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然停住脚步,回头去看时,那帘子遮挡下来,她什么也看不清。
常嬷嬷笑着道:“应该是不小心打碎了茶杯,没关系,我一会回来收拾。”
徐安然道:“我现在不用回西苑了,嬷嬷快回去收拾吧。”
常嬷嬷也不再推辞,看见她进了西暖阁才回去。
可徐安然轻手轻脚地又走了出来,她听见那门帘里传来祖母怒不可遏的声音道:“我就知道他铁了心要查的,那就查好了,为什么要带安然去见姓马的?难道他不知道,当年那姓马的师父做了什么?他将我这个当娘的放在哪里?难道我对他还不够好吗?”
常嬷嬷连忙安慰着,然后就传来祖母痛苦压抑的哭声。
徐安然震惊地站在原地,眼里满是茫然无措。
三叔在查什么?
她为什么不能见马泰然?
徐安然浑浑噩噩地走出去,来到了篱园。
青山看见她,并没有阻拦,恭敬地请她进去。
可徐安然在燕归堂里只看见龚嬷嬷和迎茜、迎荣,根本没有见到三叔。
龚嬷嬷还奇怪道:“三爷回来了吗?”
迎茜和迎荣连忙摇了摇头,说是没看到。
龚嬷嬷让迎茜去问青山,结果青山说连青林和青云都还没有回来。
徐安然奇怪道:“那他送我回来又立马出去了,什么事情需要这么急?”
龚嬷嬷笑着道:“六姑娘就别管了,三爷向来都是这样的。”
徐安然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龚嬷嬷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安慰她道:“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可以留下话,或者信也行。等三爷回来我们交给他。”
徐安然摇了摇头道:“不用了,谢谢龚嬷嬷。”
她起身走了,一个人孤孤单单跑来,又孤孤单单地回去。
迎茜看了都不忍心,说道:“西苑的人走了,二老爷又不管事,六姑娘的身世闹得府里沸沸扬扬,这日子可怎么过?”
龚嬷嬷道:“你们还是先担心自己吧,六姑娘好歹有爷护着呢!”
这倒也是,迎茜和迎荣相视一笑,不再为徐安然担心。
与此同时,白日里一派和煦的禅房,此时却显得寂静无声。
圆智法师在打坐,沉静如水,仿佛谁也不能打搅他。
马泰然被堵在房间里出不来,眼看窗户都被人守着,他无奈道:“我真的不能说,君皓,这会要了我的命。”
徐云霄没有管他,还是质问着圆智法师道:“我可没有说,她是行六,不知道法师是怎么猜出来的?”
圆智法师依旧不为所动。
马泰然松了口气,不是来逼问他的就好。
可下一瞬,就听见徐云霄道:“我给你十天的时间,回你的道观把画取来,少一天我就把你是张丰羽徒弟的消息传出去,到时候你还能不能活到明年的今天,就不好说了。”
马泰然面色骤变,低斥道:“我当初投靠你的时候说得好好的,不问过往!”
徐云霄冷笑:“我没有问!”
马泰然据理力争:“没有问,也不能散播!”
徐云霄道:“那得看我的心情!”
马泰然面颊通红,愤恨地跺脚,憋屈死了。他看向圆智法师,希望他可以看在他师父的面上出言帮帮忙。可圆智法师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似乎早已看透了生死。ωωω.χΙυΜЬ.Cǒm
马泰然崩溃地跺脚,愤恨道:“你派个人护着我,不然我不走。”
徐云霄把青山叫来,让他跟着马泰然去取画。
等马泰然走了,禅房里瞬间就只剩下圆智法师和徐云霄。
徐云霄坐在一旁,像他一样打坐,并且也没有再问。
两个人就这样耗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圆智法师说道:“我不可以说她的事,但你的事……我可以说。”
徐云霄缓缓睁开眼睛,冷怒道:“真是奇怪了,我当年把你堵在紫峰山上十天十夜,你宁愿跳崖也不告诉我,现在你到是愿意说了。”
“看来,我那小侄女的身世的确不简单啊!”
圆智法师没有否认,而是说道:“你娘是自尽的。”
徐云霄猛地站起来,怒斥道:“你说谎,我娘是坦荡率性,越挫越勇的人,怎么会自尽?除非,有人逼她,那个人是谁?”
圆智法师叹道:“没有人逼她,是她自己想那样做的。”
徐云霄脸色铁青,眼眸充血,冷嗤道:“你说的,我不信。”
圆智法师道:“那我告诉你,如果你有幸见到马道然口中说的画,那被撕毁的另一半,画的是你母亲。”
“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君皓……”
圆智法师朝着徐云霄伸手,嘴角不停地有黑血溢出,他竟然服毒了?
这么多年来,他看似一副无惧无畏的样子,任凭谁都无法逼迫他,原来是在牙齿里藏了毒?
徐云霄面色骤变,顾不得什么真相,连忙上前扶着他,想要撬开他的嘴。
圆智法师按住他的手,面露微笑,一脸皈依般的慈祥道:“我逃了很多年……不是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只是想替你娘,看着你长大而已。”
“君皓,做个明君吧。”
徐云霄面露痛苦,愤恨道:“你们一个个都这样抛下我,却要我去跟他学做皇帝,你们可真是我的好母亲,好舅舅!”
圆智法师微微地笑着,近乎平和而释然道:“因为……我们最终所有人,都选择了成全他。”
“他是谁?你们又是谁?”徐云霄问,声音哽咽到满是绝望。
圆智法师道:“他……就是你的父亲……”
徐云霄仰头嗤笑,泪意划过脸庞,他嘲讽不屑道:“那个死也不能回京,也不能葬回来的成老国公爷吗?”
圆智法师叹息,吞咽着喉咙里的血沫,无可奈何地说道:“你知道那个不是……”
然后,他用几乎哀求的语气道:“别再查,你会害了她的,她是你娘……你娘……”
圆智法师的手垂下,眼睛紧闭着,嘴角却依旧是张开的,血液混着口涎流下脖子,看起来比自刎还惨。而他像是有什么话始终说不出口,被活生生地哽在了喉咙里,显得那样凄楚孤绝。
亦或者,他知道那样的话,最终也不能说出来,就那样带着力竭心衰的痛苦死去……
徐云霄抱住他的尸体,呆坐着,眼神空洞而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他嗤笑,眼泪滚滚而落。谁能想到,名满天下的圆智法师,就是当年惠宁皇后的亲哥哥,曾经赫赫有名的征西大将军郭元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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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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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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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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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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