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过去两天几乎都没有怎么睡过觉的缘故,他今天难得有些困了,到家后洗完澡八点半左右,就就着困意躺上床了。
沈可衍的卧室不算大,床摆在靠墙的位置,床尾是一扇窗户。
窗帘没拉,窗户上能看到摇晃的树影,树影有些许倒映在房间的一角,有点像他以前那个家的小房间。
以前的小房间。
沈可衍的脑海中闪过这个词以后,不自觉地去想,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时隔太久没回去的缘故,记忆中房间的样子像是被一层不透光的薄膜包裹了起来,叫他只能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轮廓,无法捕捉其中的细节之处。
这种雾里看花的感觉让沈可衍无端想起早上爷爷说的他发烧的事情。
有过这回事吗?
沈可衍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向窗户,半阖着眼帘看黑漆漆的房间。
想不起来。xiumb.com
脑子里又出现了那种似有若无的痛感,和构造世界里出现过的如出一辙。
沈可衍有点不信邪,又试着回忆了一些过去的事情,稍微近一些的,和藤白有关的。
回忆的结果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缓过来几分。
和藤白有关的事,他大多还是记得清楚的,比如他第一次和藤白有交集是巷子口的那次相遇,比如远足时藤白在帐篷里亲了他,还有很多一些其他的事情。
沈可衍刚想得稍微舒心了一点,却忽然又凝起了眉头。
固有印象告诉他他很爱藤白,藤白也同样很爱他,可他忽然想不起来他们为什么会那么爱对方了。
他记得他们交往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年都不到,可潜意识告诉他好像不是这样,不止这些。
头疼的感觉又一次变得鲜明,像是在阻止沈可衍回忆。
沈可衍闭上眼睛,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慢慢的意识变得模糊。
沈可衍再一次醒来,是被一阵撩人的热意撩拨。
说醒来其实并不太完全,意识沉沉浮浮的,视野里一片黑暗,但却能感觉到有人在触碰他。
似乎还有声音,像是在叫他的名字。
叫他的声音粘人得像小猫,触碰到他的手却十分的不讲理,哪里能点火往哪里去。
沈可衍仅有的几次欢愉的经历还是在八年前,和藤白。
这些年他几乎没怎么纾.解过自己,在撩人的半梦半醒间猛地惊醒过来以后,他整个人从床上弹起,大口地呼吸着房间里微凉的新鲜空气。
身上覆盖着的薄汗触碰到空气生出了几分的凉意,但身体.里发烫的感觉却没有消减掉半分,甚至于那种被触碰的真实感仿佛也还存在一般。
沈可衍坐在床上,放缓呼吸地做了好半晌,整个人才从有了一种脚踩实地的实在感。
他掀开方才掉到了膝盖上的被子,打开房间的灯,正打算去卫生间洗把脸,结果刚一动作,他的视线忽地触及到睡衣上颜色深了一片的地方,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尽管房间里没人,他的脸颊还是有两分止不住得发烫。
他到衣柜前,打开衣柜拿了套新的衣服出来,进了卫生间。
温热的水从淋浴喷头出来,洒在身上时,温暖的感觉让沈可衍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总算松了几分。
沈可衍仰着脑袋让被水慢慢打湿,浴室里渐渐被装满了雾气,玻璃窗上被溅出来的水打湿了一小片地方。
温热的水流舒服得叫他保持着一个姿势许久没动,耳旁有细水流过,水流声里忽然多出了一点嘈杂的声音。
“动了。”
“手……一下。”
“有…兹…反应…为什么?”
沈可衍整个人一僵。
水流声混杂着乱七八糟的声音闹得他耳朵像是被闷住了一般,他猛地抽身离开水流,随着水流声的变弱,耳朵里那些奇怪的声音也一并消散得无影无踪。
沈可衍抱着试探的心思再一次回到水流下,然而那些吵杂的声音却没有跟着再出现了。
直到他洗完澡,都没再出现过奇怪的声音。
沈可衍却没有因此而放松下警惕。
他洗完换下来的衣服,看了眼时间,才夜里十点多,距离他睡下时不过过去了两个小时。
他回到房间,拿过床头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边很快接起,手机里响起一个礼貌的声音:“怎么了沈先生,是藤先生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是。”沈可衍坐到床上,看着窗外晃动的树影,“是我有点问题,从构造的世界里出来,会产生什么后遗症吗?”
“后遗症肯定是会有的。”陈医生解释道,“比如出来后的近一个月,可能会出现呕吐,精神不振,食欲下降等状况,这些状况只需要你休息得到,一段时间后就会消失。”
“只是这些?”沈可衍微蹙起眉头,沉默了一小会后,直接道,“会有出现幻觉、幻听等情况出现吗?”
“幻觉、幻听?”陈医生的声音一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沈先生这两天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有。”
“频繁吗?”
沈可衍思索了片刻:“应该不算频繁,目前加起来只出现过四次。”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才又响起陈医生的声音:“可能是受构造世界影响产生的,明天我为您安排一位专门的心理咨询师,到时候您和他聊聊,结果应该会得到一些改善,除了幻觉以外还有什么其他情况出现吗?”
沈可衍沉默了片刻,微拧着眉头开口:“我最近有点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不是完全想不起来,就是感觉……记忆好像出现了一部分的偏差。”
“好的沈先生,您的情况今晚我会让团队里的人加急分析,不用过多担心,等确认了情况以后,明天我会告知您具体的和心理医生会面的时间。”
——
第二天早上十点,陈医生来到了病房,将沈可衍带到了医院的心理咨询室。
咨询室整个是暖色调的风格,两人进去时,对门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男人的长相普通,没什么记忆点,穿着一身白大褂。
陈医生对沈可衍介绍:“这位是陈老师。”
被唤作陈老师的男人就礼貌地冲沈可衍点了点头,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以后,没有过多的寒暄,就带着沈可衍进到了专门用来咨询辅导的房间。
房间依旧是暖色调的风格,不大的一个房间,摆着两张沙发,窗帘半拉着,窗外的阳光透进来,让整个房间能显得明亮舒适,又不至于刺眼。
陈老师在一张小沙发上坐下,对沈可衍指了指他对面的那张大沙发,道:“沈先生请坐。”
沈可衍过去坐下,陈医生就拿出了一个记录的本子,声音温和地对沈可衍开口:“您的情况陈医生已经和我说过了,关于幻觉的出现,我们的商量情况是先为您做一次全身的身体检查,出来结果后再做定夺,今天陈医生带你来,是我想了解一下你所说的关于你觉得记忆出现了差错的情况,方便详细地讲讲吗?”
沈可衍看了眼对面沙发上的陈老师,点头开口:“高中以前的记忆,我有很多都记不起来,只能记得一些大概的事情,回忆不起来细节,高中以后,和阿白相关的大多数都能记起来,但又好像不能,我觉得我是记得清楚的,但当我仔细去想一些事情的关联性的时候,却又觉得很古怪,很多事情都连不起来。”
陈老师低头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等到沈可衍说完以后,他忽然抬头看向沈可衍,开口道:“就这些?”
沈可衍点了点头。
陈老师看着沈可衍沉默了片刻,又一次开口:“那藤先生出事以后的事情呢?沈先生没有提,是因为全部都记得清楚吗?”
沈可衍倏地一愣。
不是记得清楚,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段记忆。
如果陈老师不提,他可能就自动忽略过去了这一段记忆。
陈老师看着沈可衍,像是看懂了沈可衍内心的想法,他温笑着开口:“沈先生说一下这段记忆?”
沈可衍沉默了片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要开口的瞬间,忽然卡住了。
藤白出事后的记忆让他找不出任何比较特殊的记忆节点,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说。
对面的陈老师似乎也不着急,只是目光温和地看着沈可衍。
这时窗外忽地吹进来一阵风,卷着窗帘将原本半拉着的窗帘吹开。
等风停了窗帘落下后,原本只是被遮住一半的窗户一下子被全数遮住,整个房间暗了下来。
沈可衍只觉得眼前一黑,刚才还明亮到能够看清楚所有东西的房间一下子黑到连基本的视物都难。
别说是距离沈可衍比较远的窗户,就是沈可衍对面的坐着的陈老师,他连轮廓都无法看清。
这种情况明显是不对经的。
窗外刚才还是艳阳天,窗帘的遮光性绝对没可能好到能将这个房子遮得完全没有丁点光亮的地步。
沈可衍拧起了眉头,正打算开口,忽地听到一点响动,像是陈老师站起来了。
“我去把窗帘拉开。”陈医生的声音响起。
紧跟着是脚步声。
沈可衍拧着眉头,暂时压下心底里的异样,等着陈老师把窗帘拉开。
眼前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陈老师的脚步声响起一阵后就消失了,沈可衍等了好一会,既没等来窗帘拉开,也没等来陈老师再次响起的脚步声。
明显的怪异让他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声音有些飘远,听着叫人觉得有几分不真实,但仔细辨认,又好像能够分辨出就是陈老师的声音。
“沈先生,您能够记起,您出道时演的第一部电影是什么吗?”
沈可衍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两分,他此刻有些不想回答陈老师的问题。
但陈老师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并且带上了几分不符合他方才温和形象的的严肃:“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还请您仔细思考。”
沈可衍不明白陈老师为什么会说这个问题重要,没有哪个演员会忘记自己的出道作品。
尽管他不想回答,但他还是下意识地顺着陈老师的这个问题,思考了起来。
然而只是片刻的思考,却叫他一瞬间浑身僵硬了起来。
出道作品……他竟然想不起来。
甚至并非像是回忆小时候事情时雾里看花的那种感觉,是完全没有丁点的记忆。
就好像“出道作品”这四个字只是架在他脑海里的一个空壳,不去细想时察觉不出任何的异样,可一旦去细想以后,打开了盒子,发现它只是一个骗人的摆设。
陈老师的声音再一次在房间里响起:“沈先生是想不起来吗?”
沈可衍拧着眉头沉默着没有回答。
陈老师的声音很快又响起:“沈先生究竟是想不起来,还是你……根本就不存在这段记忆呢?”
沈可衍猛地一怔,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变亮。
窗帘被拉开了缠绕在窗户后面,用专门的绳子绑住,陈老师从窗户旁往回走,面上是如旧的温和笑容。
他走回到沙发上坐下,继续用温和的语气开口:“抱歉沈先生,我们继续吧。”
沈可衍拧眉看着陈老师,久久没有开口。
陈老师对上沈可衍的视线,仍旧是那份和善的态度,笑问:“怎么了?”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存在这段记忆?”沈可衍开口。
陈老师的眼底浮上疑惑:“什么?”
沈可衍皱着眉头看他,不说话。
陈老师和沈可衍对视片刻,问:“沈先生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我没有问过这样的话。”
沈可衍脸上的表情一僵,他带着几分的狐疑看陈老师,见陈老师眼底的神情不像是在说假话。
“你刚才去拉窗帘的时候没跟我说过话?”
陈老师回答:“说了的,我说我去拉窗帘。”
沈可衍观察着陈老师的表情变化:“就这么一句?”
陈老师点头:“就这么一句。”
房间里又一次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最后是陈老师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
“沈先生,那我们现在可以继续刚才的问题了吗?你可以说说藤先生出事以后,您的记忆吗?”
沈可衍敛了神色,又是片刻的沉默后,才开口:“不说了,这段记忆没什么内容。”
陈老师似乎也没有要抓着这段记忆不放的意思,点点头:“好,那接下来我会问沈先生一些问题。”
——
和陈老师的对话进行了整整一个小时,沈可衍并没有感觉得到了什么帮助。
反倒是那段幻觉,让沈可衍重新审视了一遍他的记忆。
最后他发现,从藤白出事以后,他所有的记忆几乎都是空白的。
就仿佛被人设定好了哪个时间点他是什么样的身份,有着什么样的成就,摆在明面上骗取他的信任。
等到他一深究去细查,所有体面的盒子里全都空空如也。
沈可衍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这一次他隐隐觉得,陈医生也没有办法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夜里七点多沈可衍吃过晚饭,等着爷爷过来换班。
八点准,爷爷出现在了病房里,手里依旧拎着一包东西,挥挥手如常地赶沈可衍走:“快回去收拾收拾睡觉,明天早上也别那么早来。”
沈可衍没动,看着进门后将身上包卸下来放在床旁的老人家。
他记得昨天晚上他坐在病房里的时候,爷爷进来后说的也是同样的话,几乎分毫不差。
甚至两天晚上,老人家都是八点准进的房间。
他打量着爷爷,见爷爷直起身朝他看来,他笑着开口:“爷爷好像和八年前看着都没什么变化。”
老人家看向他:“怎么?你还想老爷子我老得快一点?”
沈可衍看着爷爷,片刻后才笑了一下说:“怎么会?”
说着他看向病床上的藤白:“阿白和八年前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植物人永远不会衰老,也不会成长吗?”
“当然会,”老爷子有点奇怪地看着沈可衍,“你今天怎么了,怎么神神叨叨的?”
沈可衍看着病床上的藤白久久没有回答,半晌后他才移开视线看向老爷子,问:“爷爷,那天你跟我说小时候我发烧阿白照顾我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老爷子眼神里的奇怪更甚了几分:“什么你发烧,你什么时候发烧了?”
他说着绕过病床,走到沈可衍身边,抬手用手背贴了一下沈可衍的额头:“你今天晚上说的话真的都很奇怪,是发烧了吗?要不要叫陈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沈可衍坐在病床旁,仰头看着满脸关心看他的爷爷,久久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垂下眼眸,摇摇头,说:“没有,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沈可衍最后拗不过爷爷的坚持,跟着去了陈医生那边量过体温,确认正常了以后,爷爷才把他放走。
沈可衍照旧回到家洗漱过后,躺倒床上。
他今天不太困,也没有关卧室的灯。
沈可衍躺在床上仰头看着空荡的天花板,看了许久,他忽地坐起来,视线绕着整个卧室转了一圈,最后像是试探性地开口,很轻地喊了一声:“阿白。”
自然不可能得到回应,甚至因为声音太小,就是连回声都没有。
沈可衍说不清什么感觉,无奈笑了一下,关掉了卧室的灯,掀开被子躺回到床上。
虽然不太困,但在黑暗中躺下后没多久,困意竟奇迹般地涌了上来。
没多久沈可衍就陷入了睡梦中。
房间空荡安静,像是有风从窗户吹进来,吹得沈可衍有几分发冷。
沈可衍迷迷糊糊间想不起卧室的窗户究竟关上没有,只是觉得手脚冰冷,挣扎着想要起床去关窗,却无法动弹。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感觉到手被什么包裹住,传来的触感温热柔软,脚下似乎也被垫上了什么微烫的东西,冰冷的身体渐渐变得温暖了起来。
身体温暖起来以后,触觉似乎也变得灵敏了几分,他感觉像是有人在轻柔地触碰着他的脸,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忽地听到一些有些缥缈的声音。
“分析结果已经出来了,很抱歉,是我们的职责,您还记得您进入构造世界三天前,我跟您说过的因为工作人员失误,导致的数据丢失吗?
因为运行的数据量过于庞大,我们每次自动备份数据的时候都会发生数据跑到一半机器无法承载导致机器死机需要重头备份数据的情况,所以我们把数据源分成了十多份,交给了十多个工作人员手动进行数据的备份。
正常情况下,备份数据是用不上的,但因为数据丢失,没办法的情况下我们启用了备份数据,这也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当时几份备份数据拼接得比较着急,导致有一份备份资料的最后几段代码被拼接的另一份的代码给覆盖了,而那两段代码,正好是林洛这个角色和原本我们设定的系统的。
也就是说,原本附加给系统的权限不小心附加到了林洛这个角色身上,再加上林洛这个角色的不稳定性,才造成了后面那些事情的发生。
这件事情我们会负全责,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不过幸运的是,我们在今天重新分析数据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情……”
沈可衍从睡梦中醒过来,发现窗外的天已经大亮。
因为他每天早上五点半都会自然醒,因此没有调闹钟的习惯。
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醒来时看到那么耀眼的阳光了。
沈可衍有两分迷糊地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竟然已经八点多了。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但还是有两分没办法完全赶走迷糊,这情况以前几乎是不会出现的。
沈可衍这么想着,心底里莫名涌上一种怪异的感觉,但一闪即逝,甚至都没来得及让他去好好分析。
他摇摇有些重的脑袋,走下床,进到浴室洗漱。
不知道这个时间点爷爷有没有吃过早饭,沈可衍去买的时候还是买了两份。
等他到医院病房,却发现病房里不止有爷爷,陈医生竟然也在。
沈可衍一进门,爷爷就站了起来,笑着对沈可衍招招手:“小衍来了啊,快过来,陈医生说有点事情要跟我们说。”
沈可衍点点头走过去,见陈医生站在床尾,脸上是分明的歉意。
陈医生看到沈可衍,当即开口:“沈先生,分析结果昨天晚上已经出来了,很抱歉,是我们的职责。”
沈可衍眉头一皱,总觉得陈医生的话似曾相识,像是在哪里听过。
接下来陈医生所述的所有内容,都让沈可衍觉得熟悉。
陈医生说到最后,沈可衍总算是想起来,昨天夜里他似乎在梦境里也听到过这番话。
他虽然觉得古怪,但还是等着陈医生把话说完。
他记得昨晚梦境里的内容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原本以为能从陈医生口中听到后半部分,不料陈医生只是解释完林洛那个角色为什么会出错,就没再继续说别的了。
沈可衍等了一会,见陈医生的确没有要再说其他的意思,他开口问:“还有什么别的吗?”
陈医生摇头,片刻后又开口:“沈先生还没完全明白我解释的意思吗?如果还有什么不懂的,沈先生可以尽情提问。”
沈可衍审视着陈医生:“我是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要说的内容了吗?”
陈医生摇头:“很抱歉沈先生,目前我们知道的只有这些,我们会尽快给出一份补救方案。”
沈可衍盯着陈医生看了一会,片刻后不再言语,点头答应了一声。
陈医生说完离开,爷爷也跟着一并离开了医院。
沈可衍白天按照陈医生的要求做了几项体检,体检结束后已经差不多六点多。
他简单解决了晚饭,等到八点,爷爷再一次准点来到医院,开门时又是如出一辙的一句话。
沈可衍这一次没再跟爷爷多说什么,径直离开了病房。
他的车停在底下出库,从病房出去后,电梯可以直达地下车库。
沈可衍一路上思考着这些天来察觉出的异样,走出地下车库时还有几分出神,差一点找错车的位置。
他走到半路发现四周不对,才回过神来转身往回走。
转身的瞬间,他余光中捕捉到一道身影。
沈可衍灵敏的警觉性叫他瞬间朝余光中瞥到的地方看去,那是一个转角。
他快步走过去,转角过去的路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车子。
沈可衍拧起眉头站在转角处半晌,才离开往自己的车位走。
回去的路上一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沈可衍回到家照旧先洗漱,洗完他吹干头发,往卧室走的时候,看了眼紧闭的窗户,忽地停下了脚步。
片刻后,他的眉心逐渐蹙起。
他今天早上起来得匆忙,根本没有动过窗户,也就意味着,昨天晚上窗户就是关着的。
可昨天夜里那种风吹到格外鲜明的感觉根本不像是在做梦。
沈可衍沉着脸,盯着紧闭的窗户看了许久,像是在思考什么,直到站得手脚有几分冰冷,才回到了床上躺下。
他这几天的睡眠质量都出乎意料得好,明明回来时不觉得困,躺到了床上没多久就会很快感觉到睡意。
沈可衍躺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再一次醒来,是感觉到有人在拨弄他的头发,甚至有吐息打在他脸上带来几分痒意。
和之前每一次那种怪异感又不太一样,之前那几次感觉虽然明显,但都还是给沈可衍一种隔了一层薄纱的感觉,这一次却感觉那层薄纱消失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只手在抚摸他的头发。
醒来时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但他能确凿这一次他是真的醒了过来,而不是在半梦半醒间无法挣扎起来的黑。
因为他感觉到他的眼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蒙住了,不只是这样,手也是,被捆着无法动弹。
这时候原本放在他头发上的手忽然到了他脸上,很轻地捏了捏他的脸,紧跟着他的嘴巴就被吻住了。
是吻,真切无比的吻。
沈可衍清晰地感觉到近在咫尺的吐息,还有那个人渐渐跑偏的手。
总算是反应过来,沈可衍狠咬了对方一口,趁着对方吃痛离开的瞬间,冷声开口:“你是谁?”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要不是背上还能感觉到对方的手,沈可衍都以为对方消失不见了。
房间里沉默了好一阵,他没有得来言语上的回答,却是感觉脸上一湿。
沈可衍一下子愣住了。
滴到脸上时还带着几分热,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以后才慢慢变凉。
他没有哭,哭的是谁不言而喻。
沈可衍一瞬间感觉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他沉默着半晌没有说话,过去好一会,他才有些试探地开口叫了一声:“阿白?”
仍然没有得到回答,但对方又一次吻了上来。
沈可衍看不到人,仍然有两分抗拒,但鼻前熟悉的气息一次又一次攻陷他的城防。
他甚至能够从对方的触碰里逐渐感受出久违的心安。
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但沈可衍莫名就觉得对方的亲吻更像是一种变相的回答。
他身上的戒备最终卸得一干二净,任由着对方动作。
一开始对方还只是亲他,慢慢的动作开始不对。
等沈可衍反应过来的时候,睡衣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他浑身一僵,开口:“你干什么?”
本来以为还是得不到回答,没想到这一次,一个低沉中带着几分哑,叫人无法辨别出原声的声音响起:“看不出来吗?”
沈可衍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开口:“你先把我手上松掉。”
“不可以。”对方斩钉截铁。
“为什么?”沈可衍微拧起眉头。
“惩罚你。”
沈可衍一愣:“惩罚?”
这两个字刚落下,他就感觉一凉。
“嘶,别……”
对方动作一顿:“疼?”
“胀。”
刚回答完,就被狠狠地亲了一下。
沈可衍有点受不了,忍着怪异的感觉继续开口问:“惩罚我什么?”
“太多了。”那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几不可察的委屈,可能连说话的人自己都没有发现。
沈可衍闷哼了一声,就听见对方又说:“言而无信。”
“我什么时候……”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一阵微痛感袭了上来,叫沈可衍说不出话来,尽管那阵痛感很快就变了味。
沈可衍什么也看不见,触觉就变得特别分明,到后面人变得迷糊起来,脑子里就记得那家伙还是没肯把他手松开。
甚至最后处理的时候,都是从卫生间里端了水出来。
沈可衍全程迷迷糊糊的,直到被搂进一个怀抱,那人亲了亲他额头对他说:“睡吧。”
意识昏沉之际,闻着周身熟悉的气息,他本能性地开口:“阿白,我好想你啊。”
他的话没有得到回答,直到他觉得马上要进入梦乡时,似有若无地像是听见一句。
“骗人,你才不想我。”
沈可衍第二天朦朦胧胧醒来,浑身跟散了架似的。
他睁开眼又是满室的阳光,第二回这个点醒来,他已经没有太大反应了。
沈可衍翻了个身想去拿手机,刚转了一下,就一阵疼。
疼痛感让他瞬间清醒过来,猛地从床上坐起,扭头看了一圈四周。
谁也没有,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一瞬间沈可衍又要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是错觉,但身上仿佛散架一般的痛感却在提醒着他昨夜的真实性。
他忍着疼痛跑下床,出去将整个房子都搜了一遍,还是没有人。
心底难免得涌上一阵失落,他回到房间沉寂了好久,才去卫生间洗漱,而后离开往医院去。
去医院的路上有点堵车,不同于他以往早起,这个时间正好赶上早高峰。
沈可衍坐在车里看着周围的车水马龙,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又全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的直觉不会错,他敢肯定昨晚的人就是藤白。
就算刨去其他一切,两个人身体上的合拍也是作不了假的。
昨晚的是藤白,那病房里的是谁?
藤白醒了?
这个世界几乎处处都充满了诡异,沈可衍无法完全断定,他想着,有点着急想去医院确认一下藤白是不是在病房。
结果刚到医院,人才走到病房门口还没有进去,陈医生就把他叫住了。
“沈先生,您的身体报告已经出来了,陈老师想跟您谈谈,您现在有空吗?”
“现在?”沈可衍反问了一句。
陈医生解释道:“是的,陈老师他就这个时间点在医院,如果您现在没空的话,可能就要等到明天了。”
沈可衍思索了片刻,说:“等一下。”
说完,他就打开了病房门。
房门里爷爷坐在病床旁,看到他就开口:“小衍来了啊?”
沈可衍点点头,视线从爷爷身上落到了病床上的人身上。
病床上的藤白还好好的躺在那里,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沈可衍微蹙起眉头,看向爷爷问:“爷爷,阿白昨晚一直睡在这里吗?”
爷爷一脸古怪地看他:“难道阿白还能起来?”
“爷爷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的?”
“快别说了,”老爷子挥挥手,“昨晚隔壁病房的小孩子一直哭闹,我被闹到半夜两三点都没睡着,今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好不容易睡了一会。”
沈可衍闻言,点了点头,紧跟着对老爷子笑道:“爷爷,陈医生找我,我先跟着过去一趟。”
老爷子点头,说:“放心去吧,这里我在呢。”
沈可衍关上门离开,就在他离开后没多久,一个身影出现在楼道的拐角,紧盯着沈可衍刚才打开过的那扇病房门。
——
老爷子坐在病床旁,视线有些无神地看着病床的人。
这时病房门忽然被打开,原本没有表情的人一下子有了表情动作,看向门口喊了一声:“小衍回来了啊,这么……”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高挑男人。
男人手里拿着病历本,对屋里的老爷子说:“老人家,陈医生找您过去一趟。”
“陈医生找我?是和小衍有关吗?”老爷子问。
男人点点头。
老爷子见状,便点头对男人道了声谢,就从病房里离开了。
等到他离开后,男人进到病房,就门关上,而后走到了病床边上。
他将手上的病历本放在床头,垂眸打量着病床上的人。
片刻后他轻喃了一声开口:“原来是这里。”
说话间,就拿出了一根针管,将床上人的手从被子里拿出,再将衣袖卷到手肘以上,紧跟着将针管扎进面前白皙的手臂皮肤里。
就在他要注射的时候,门忽地被打开,门口响起沈可衍阴沉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男人只是抬眼看了眼门口人的空档,沈可衍已经快步走到床边,抬手要去拔针管。
男人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而后将他两只手都钳制住,按在一旁的墙上。
沈可衍挣了两下,发现男人的力气竟然大得出奇,他根本挣脱不开。
他拧紧眉头,看着面前带着口罩将大半张脸遮住严实的人,正打算抬脚,就被一把按住。
男人按住他,用一只腿钳制住他的两条腿,垂眸看他半晌,见人只是盯着他不动了,才稍微放开一点动作,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抽一条软绳,把沈可衍的手绑在一旁的桌子上,而后才放开人继续打算继续去注射。
结果他的手刚碰到针管,就听到一阵大动静。
他一扭头,就看见沈可衍将桌子扯出来几分,要来制止他。
男人眉头微蹙,停下了动作,将沈可衍按回去,见沈可衍的手因为大力被勒出了一点血,他顿时眼神一冷,解了沈可衍手上绳子开口:“衍衍,你再这么护着他,我要吃醋了。”
沈可衍一愣,一时间竟然忘了挣脱男人,有些发怔地盯着他。
男人似乎被他此刻的表情取悦到,隔着口罩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再次开口:“他只是你大脑拟造出来的一个假人,你却为了他要打我,还说想我,骗子。”
沈可衍的表情顿时更懵了几分,以至于男人又一次回到病床旁将针管里的液体注射完了,他才反应过来。
尽管莫名地相信男人的话,但是看到病床上的人被注射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他还是有点不舒服地微蹙起眉头。
就在这时,男人转回身看向他,当着他的面摘下了口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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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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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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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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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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