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哥先看见的沈可衍,冲沈可衍招了招手:“这里。”
沈可衍走过去坐下,凌哥推了杯牛奶到他面前:“你说你你生病了就没给你点咖啡。”
他说着看了沈可衍两眼,微皱了一下眉头:“你是不是瘦了?上次我见你的时候脸色还没那么差的。”
“生病的关系。”沈可衍答应了一声,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牛奶,道了声谢,端过来喝了两口。
藤白在家里留了粥,他出门得着急没吃,两口微烫的奶下去,身上多了几分暖意,他放下杯子,开口问:“凌哥,你说我爸什么事?”
凌哥的脸一时间有两分难看,看了陆擎武一眼,说:“陆擎武说吧。”
沈可衍顺着凌哥的话看向了陆擎武。
陆擎武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异常,他一贯是一副不好说话的冷漠面相。
今天天气热,男人就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阳光下脖子上的刀疤看着更为分明,咖啡厅里人不少,但三人周围愣是一圈都没有坐人。
陆擎武见沈可衍的视线过来,也没有什么缓冲,直接开了口:“你爸跟贷款公司借了一百万。”
沈可衍整个人明显僵了一下,看着陆擎武微皱起眉头,但表情上没太大意外。
他不是没有想过沈明晋借钱。
沈明晋身边没有存款可言,这一个多月吸食毒.品的钱他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沈可衍没想到的是会有一百万那么多。
他没什么表情地敛了神色,低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片刻后他仰头问陆擎武:“有规定的还款日期吗?”
陆擎武这一次倒是没有马上回答,他端起面前的黑咖啡喝了一口,抿着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我手底下有一家讨债公司,和那家借贷公司有合作,你爸的那笔债正好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他说着,换了个姿势,没再看沈可衍,微侧过头眯起眼睛看向窗外:“我听凌崽说过你家的事情,一百万不算太大的数目,原本可以给你挪出几个月的时间,也不打算来找你,因为凌崽说这笔钱必须要你爸来还,但昨天出了点小变动。”
坐在一旁的徐凌听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了,喝了好几口咖啡也没憋住话,神情复杂地看着沈可衍开口问:“你知道你那个小男朋友是什么家世吗?”
沈可衍似乎没太明白话题怎么忽然扯到藤白身上,扭头神情略显疑惑地看向徐凌。
徐凌看起来有点烦躁,嘀咕了两句:“知不知道好像也没什么差,你那小男朋友看着就一副有钱人家娇养出来的样子,哎,这种事情真是没法说。”
沈可衍被徐凌念叨地更糊涂了一点,没忍住开口问问:“这事和阿白有什么关系?”
最后还是陆擎武开的口解释:“昨天有人联系到那家借贷公司,出了你爸欠款的三倍金额,提出的要求是让你离开你的男朋友,如果不愿意,就要在三天内把一百万还上。我找人调查了一下联系人,是一家公司的秘书办,那家公司的掌权人姓藤,你男朋友是叫藤白吧?”
沈可衍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煞白了几分,看着陆擎武一时间没有说话。
窗外的阳光刺眼,沈可衍觉得他可能还有一点烧,被阳光照着身体还是有些发冷,甚至陆擎武的话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都跟转不明白似的。
徐凌大概是看见沈可衍脸色不好,直接豁出去说了:“小沈,你年纪小,很多事情可能看得还不算开,我知道这么说很残忍,但我站在过来人的立场上,给你的建议还是分掉比较好,我不知道你们俩感情现在究竟到了哪一步,但多深的感情最后被时间消磨掉,都不至于到分开了谁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徐凌说着像是想要抽烟,他烟都摸出来了,想起咖啡厅不能抽烟,最后只是把烟夹在了手里,继续道。
“一百万的确不难挣,三天内还不上,大不了我借你,但对方的目的很明显,他能卡你这一百万,你如果没如他的愿,他接下来就能卡你高考,卡你大学,那种有钱到几乎一手遮天的人,随随便便就能让你的日子过到过不下去,你和你那个小男朋友现在年纪都还不大,都是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们俩谁也干不过他爸,所以我劝你还是算了,免得以后闹得更加难看,对谁都不好。”
沈可衍听着徐凌的话,半天没有说话。
对面的陆擎武一直盯着沈可衍的表情像是在打量。
三人间沉默了大概有两三分钟,陆擎武像是确定了什么,开了口道:“凌崽,你出去逛一圈,我有点话想单独和小沈说。”
徐凌脸上露出不满:“你说什么话还要瞒着我?”
陆擎武看着徐凌,脸上是明显的不容反驳,见徐凌许久没说话,他又开口:“或者你出去找个地方抽烟也行。”
徐凌仍旧不满,眉头皱了起来,和陆擎武对峙了半晌,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起了身。
“别乱说话。”他离开前叮嘱。
直到徐凌离开了咖啡厅,陆擎武才看向沈可衍开口:“你不想跟你的小男朋友断掉是吗?”
沈可衍对上陆擎武的视线,没有回答。Χiυmъ.cοΜ
但陆擎武像是确凿沈可衍的答案,继续开口道:“如果你不想,我这里还有第三个选择给你。”
沈可衍一直无波的眼底总算是出现了一丝波动,看向陆擎武的眼神里带了一点的疑惑和警惕。
陆擎武似乎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道:“帮我一个忙,如果事情成了,那一百万我会替你还上。”
沈可衍静默地盯着陆擎武半晌,才开口:“什么忙?”
陆擎武没有马上回应沈可衍的话,而是忽然反问沈可衍:“你爸前几天是不是被拘留了?”
沈可衍对上陆擎武的视线,见陆擎武虽然是在问,但眼底明显是确认的神色。
陆擎武似乎也没想等到沈可衍的这个答案,很快继续开口:“我听外面都传他家暴了你,所以你才报警把他抓起来的。”
他说着喝了一口黑咖啡,看向沈可衍,本就看着凶的眼底带着几分探寻:“真的是这样吗?还是说是因为其他什么事情,比如说……吸.毒?”
——
沈可衍拒绝了徐凌提出的三人一起吃午饭的邀请,回到家的时候将近下午一点。
他站在门口拿钥匙开门,钥匙还没放进锁眼里,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藤白脸色明显有点差地站在门里面,看到沈可衍,将人上下打量了一圈,脸色才稍微缓过来一点,一伸手就把门口的人搂进怀里,抬手摸了摸沈可衍的额头:“衍衍去哪里了?”
沈可衍被藤白搂在怀里,感受着藤白身上的温度,紧绷了一个来小时的神经总算是放下来一点。
他跟着藤白进到屋里,带上身后的门,说:“有点事,出去了一趟。”
藤白看着怀里的沈可衍,似乎是察觉到了沈可衍明显有些泛白的脸色,一贯不怎么过问沈可衍私事的他开口问:“什么事?”
沈可衍扬起脑袋看藤白。
藤白明显是着急赶回来的,似乎也回来没有多久,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领口的扣子开了一颗都没注意。
那张漂亮的脸蛋还是一如既往地叫人看了就很难移开视线,这会浅棕色的瞳孔里装满了对他的关心,无端让沈可衍想起他第一回和藤白有交集时,藤白站在巷子口无情跟主任指认有摄像头的画面。
那时候究竟是他眼拙还是藤白藏得好呢?
本来算是有些偏的小巷子,寻常人没听到大动静除非顺路路过,否则都不一定会过去,而藤白却站在巷子口,看了他教训别人的全程。
分明是跟着他过去的。
“阿白,”沈可衍靠近藤白怀里搂住藤白,脑袋靠在藤白肩头,声音有些轻地问,“要是我们以后没再一起怎么办啊?”
他的话一落下,就感觉到藤白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怀里的人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把他拉开,表情认真又严肃地看着他问:“谁让我们不要在一起了?你出去见谁了?”
沈可衍看着藤白明显在忍着情绪的眼睛,片刻后轻笑了一下开口:“没有啊,就是忽然想,万一我考不上a大呢?”
“那也不会不在一起。”藤白回答得快又认真,说完了又把沈可衍搂回进怀里,又固执地开口,“就算你考去北方,考去国外,我们也不会不在一起。”
他越说越把沈可衍搂得更紧,搂了好半天没再有动静。
直到沈可衍动了一下,藤白才忽然又开口:“但还是想要和衍衍在一个地方,衍衍……”
藤白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接下来好半晌就抱着沈可衍光叫着沈可衍的名字,叫着叫着声音就变了调。
沈可衍察觉到不对,拉开了藤白去看他,发现藤白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眼眶。
沈可衍明显被藤白的反应吓到了。
藤白被他拉开了没能再抱着他,就一只手紧拉着他手臂,跟怕他跑了似的,漂亮的眼睛泛着红地紧盯着他,忽然问了一句:“衍衍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吗?”
沈可衍心底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带着几分的抽痛。
“怎么可能?”他凑上去亲藤白,见藤白的眼眶还有更红的架势,连忙开口安慰,“我只是随便问的,我错了我不该问的,我怎么可能不想跟你在一起。”
藤白还跟不信似的,一双眼睛紧盯着他不说话。
沈可衍安抚地搂住藤白,抬起手在藤白背上安抚性地揉着,半晌过去见藤白还是浑身僵硬,他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阿白,对不起,我只是有点累。”
他脑袋靠在藤白肩上,声音很轻地开口:“我太累了所以说错话了,原谅我一次好吗?”
他说着稍微挪开了一点,对藤白保证:“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藤白僵硬的身体总算有了一点点的松动,他抬起手将沈可衍竖在耳朵边上的三根指头捏进了手心里,表情认真地看着沈可衍:“衍衍可以依靠我的,衍衍累了就靠着我好吗?”
他说着又把沈可衍搂进怀里,将沈可衍的脑袋轻轻地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衍衍以后累了都到我身边来,就不要再想别的了好不好?”
沈可衍靠在藤白肩头,闭上眼睛忍住了眼底的几分湿润,答应了一声:“好。”
沈可衍的话明显还是把藤白吓得不轻。
以往藤白只是粘人,这天下午开始就直接演变成了要沈可衍时时刻刻都在他的眼皮子底子。
沈可衍去个卫生间,藤白都非得跟进来,不论他怎么赶人都非要在他身边看着他。
去卫生间都是这样,其他的时候就更不用说。
沈可衍当天下午就已经不烧了,晚上藤白抱着他睡时两个人难免都有了反应,藤白一开始还忍着,最后在沈可衍的主动下温和地进行了一次。
沈可衍多少还有点发烧的后遗症,结束后被藤白抱着去清理的时候就有几分昏昏欲睡,回到床上几乎沾枕即睡。
少有的夜里十二点没到就睡了,他睡着后藤白没睡,就搂着人一直清醒安静地在夜色里看着。
最近的天气都是白日里热大晚上冷。
沈可衍睡着前把藤白搂得紧,彻底进入了深度睡眠,身体自然地放松下来以后,手上的力道才稍微松了一点。
藤白安静地等到沈可衍睡得熟了,埋头在怀里人恬静的睡脸上亲了亲,才将沈可衍环在他腰上的手轻轻拉开,给沈可衍盖好被子以后下了床。
他拿了手机进到客厅,客厅里黑灯瞎火的,窗户半开着,有月光洒进来。
焰焰缩在它的小狗窝里明显睡得深,甚至睡出了几分动静不太大的鼾声,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藤白拿着手机走到窗边,月色下的脸庞上透着几分的冷意,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出号码,拨了过去。
那边过了好半晌才接起电话,电话接通后两个人都没有马上开口,片刻的沉默以后,手机里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
“你还会主动跟我打电话,真是难得。”
藤白垂着眼眸,一贯淡漠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的冷意开口:“你是不是去找衍衍了?”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藤白亲昵称呼后面的人是谁。
紧跟着电话里传来一阵嘲讽的嗤笑:“越长大越像你妈可不是一件好事,太过感情用事的人做不成大事,我宁可你因为野心想要什么东西给我打电话,而不是第一次打电话过来就是因为你的情人。”
藤白因为电话里人的轻慢态度蹙起了眉头,但他没有回应藤镓木的话,而是开口问:“周六你还在国内吗?”
电话里的人似乎也对他的态度也感觉到了不满,一时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藤白似乎也不急,就这么安静地跟对方对峙。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了将近两三分钟,那边才又一次响起声音:“我有点失望,藤白,你第一次和我正面谈判竟然是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不是无关紧要的人。”藤白拧着眉头说完这句话以后,安静了一小会,忽然又道,“你不也一直在对我失望吗?”
他说完,没再等藤镓木说什么,先结束了话题:“我周六去找你,你的行程安排我会联系你的助理。”
——
“我今天下午要请两节课假。”
英语老师布置完作业离开,沈可衍理着手里新发下来的几张英语试卷,对一旁的藤白道。
藤白停下笔,看向沈可衍,问也没问去干什么,就直接道:“我跟你一起。”
沈可衍轻笑出声,看了一圈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借着桌子上摞得高高的书,凑过去在藤白脸上亲了一下:“我又不跑,就请两节课,晚自习就回来了。”
藤白在桌子底下拉住他一只手,不说话。
沈可衍反握住藤白的手,在手心里捏了捏,笑着开口:“那你要怎么跟老师解释我们两个一起请假?”
“老师不会问我。”藤白说得直白又轻松。
沈可衍一时间竟然接不上话。
老师还真的不一定会问藤白,毕竟藤白从高三以来每一次模拟考成绩都稳定在740以上,平常又安静听话。
沈可衍没办法,笑道:“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吗就要跟着我?”
藤白又拉着他不说话,只是隔了好一会才跟补上似的问沈可衍:“你要去干什么?”
沈可衍轻笑一声,下午到底还是带着藤白一起请了假。
两人打车到了警局,沈可衍下车后看了四周一圈,最后找了家书店拉着藤白过去:“你在这里等我,出来后我就过来这边找你。”
藤白拉着他不说话,看起来像是想要跟他一起去警局。
沈可衍看出了他的意图,笑道:“探视只能进去一个人,就算你跟我去了也得在外面等我。”
藤白听到这话才有些不甘愿地偃旗息鼓,但好歹是没再拉着沈可衍不肯了。
周四的书店没什么人,沈可衍把藤白带到二楼的一处阅览区,找了个僻静地方把人按到椅子上,凑过去亲了亲藤白叮嘱:“就在这待着知道吗?别再像上次一样傻傻地在外面等,外面太阳那么大。”
他说完要走,藤白把人拉回来又亲了好一会,才把人放走。
沈可衍从图书馆离开,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消散,他微蹙起眉头往警局走,刚走到警局门口,就碰到了之前负责给他做笔录的陈警察。
陈警察对沈可衍的印象很深,一见到沈可衍就认了出来,和善地询问沈可衍:“小同学,发生什么事了吗?今天不是上学时间吗?”
沈可衍开口直接道明目的:“我想见一见我爸,可以吗?”
陈警察似乎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又问:“现在吗?”
沈可衍点点头。
“可以倒是可以,”陈警察说着,沉默了片刻,才道,“你等我一下,正好我这会没事,我带你过去吧。”
陈警察进到办公室跟一起值班的同事说了几句话,就出来带着沈可衍去了拘留所。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他带着沈可衍进到了探视的独立房间。
沈明晋带着手铐坐在里面,他身后站着拘留所的看守人员。
“探视时间不能超过半个小时,我在外面等你。”陈警察叮嘱了一句,就离开了。
沈可衍走到桌前坐下,看着桌对面的沈明晋。
沈明晋的脸色看着比刚进来时还要差,一双眼睛倒是没有那天晚上那么无神了,他从沈可衍进来时就一直盯着沈可衍,见沈可衍坐下以后,笑了一下,声音有些哑地开口:“小衍,你怎么来了?”
沈可衍盯着沈明晋看了一会,才开口:“这几天还适应吗?”
沈明晋挠了下头:“这……拘留所里哪能说好还是不好。”
沈可衍看了沈明晋一会,移开了视线,直接开口道出今天来的目的:“你是不是跟借贷公司借了一百万?”
沈明晋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有些慌张地开口:“小衍,我,对不起,是,那时候我神志不清,他们就说要买得很多钱,可是我拿不出来,他们让我签了一个什么东西。”
他说着红了眼眶,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看起来多了几分的可怜,说完了又有点着急地跟沈可衍解释:“不过我后来问过他们的,他们说可以不用马上还,爸爸会想办法还的,真的,等我出去了我就想办法。”
“什么办法?”沈可衍再一次看向沈明晋问。
沈明晋一下子哑了下来,他垂下脑袋,有些重复地开口:“总能想到办法,总能有的。”
沈可衍看着沈明晋,抿了一下唇,问:“总能有的?一百万,你打算怎么还,打工?打多久的工?你觉得那些高利贷能让你欠那么久?”
沈明晋本来就心虚,被沈可衍这么一说,顿时更加说不出话来,只是低着头重复:“能还的。”
沈可衍感觉像是被鱼刺卡在喉咙里,那种无力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打算把家里那套房子卖掉。”
沈明晋听到他的话明显愣了一下,片刻后他忽然瞪大了眼睛,反应很大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想往沈可衍那边跑,被身后的警官压住警告了,他才堪堪坐在自己位置上,情绪激动地对沈明晋道:“不要卖房子,小衍,求求你了,别把房子卖了。”
他没法到沈可衍那边,就在整个人扑在中间的桌子上,两只带着手铐的手企图去拉沈可衍,一双眼睛里一瞬间布满了红血丝:“那是我和你妈妈一起买的房子,那是你妈妈留下来给我们的,房子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啊,小衍,我和你妈妈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房子没了你妈妈如果想回家,她要去哪里找我们啊,小衍,求求你了,爸爸会想办法的,真的会想办法的,别卖房子好不好?你妈妈找不到家,她会伤心的啊,小衍……”
沈明晋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哭红了一双眼,叫着沈可衍名字的语气里满是哀求。
沈可衍的胸膛起伏着,放在桌子上的双手止不住地轻颤了起来。
他看着沈明晋,咬了咬牙忍住情绪开口:“沈明晋,我们过成现在这个样子,妈妈看见了就不会伤心了吗?”
沈明晋听到沈可衍的话,整个人发抖着,脸色变得煞白,哽了好一会才找回了声音似的开口:“我知道错了小衍,爸爸真的知道错了,但是别卖房子,爸爸求你了,房子没了我在哪里都找不到你妈妈了,我要去哪里找你妈妈啊小衍?”
沈可衍看着沈明晋哭红了眼的哀求,喉咙里的鱼刺仿佛在变大,扼住他叫他无法呼吸。
他胸膛起伏着深呼吸了好半晌,却仍觉得胸腔里的空气少得可怜,他闭上眼睛,整个人仿佛陷入死寂一般,只有沈明晋的哀求声还一直响起在耳旁。
过去好久沈可衍才再一次睁开眼睛,看向沈明晋的眼睛黑得深不见底。
“不卖房子可以。”沈可衍再一次开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认真想,认真回答。”
沈明晋一听到沈可衍说可以不卖房子,顿时连连点头:“你问,我一定认真想,只要你不卖房子。”
沈可衍看了沈明晋两眼,垂下了眼眸,像是不想再看沈明晋一般,沉着声音开口:“你第一次被下.药是在什么地方,还记得吗?”
沈明晋连连点头,回答了沈可衍的问题。
半个小时后沈可衍从探视的房间里出来,看见门口等着的陈警察,对陈警察道:“陈警官,我有点事情,可以寻求帮助吗?”
——
沈可衍从警局出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多。
他回到书店找藤白,找到了听话坐在原座位上等他的藤白。
两个人吃了晚饭就赶回学校上晚自习,晚自习下课回到出租屋,藤白和沈可衍亲昵了一阵,要跟沈可衍一起去洗澡。
沈可衍笑着去卧室里拿两人的睡衣,出来后把藤白往浴室推:“你先进去,我有点饿,蒸几个奶黄包等洗澡出来了以后正好吃。”
藤白拉着他不放:“不急,我跟你一起去蒸。”
沈可衍把人按着不让他动:“你先去把热水放一放,今晚有点凉,开一会暖灯让浴室暖一下,不然容易感冒。”
藤白听到沈可衍这话,才把人松开,又凑过去亲了两下,才进浴室关上了浴室门。
沈可衍来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袋奶黄包,拿出了六个放在蒸笼上,打开火,掏出手机拨通了某个电话。
那边接起,他看了眼门口小声开口:“他们是通过电话联系的,已经商量好了,明天下午我去把我爸接出来,到时候我让他给那边打电话。”
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沈可衍微蹙起眉头:“周六?会不会太赶了。”
电话里的人又说了几句,他答应了一声,就听到浴室那边传来开门的声音。
他结束话题:“挂了,有其他进度我到时候再联系你。”
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电话刚挂上,藤白就出现在了门口。
“热水调好了,要等奶黄包蒸好了再过去吗?”藤白说着走到了沈可衍边上将沈可衍搂住。
沈可衍摇头:“不用,我开小火,等我们洗澡出来时间差不多。”
他说着将火调小,反搂住藤白:“阿白,我明天下午下课以后要去警局接我爸。”
“明天?不是还没到十天吗?”藤白看着沈可衍问。
“嗯,警察说我爸这几天表现比较好,所以提前放了。”沈可衍带着藤白往浴室走,“周五晚上我可能要在家里住一晚,周六有点事要跟我爸商量。”
沈可衍说的时候已经料想到藤白不会那么快答应,毕竟这两天藤白几乎一秒钟都要跟他黏着,他已经准备好了劝说的话,没想到藤白竟然直接答应了。
他愣了一下看向藤白,就见藤白打开了浴室门对他道:“明天下午我开车跟你去接?”
沈可衍走进浴室,感受到浴室的温暖,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答应:“好。”
周五下午,两个人去警局接了沈明晋。
藤白开着车回到小区,径直将车开到了沈可衍住的那栋楼的地下车库。
沈明晋除了从上车开始跟藤白道了谢以外,其余的时间都很安静地坐在后座。
车子停下后,沈可衍拉开车门要和沈明晋下车,两个人刚往外走了两步,藤白忽然从车子上下来拉了沈可衍一下。
他拉的是沈可衍的胳膊,很寻常的朋友之间也会出现的东西。
沈可衍停下脚步看藤白,一旁的沈明晋却多看了两人两眼,而后像是有点局促地跟沈可衍道:“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先上去弄点东西吃。”
说完就径直离开了。
藤白看着沈明晋离开的身影,直到沈明晋的身影消失在了地下车库,他才看向沈可衍问:“爸爸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沈可衍答应了一声,笑看向藤白:“我们阿白聪明了啊,这都能看出来了。”
藤白看着沈可衍,似乎不清楚沈可衍是在夸他还是损他,片刻他不管是夸还是损,既然沈明晋都走了,他干脆把沈可衍重新拉回车上,搂着人把人压在车后座上:“衍衍告诉爸爸的?”
沈可衍笑着应声:“嗯,昨天说的。”
藤白一下子抱住他亲了他好一阵,搂着人脑袋埋在沈可衍颈间埋了一会,又抬起头来和沈可衍贴了贴脸:“今晚不能和衍衍一起睡。”
沈可衍失笑,揉了揉藤白头发轻声道:“明天晚上就回去。”
藤白压着沈可衍:“明晚什么时候?”
沈可衍凑过去亲了亲藤白:“明天晚上我要带我爸爸去个地方,没办法确定具体时间。”
藤白盯着他。
沈可衍笑:“我结束后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来接我好不好?”
藤白听到这话才松了口,又凑过去压着沈可衍一顿亲:“司机收费很高的,得卖……一个星期的身。”
沈可衍笑出了声,很阔气道:“再给你加一个星期。”
藤某人转转脑袋似乎觉得自己赚了,脸上有了点小开心,凑过去又是对沈可衍又揉又亲。
——
罗岭骆一大早被电话吵醒,满脸地烦躁,拿过手机接电话的时候一股子要打人的冲。
“谁啊,大早上不知道周六要睡觉啊!”
电话里传来一声:“这才几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罗岭骆一愣,听着声音一阵恶寒,瞬间清醒了。
他下意识放低了声音,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走到窗边,小声道:“你找我干嘛?我都说了我不跟你做那些勾当了,你也答应我了的。”
“沈可衍他爸昨天是不是从警局里出来了?”
罗岭骆一愣:“我怎么知道?”
电话里的人很快又问:“你确定他爸当时被关进去是因为打了沈可衍?”
罗岭骆看起来有两分烦躁:“这我怎么确定啊,**不离十了呗,大家都这么说,而且那天晚上我的确看到沈可衍满手血,看起来挺严重的,不是被他爸打的还能是他自己给自己弄残的吗?”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才再次有了声音:“你去沈可衍家一趟,看看他爸是不是在家。”
“你有病啊,我干嘛要去他家?”罗岭骆的语气里出现了不耐烦。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安静:“沈可衍是不是在跟那个漂亮的小白脸谈恋爱?”
罗岭骆一惊:“你怎么知道?”
“啧,果然是,昨天晚上他爸又给我打了电话,说让我多给他一点货,说他儿子交了个男朋友,男朋友他爸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带着沈可衍离开,他想在离开前从我这里多带点货走。我想想沈可衍身边看着有钱的也就那个小白脸了吧,果然还真是,你怎么知道的。”
罗岭骆听着王宁铠的话,表情有几分复杂:“看到过,所以你告诉我干嘛,我说了我不要再干这事了。”
“这可由不得你。”王宁铠闲适的语气传来,“这笔买卖开头的人是你,可不是你说想退就能退出去的。”
罗岭骆心底里一通骂娘:“要不是你我能做出那种事吗!”
“是不是我,别人看到的也都是你做的。你也别急,我又没让你去做交接,这不是给了你一个轻松的活,让你去看看沈可衍他爸是不是真的从局子里出来了吗。”
“他都给你打电话了,还有什么好确定的。”罗岭骆语气不好道。
“万一他在局子里跟警察一起唬我呢?”王宁铠道,“他今天晚上就要货,我昨晚跟天哥说了,今天想想还是不放心,你去看一眼,确认一下。”
罗岭骆皱着眉头还是一脸不情愿,就听见王宁铠又说:“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不愿意做,还是说你想被抓回来打断腿。”
罗岭骆一阵恶寒,没再跟王宁铠多说,不情愿地答应了下来。
去一趟别人家的确不是什么难事,但对象是沈可衍,罗岭骆就一百个不愿意。
他烦躁地洗漱换上衣服出门,客厅里罗妈正在看电视,见到他语气不太好地问:“又要去哪里鬼混?”
罗岭骆一瞬间烦上加烦,他黑着一张脸没答应,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看向他妈:“妈,沈可衍他爸昨天是从局子里出来了吗?”
罗妈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种事情来了。”
“你就说有没有呗。”
“好像是出来了,昨天有人坐电梯的时候碰上他了。”罗妈说起来又忍不住感慨,“老沈有个那么好的儿子,还非要把自己混成这个样子。”
罗岭骆一听他妈说沈可衍就不耐烦,本来都不打算去了,一听到他妈的话就直接出门摔上了门。
人都已经出来了,他干脆想着还是自己去亲眼看看好。
早上说早也不算早,其实已经九点多快十点了。
罗岭骆往沈可衍住的那栋楼走,到了沈可衍家门口时好几次想走,但最后还是按了门铃,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过了一会,门才被从里面打开。
今天的天气格外热,是最近一阵子的最热的一天,最高温甚至能达到将近三十度。
沈可衍穿着一件黑色短袖,开了门冷着一张脸看向门口的罗岭骆。
罗岭骆本来就不爽,对上沈可衍那张冷脸顿时更加不爽。
“你什么表情啊,欠你一样。”
沈可衍冷眼看着罗岭骆:“大清早想要找骂去找别人,我没工夫骂你。”
罗岭骆一直觉得沈可衍总有一句话就点燃他所有脾气的本事,事实证明就是这样。
他一气起来脑子里就什么都没有,顿时凶神恶煞道:“横什么横,别以为全世界都会心疼你。”
沈可衍冷眼看着一大早牛头不对马嘴一通发脾气的罗岭骆,懒得再理,直接要关门。
罗岭骆顿时急眼了,抬手一把按住门。
就在这时,门里面传来沈明晋的声音:“小衍,谁来了啊?”
“没谁。”沈可衍打掉罗岭骆的手,再次要关上门。
罗岭骆听到沈明晋的声音,才总算清醒了一点,想起来来的目的。
他顿时又一次按住门,往里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沈明晋从卧室里出来。
见到人了,罗岭骆达到了目的,松了手没再拉门。
沈可衍注意到罗岭骆的举动,反倒是停下了动作,沉着脸色看罗岭骆。
“看什么看,有病。”罗岭骆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他走到一半,沈可衍忽然在他身后开口:“罗岭骆,你不欠我什么吗?”
罗岭骆顿时浑身一僵,猛地扭头看沈可衍,却没办法从沈可衍的表情里看出什么。
他脑子一乱,张开就是骂:“我欠你?你别搞笑了好吗?你这么好命,从小到大一哭就全天下都宝贝死你,我敢欠你什么?”
“好命?”沈可衍抓住罗岭骆话中的这个词,轻喃了一声,忽然轻嗤了一声道,“那把我的人生给你过,你要吗?”
罗岭骆一怔,脸色变得有两分复杂,难得一次没再骂人,扭头走了。
他一路坐上电梯到楼下,才回过神来似的,黑着脸小声嘀咕:“谁要从小当个爱哭鬼,还是个死了妈……”
嘀咕到一半他顿了一下,没再接着说下去,甚至忘了沈可衍之前说的欠不欠的事情,掏出手机给王宁铠打电话:“沈可衍他爸在家,我刚才亲眼看到了,这事就到这了,你以后别找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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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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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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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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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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