户的事情也一起办了!孤好说歹说,他才同意只动一部分,还说动了工部的宋尚书配合他进行所谓的‘试点’,哎!也不知道最终是福是祸!”

  “我觉得太子殿下您不必忧虑,郑王殿下智计无双,他既然想要这么做,就必然是有他的把握的,咱们只要看着就行。”夏元吉倒是对朱瞻埈信心十足,末了还补充了一句:“而且就算真闹出了什么乱子,不是还有太子殿下您在吗?还怕收拾不了残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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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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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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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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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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