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藤白说“可以一起睡”这话时,语气依旧是寻常的语气,表情也不见和常日里有什么不同,是在陈述一个可以实现的事情。
于是收拾完房间地上的水,沈可衍十分不客气地爬上了藤白的床。
这个房间的床比普通的病号床要大些,两个男人肩膀挨着肩膀躺的话,两边都还能至少空出半臂的距离。
沈可衍爬上床时还不算晚。
藤白坐在床上靠门的那边,吹干了头发身上裹着一条薄被,还在看电脑。
沈可衍不打算窥探他人隐私,他在中间空开大约半臂的距离,靠在了床的另一边,没再继续看剧本,而是打开了手机里的睡前读物。
剧本里下一个剧情是三个主角不死心,继续想办法。
又是那个总出馊主意的林糕提议:“我去她们房间扮鬼,然后你冲进去英雄救美,怎么样?”
这个提议最后自然是被采纳率,结局以林糕被揍成猪头散场。
窗外的雨已经小了不少,不细听的话已经听不太到雨声。
刚才的那场暴雨下得实在诡异,万一沈可衍继续看下去,一会“哐哐哐”有鬼来敲门,那可就真灵异了。
沈可衍的睡眠质量一贯不太好,尤其是错过刚进娱乐圈那阵子,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试了各种方法都睡不着。
后来虎哥带着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给他推荐了一些睡前读物,他的失眠才渐渐有了好转。
后来不失眠以后,沈可衍还是会在不太忙的时候,看看睡前读物。
两个人安静地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夜里十点多,藤白起身收起了电脑。
沈可衍见状放下手机,看向藤白问:“你要睡了?”
藤白放好电脑转身看他,正要开口,视线落在了沈可衍那半张已经不肿了的脸上。
半个月的时间,沈可衍那张脸已经完全看不出被打肿的痕迹,但藤白盯着看了一会,却忽然开口:“你的脸,还需要涂药吗?”
沈可衍也是被藤白问愣了。
他觉得他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还需要涂药的样子,刚才洗澡的时候他还看了眼,肌肤白嫩,吹弹可破。
他抬眸看藤白,正要说“不用”的时候,忽然看进了藤白的眼底。
藤白的眼底,有一些沈可衍说不上来的东西,但他莫名就是觉得,藤白想要他的肯定回答。
而他竟然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点完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沈可衍的脑子里飞速闪过什么东西,他一把抓住。
啊,他想起来了,他收拾东西来这的时候,把他放杂物的小包带过来了,那几条药膏就在他的小包里。
敬业的沈可衍直接将戏做足全套,下床去小包里拿出了药膏,回到床上。
就在他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打算照着涂药膏的时候,藤白的手伸到了他面前。
“我帮你涂吧。”藤白跪坐在面前对他说。
沈可衍没想到,他竟然还真的蒙对了藤白的想法。
猜想被验证后,他反应过来,忽然有点想笑。
上次藤白给他涂药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藤白似乎挺喜欢这份差事的,现在藤白的主动要求更加证明了他的喜欢。
怎么会有人喜欢帮人涂药。
奇奇怪怪的爱好,还……怪可爱的。
沈可衍忍住笑,把药膏递给了藤白。
他十分给面子地对藤白笑:“谢了,正好我自己涂不方便。”
藤白点点头,垂眸挺认真地拿出了第一根涂的药膏,拧开盖子,依旧是挤在指尖上。
他的手白,指甲修剪得干净,透明的药膏挤在他手上,竟然还有点赏心悦目。
然而很快,沈可衍就欣赏不来这份赏心悦目了。
上次沈可衍的脸肿成猪头,又痛又麻,藤白给他涂药的时候,除了能感觉到药膏的凉,他其他什么也没有感觉出来。
可这会他的脸不同不麻,触觉正常,他才发现,藤白给他涂药膏的时候力道究竟有多轻,轻到他感觉右半张脸像是被羽毛轻扫过,痒得不行。
沈可衍忍了一条药膏,在藤白开始抹第二条药膏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
他抬手一把抓住藤白给他抹药的手腕,拉开,笑看向藤白玩笑道:“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用痒痒功这么折磨我。”
藤白证了一瞬,却是没有先回答沈可衍,而是低下头看了眼沈可衍握住他手腕的手。
沈可衍比他白,手腕也比他细,那几根洗白的指头贴在他手腕上,软得有些不像话。
沈可衍见藤白一直盯着他握住他的手看,以为对方不喜欢,正要松手的时候,藤白忽地反握住了他的手腕。
藤白的掌心很烫,贴在沈可衍微凉的手腕上,有些烫人。
沈可衍被藤白的这个动作弄得一愣,他抬眸去看藤白,看进藤白眼底,然后他发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新奇。
和那天藤白第一次给他涂药的时候是一个眼神,像是小孩子第一次接触某个领域,好奇又向往。
尽管这样的情绪在藤白浅色的瞳孔里占比很少,但还是被沈可衍精准捕捉。
沈可衍忽然觉得十分有趣。
他开口问藤白:“你是不是很少跟人有肢体接触?”
藤白看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两人双手握住的地方,点了点头。m.xiumb.com
沈可衍犹豫了一下,又问:“你小的时候和你父母也很少有肢体的触碰吗?”
“他们总是在国外,很少回来。”藤白轻声说。
沈可衍看着藤白,忽然觉得这个人在自己眼前慢慢多出了另一幅模样,多数人都没有见过的模样。
他觉得藤白就像一块玉,切开了里面比外面还要干净,干净得让人对他无法抗拒,甚至想要主动靠近。
沈可衍转了转手腕,反握住藤白,指腹在藤白的手腕上轻轻擦过。
他问藤白:“那你喜欢和他人这样的肢体接触吗?”
不喜欢。
藤白一点也不喜欢。
藤白从小就不爱与他人触碰,每回他父母要抱他的时候,他虽然不会去躲,但是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他人言语中所提及的那种拥抱的温暖和舒适。
后来长大了,他就更加反感和其他人触碰,哪怕是一点的皮肤接触,都能让他反感很久。
可沈可衍的触碰,他喜欢。
这个喜欢是十分具象化的,是全身每一个毛孔反馈给他的喜欢。
那天在试镜的地方,他和沈可衍鼻尖不小心相触的瞬间,他的脑海里忽然涌上了一些十分奇怪的念想。
他好像能通过和沈可衍碰在一起的鼻尖,共情到沈可衍的情绪。
他看着沈可衍在他眼前笑,那笑穿透了他的皮肤,钻进他的身体里。
藤白第一次从别人的笑里,感同身受到了快乐这种情绪。
后来给沈可衍涂药膏时也是,现在也是。
藤白垂下眼眸,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半晌后他学着沈可衍,用大拇指指腹轻轻蹭了蹭沈可衍的手腕。
他回答沈可衍:“喜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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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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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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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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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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