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染也不知道从哪一杯开始,自己就飘起来了。
那种飘的感觉非常好,亢奋,轻松,无拘无束。
说话越来越大声,笑声越来越放肆。
南辰虽然也有些酒意,但依然端坐,看着面前越来越恣意的女人。
这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不知道。
他自己狠狠饮下一杯。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为什么要陪她吃东西,为什么要饮酒?
今晚那么重要的应酬,为了工作他都滴酒不沾,现在却饮上白酒了。
而且是和自己那么讨厌的一个女人。
“辰总,其实你这人挺好的。”宁染突然笑着说。
南辰没有说话。
“你有责任心,我们在丛林的时候,你自己不吃,把粮食留给我和孩子,我一直记着呢。其实我的命,哪有你重要,我就是一根草而已。我要是没了,过几天就没人记得了。
但你不一样啊,你肩负家族企业,你要是有闪失,整个花城,甚至整个华夏的经济都有可能会受到影响。所以啊,你还肯把粮食省给我吃,我觉得你很了不起。”
宁染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南辰心里动了一下。
你哪里会是一根草,你哪里就如你说的那般轻贱了?你要是没了,怎么可能会过两天就被忘掉?
你要是没了,这种独一无二的橙花香味,还到哪里能寻?
“但是你也有不好的地方。”宁染话间正浓,并不管南辰接不接嘴。
南辰眉头挑了一下,看着宁染。
“你太骄傲了,你虽然有傲气的资本,可也没有必要目中无人。
这世界是多元的,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有各人的性格和……”
宁染说到这里,打了一个嗝。
南辰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女的不会又要吐吧?
上次她喝醉可闹得凶了,这一次可不能让她再吐,太麻烦了。
南辰起身,把她面前的酒拿过来,却不说一句话。
宁染裂嘴一笑,“你怕我喝醉了连累你?哈哈哈。”
南辰懒得理她。
“说正事说正事。”
宁染努力让自己精神集中,但这有些难。
酒精的作用让她感觉晕,眼前的面瘫开始出现重影。
但意识还算清醒,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唯一的不好,就是自己特别想说话,特别的想说,感觉心里有很多的话要说,一直停不下来。
南辰看着宁染,示意她继续。
“要不我再喝一点,不然有些事我开不了口。”宁染准备去拿酒。
但南辰伸手挡住,可不能再让她喝了,喝醉了太难搞!
宁染只好放弃,不让喝就不喝呗,又不是酒鬼。
“刚才说到哪了?”宁染眼神迷离地看着南辰。
南辰没说话,他可没有义务提醒这个女人来吐槽自己。
“我想起来了,我们说到在丛林里的事了,当时粮食很少,你自己不吃,就省给我和孩子吃……”
南辰一愣,这不是说过了吗,又来一遍?
行,你爱来就来吧,来一百遍也可以。
然后宁染把差不多意思的话又说了一遍,中心思想没变,就是觉得南辰有担当。
南辰觉得被夸的感觉还是蛮好的,总比被她奚落的好。
“不早了,我们走吧。”宁染站了起来。
脚步有些飘了,但还好,能站稳。
南辰示意她坐下,然后问老板要了一碗汤,应该是有醒酒功效。
汤温热,有些轻甜,很好喝。
酒有些上头,口干舌燥,宁染很快喝完,并表示还要。
只好又来一碗。
“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说吗?你说有故事。”南辰问宁染。
根据她的状态来分析,她应该是快醉了。
醉前说的话,至少真的概率更高。
“故事?嗯,我有。”宁染已经忘了没喝酒之前说过的话了。
“你想听哪方面的?”
南辰又愣了,听说过点歌,没听说过点故事的。
“哪方面都行。”南辰随口说。
“嗯,你到底要听哪方面的,我的故事太多了。”宁染自豪地说。
“好,那你说,为什么突然需要一千万?”
这话南辰一直没有问,但并不代表他不想知道。
不问是因为担心听到的是假话,因为宁染确实可以随便编一个借口。
现在再问,是觉得宁染在这种状态下应该不会说假话。
至少是说假话的可能性明显降低,有机会听到真话。
“因为我妈妈。”宁染说。
南辰没说话,心想你妈妈不是早过世了吗,还是被你害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妈妈含恨而终,是我一辈子的痛。但那个女人把我妈妈的遗物藏起来了,最可恨的是,她还把我妈妈的骨灰给换了,不让我妈妈入土为安……”
酒精能放大人的欢喜,也可以放大人的委屈和伤悲。
本来情绪还算稳定的宁染,说到妈妈的事,突然哽咽。
然后泪落如珠,完全停不下来。
那些悲伤反复纠缠,却被坚强的内心一直直强压下去。
但午夜酒醉,突然变得脆弱,便再也压抑不了。
南辰静静地看着宁染,他发现一个问题,每次提起妈妈,她总会接近崩溃。
上一次酒醉,在高速路上也是大哭,说妈妈没了,没有家了。
这个女人心里,到底藏着怎样深沉的悲伤?
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害死了自己的妈妈,所以一直愧疚,然后提起往事就崩溃?
“不哭。”南辰的安慰简单到可以忽略。
他真的不会安慰人,因为他觉得这世间的苦难,只有靠自己承担。
然后由时间慢慢冲淡,别人的安慰根本没什么用。
但奇迹的是,他说了‘不哭’,宁染就真的不哭了。
“纸巾。”宁染说。
南辰老老实实把纸巾递过去,让她擦泪。
“老妖婆用我妈的遗物威胁我,问我要一千万,如果我不给,她就往我妈的骨灰里泼狗血,让我妈在地下也不能安生。”
宁染的表达很清楚,语气里恨意明显。wWW.ΧìǔΜЬ.CǒΜ
再接合之前的话,南辰觉得这一次听到的应该是真话。
“你为什么不报警?”南辰问,“这是敲诈。”
“他们很狡猾,一定能想到我报警这个方式,我没有证据,警方不会立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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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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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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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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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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