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下了雨,郁清一早起来发现,院里有串脚印,把花苗给踩了一些。章树说那蹄子看着,像是猪。
他便去问刘婶,有没有谁家丢了猪。然后和章树抢救被踩的花苗。琇書蛧
胡二过来嗅了嗅,便道:“老猪的气息。”
郁清记得他有一位野猪朋友来着,不禁道:“你认识的那个?”
胡二点点头,疑惑道:“可它那次掉入陷阱之后,就决定远离人类,已经很久没下山了,也搬去了挺远的地方。再说这里有我的气味,它应该不会乱来才对。”
他绕着脚印转了半天,道:“我今儿回去看崽崽,顺便让孩子们打听打听。”
但野猪真下山的话,也会被老宅发现才是?
“嚯,它从隔壁跑进来的,我以为是村里的猪。”老宅不好意思道。“它跑得很快,好像在赶路,也没破坏别的东西,我就没拦着。”
郁清安慰它:“没事。我昨晚也听着三头犬叫了。”
但狗子只象征性地叫了两声就熄火了,586说是个过路的,他就没起来,迷迷糊糊继续睡了。他以为是老鼠什么的呢,没想到会是野猪。
毕竟村子里很多年没看到野猪下山了。
“现在山林保护得好,野猪一家可滋润了。”胡二又开始流口水,“一个个圆滚滚的,看着可好吃了。”
然后他又拍肚子叹气:“谈感情真是伤胃啊。”
郁清:“……”
他提醒道:“你馋人家肉,不怕它打崽崽主意吗?”
胡二立即蹦起来:“它敢!”
郁清乐了。说到猪肉,冰箱存货也不多了。他今天犯懒,不想去采购,只能等傍晚猪肉贩子过来。
二婶还过来给他送了豆腐,说是遇上了流动的豆腐摊子,便帮他带了一份。有炸得金黄的油豆腐、油果儿,还有水豆腐。
水豆腐这东西嫩,易碎存不久,一顿也吃不得多。村子离镇上又远,少有人大老远买回来,所以都等豆腐摊经过,才会琢磨做个菜。
但这走村窜巷的摊子难得,从村子那边绕个山过来,几时到也没个准,所以得看运气了。
不过郁清知道,但凡有什么好东西,刘婶总会给他带点。这边民风淳朴,出了外边溜达,遇到老乡地里挖个地瓜摘个什么菜,都会被塞一份,不要还跟他急。
婶子给他拿了豆腐,还唠了下嗑。“昨晚上村长那大伯家可闹翻啦,啊哟他们家那小子忽然辞了城里的工作,回来养猪,最近还亏钱了,家里给气的,把他打出门来了。还扬言谁家敢收留他,他们就上哪家躺尸去。……”
她正说着,远远有个青年过来,肩上搭了个包,灰头土脸的,跟刘婶打了声招呼,又看看郁清,道:“这是小郁哥吧?你也开民宿呢?”
二婶给郁清使劲眨眼。
郁清猜着了,这大概就是刚刚八卦里的主角。他打小出去,村里的同辈一个不认得,但还是道:“是啊。”
青年果然露出一丝喜色。“我住两天。”
郁清没拒绝。等青年进去了,刘二婶就叹道:“哎,就知道你啊心软,这下可好,得罪村长家了。”
郁清笑道:“有生意当然要做,我这儿他们也不敢来。”
二婶想想也是,道:“你要是有时间,也劝劝……”
但想想郁清也是辞职回家的,又咽了回去。
小院里,村长的侄子王周没进屋,就蹲在花田边上看着猪蹄印子,一边抽闷烟。
郁清过去道:“昨晚野猪下山给踩的。”
又提醒他:“我这边有别的客人,别抽烟。”
王周点点头,把烟灭了,问:“听说你之前在大集团,怎么也回来了?”
郁清道:“身体不好,医生让养病,我想命比较重要,钱也够花,就回来种菜了。”
王周便叹息一声。“成年人都不容易。不过,你比我好多了。你家里都是高知分子,通情达理,条件也好,不像我家……”
郁清没多说别的,给他办了登记。
王周也挺识趣,没硬拉着他倒苦水
老陶倒是和他挺聊得来。因为这家伙回来养的跑山猪,老陶很感兴趣。
村子最不缺就是山,所以王周辞职后,承包了附近山头,开始创业。他学农业的,其实还算沾边。
但农家出来的孩子,父母亲当然不希望他们再回来刨土吃饭。他大学选专业的时候,就遭到了家人的强烈反对。结果王周硬是靠着奖学金和勤工俭学读完了,后来找了个体制内的工作,家人才对他又热情起来。
然而王周守着个基层职位,不会溜须拍马,还总是吃亏,呆了三年,觉得自己人生难道就这样了?所以就萌生了辞职的念头。
“我从来不怀疑自己的能力,创业书也做好了,前期也调研了,还去人家场子打工了一年。没想到,赶上一场病……”
王周的猪病死了过半。更不幸的是,还被家里知道了,立即把他揪回来臭骂一顿。
郁清能想象得到那个画面,有多鸡飞狗跳。
“那你现在打算呢?”老陶问。
“我也不知道,实在不成把猪清栏了找工作去,他们就没话说了吧。”王周心情沉重地回房了。他所有的积蓄都投入进去了,这一下损失惨重。
老陶直叹可惜。
郁清倒是明白,他缺的不是钱,而是……
“哎哟王周啊!他别以为躲起来就完事啦!他有本事一辈子别出来!”
院门口传来喊声,听着是王家人。郁清出去一看,是个大妈在喊话,见他出来,赶紧别过脸去,装作和几个乡亲聊天的样子。
郁清问:“您要进来吗?”
王大妈一溜烟跑了,剩下几个老乡唯唯诺诺地和他招呼过,也散了。
郁清好笑不已。
老陶纳闷道:“他们咋这么怕你。”
郁清笑道:“他们不是怕我,是怕我家。”
郁家祖上出过状元,在当地本就有威望。后来宅子又有闹鬼的传闻,更是又敬又怕。
王周倒是聪明,知道家里人肯定不敢上这儿闹。
而且,他真的来对了。郁清看看门口生出的苔藓,悠哉踱步回了小院。
王周虽然没听到家人的叫骂,还是一脸颓然,摸出烟盒想抽烟,想起郁清说的,打火机按下,没点,就那么闻着烟。
郁清在一边摘了菜叶子喂鸡鸭,好家伙,全都一窝蜂跑了过来抢食,热闹不已。
小鸭子特别逗,不吃到嘴里决不罢休。哪怕郁清把菜叶抬高,鸭子也要努力上跳去啄。好不容易啄到,就死死咬着在半空扑棱,直到菜叶承受不住体重裂开,小鸭才啪叽一屁股摔地上。
但很快,鸭子又赶紧爬起来,渴望地盯着菜叶,伸长脖子接着跳。
王周沉默盯着那只鸭子,忽然道:“我其实,特别害怕失败。”
郁清:“嗯。”
王周也拿过一片菜叶,边逗鸭子边道:“我小时候,很晚才会走路。因为害怕跌倒,有一段时间总是像螃蟹一样,横着走,没少被大伙笑。后来,我纠正过来了,走路还是很小心。可是我知道,我还是怕的。”
他自嘲道:“不瞒你说,我到现在都不会骑自行车。”
因为他怕摔。
他儿时摔过一次,摔出了阴影,就再也不敢骑了。
所以后来他无论做什么,都考虑得很周详,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失败。他怕自己再摔一下,就起不来了。
可惜他一直以来那么谨慎,还是摔了一跤,果然……那熟悉的阴影又回来了。
郁清摸了摸那只老是跌倒的鸭子,手上的黑小人就咻一下窜了过去,影子骑在鸭子的头上,也好奇地学着摸了摸。
郁清把菜叶放下,让它们自由吃去,站起身道:“你要学吗?”
王周没反应过来,茫然道:“什么??”
郁清:“自行车。”
“……”
*
第二天郁清还真买回了一辆自行车,他觉得乡下偶尔骑骑还挺方便的。
王周看到就犯怵,但是经不住老陶劝诱,还是试了一下。
“你现在腿长了,不怕摔。车要倒了两脚一撑就行……对对对!踩两下……哎哎有点样子了。”
也许是老陶这人会说话,也有耐心,王周看起来学得挺开心的。他发现,自己确实不像当初那么容易跌倒了。
一上午过去,他已经可以遛一小段了,就是拐弯还不大行。不过这已经给了他巨大的满足感。他擦擦汗,和郁清他们一块吃午饭,谈起猪的事,忽然道:“你昨天说的真是野猪?!”
他想起了什么,立马起身跑去看花田的蹄印,还比划着量了量,然后道:“这是个大家伙啊,很少见。这一带虽然野猪活跃,但是很少有这么大个体的。”
郁清听他絮絮叨叨,才知道他场里也有野猪到过。他还曾有过尝试杂交,培育特种野猪的想法。因为这一带野猪强悍,体质特别好,肉质……老一辈人描述的,怎一个香字了得!
但是这畜生来去无影踪,实在难捉。现在又不允许捕杀了,只能想别的办法。
王周说昨晚下过雨,野猪也许会留下一些脚印,这会儿打算到山里去寻一下踪迹。
尽管觉得他不可能找得着野猪一家,郁清还是没阻止。让他散散心也好。
只不过,王周走后,明明没人了,他老觉得有谁在跟着自己。
那脚步声细细的,小心翼翼,好像还带着嘀咕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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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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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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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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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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