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贵妃的尸体,放在地上,不过垫了一条褥子。

  她的脸色是一种蜡质的苍白,有点透明,泛着淡淡的黄色。

  她死了。

  岑明澈沉默的蹲下身子,握住了她还带着余温的手。

  失血而死的人,尸体也凉的格外快一点。

  她脖颈上,那道伤口格外刺眼。

  像是一张张着的嘴,吞噬了她的生命。

  他赢了,可他也输了。

  一滴水,掉落在相握的手上。

  ……

  要岑明澈处理的事情很多。

  岑明源下的毒浓度不够高,所以没有人被毒死,连他们的父皇都被太医抢救回来了。

  但是由于拖延的时间过长,身体坏了,现在都没有醒过来。

  还有几位中毒的老臣,一直没能来上朝。

  岑明澈现在已经在处理皇帝该处理的奏折了。

  皇后被看押在宫里,每天闹着要见自己的儿子。

  又哭,又闹。

  有时求饶,有时骂人。

  岑明澈没有搭理过她。

  一个月后。

  皇帝终于醒来。

  下旨,禅位。

  岑明澈,就是下一任皇帝。

  除了他,没有别人。

  因为他的力挽狂澜,没有人对他的继位提出异议。

  尤其是解次辅,还有镇国将军,包括林如海。

  之前的布局,如今都有了回报。

  绣娘已经在加紧做岑明澈登基时要穿的龙袍了。

  缂丝的绣片,要一点一点绣出来。上百个绣娘齐聚一堂,每人绣一个部件,日夜不息。

  岑明澈在龙椅下放了一张椅子。

  他就坐在那里。

  折子流水一样从他手中过。

  外书房里,阁老高官文臣武将来来往往。

  京城里有好几家被查抄了,有老牌勋贵,也有新贵。wWW.ΧìǔΜЬ.CǒΜ

  男女老少,哭声震天。

  街上天天都有铁甲兵丁巡逻,血腥味从早到晚都不散。

  钦天监算了三天三夜,终于算出来一把良辰吉日。

  都摆在岑明澈面前,让他挑个日子,举办登基典礼。

  岑明澈随意指了一个比较近的

  新任帝后的典礼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举办。

  京城的血色还未散尽,岑明澈和柳青羽已经分别穿上了龙袍,戴上了凤冠。

  良贵妃被追封为慈贤皇后,择吉日下葬。

  原来的皇后被废为庶人,没死,关在冷宫。

  良贵妃,不,慈贤皇后的葬礼十分宏大。

  但这些都是给活人看的。

  逝者已矣,什么都不会知道。

  岑明澈下令,让理国公府不降爵,再袭三代。

  算是让母亲的在天之灵放心吧。

  您的母家,我会替您照顾好的。

  现在,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叫一声“母亲”了。

  而那个该听的人,却已经听不到了。

  泉春宫被岑明澈下令封了起来,按时打扫,一切保持着母亲还在时的样子。

  晚上。

  岑明澈枕在柳青羽的膝上,她轻轻为他按揉着头上的穴道。

  皇后奢华的凤安宫里,虽然服侍之人众多,但只有他们两个相互依偎。

  “我以后,没有母亲了。”

  “没关系,你还有我,你还有我们。”

  柳青羽轻声说。

  “你还有小玉米,将来我们还会有小红薯,小土豆。”

  “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姑母在天上看到了,也会很开心的。”

  岑明澈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嗯,你说得对。”

  “可我……还是很想她。”

  柳青羽叹息一声。

  “想吧,没有关系。”

  “孩子不管长到多大,都会想娘的。”

  “哪怕已经七十岁,八十岁,下意识叫的,还是娘啊。”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你想她,我就陪你一起想。”

  “只要我们不忘掉娘,她就一直活在我们心里。”

  膝头湿了。

  她知道,那是眼泪。

  良贵妃,不,慈贤皇后,她原来也是红衣烈马,笑容张扬的少女。

  最后,却一日一日在这后宫枯萎。

  她最后的选择,固然是牺牲,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良贵妃,慈贤皇后,其实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柳新筠。

  新筠,就是新生的竹子。

  生机勃勃,节节拔高。

  然后,枯萎在这样一个中秋。

  若有来生,切莫入帝王家。

  日子终于进入了正轨。

  可没过多久,后宫就又乱起来了。

  不是岑明澈的后宫——毕竟就这么几号人,也没什么可乱的。

  闹事的,是岑明澈血缘上的母亲。

  鹂宜嫔。

  现在已经加封为鹂太妃了。

  但她不满足。

  她想当太后。

  “我可是当今圣上的生母,凭什么不能当太后?”

  鹂太妃年纪已经不小了,常年的喜怒无常,更在她眉心刻下了深深的皱纹。

  “皇后!你凭什么挡着我!”

  柳青羽带着人挡在鹂太妃面前,不卑不亢。

  “太妃娘娘,后宫不得干政。陛下在前朝忙碌,太妃娘娘还是不要去打扰陛下的好。”

  “放肆!”

  鹂太妃两眼一瞪。

  “他敢怪我!我是他亲娘!我十月怀胎生了他!”

  柳青羽轻笑。

  “鹂太妃娘娘,陛下可是记在慈贤皇后名下,也是由慈贤皇后抚养长大的。”

  从礼法上,和情感上而言,岑明澈就是柳新筠的儿子。

  而非她这个生母的儿子。

  “你居然敢……你居然敢!你算个什么东西!”

  鹂太妃哪里禁得住被这么说?当场就炸了,指着柳青羽的鼻子痛骂不休。

  柳青羽就那么站着,面带微笑,神色自若,丝毫不将她放在心上。

  见此情形,鹂太妃更气。

  “来人!给我打她!打她!打这个对长辈不敬的皇后!啊——!”

  没人敢动。

  说实话,后宫女人的地位,和帝王的地位息息相关。

  柳青羽这样受皇帝信任的皇后,和鹂太妃这样皇上不知道还认不认的生母比起来,傻子都知道谁更重要,该听谁的话。

  所以,就算是鹂太妃身边服侍的人,也没有一个敢动的。

  就连她们,也都是柳青羽特意安排过去,照顾鹂太妃的。

  碍于情面,柳青羽和岑明澈都不能将鹂太妃怎么样,甚至还要好好照顾她。

  但是,其他方面,可就由不得她了。

  毕竟,根据鹂太妃身边的人汇报,她还想让自己的皇帝儿子重新认她当娘,自己当个太后,再将她的娘家侄女儿塞进来,最好还能再生个儿子。

  ……想的真美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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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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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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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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