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澈看着身边神游天外的人,抬手就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想什么想这么入神,不会还在琢磨刚刚学弟跟初鸿说了什么吧?”
按往常,这奶包怎么也得扒着他的肩膀弹回来,结果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包子脸上竟然被他这句冷不丁问红了。
池澈纳闷:“人家谢初鸿是跟周什一上的厕所,又不是跟你,他们俩脸红就算了,你跟着红什么?”
夏晚黎回神,够着脖子望走在前面的两人:“他们脸红了吗?”
“你这重点歪得有点离谱。”
夏晚黎鼓腮帮:“那也不是我想歪,谁让那两个人非当着我……当着我的面啊!”
池澈顿了一下:“当着你的面什么?”
十分钟前。
夏晚黎和池澈边干“志愿者”,边等谢初鸿和周什一出来。
两人一度很想不通,到底哪两个字能让谢初鸿点头。
众人纷纷向那学弟打听,但学弟就神神秘秘几个摆手,怎么都不肯说。
池澈打断:“这段我知道,然后我又把你闹地上了,所以重点是什么。”
夏晚黎瞪他:“你别插嘴行不行!我很紧张的!”
池澈举手:“好好,你慢慢说。”
“然后你把我又撞草地上,我不是手蹭土蹭脏了吗。”
“你就去洗手了,然后?”
“然后我就看见了啊!”
天知道夏晚黎蹲地上一步步挪向洗手池,昂首看到的那一眼有多震撼——谢初鸿和周什一竟然站在洗手池跟前接吻!
夏晚黎回路简单的小脑瓜瞬间打结,支棱到一半的腿都忘了继续站起来,下巴正掉一半,就被不知为何归来的人捂着嘴重新拽回了草丛里。
池澈顿悟:“我就说他们两个洗完手出来,脸上怎么那么红。”
“对吧!要不是伊铭,我肯定暴露了!”
夏晚黎直到现在,脑子里都还是那时看到的画面,两条胳膊绕到池澈身后就开始比划:“当时周什一就像我搂你这样,从后面把初鸿圈在洗手池跟前,然后他低头、你矮点矮点,抬头看我,对就是这样!”
池澈被他搂着腰还没怎么样,夏晚黎自己摆完pose,自己先捂着脸不行了。
他以为自己一番倾诉,至少能换来池澈同等份额的惊讶,结果这人听完只淡淡“啧”了一声,镇定说:“你脸红就算了,他们都老夫老妻了,怎么接个吻也这么羞涩。”
夏晚黎差点没控住自己的声音喊出来:“就算是情侣,也不能这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吧!”
池澈不出所料一抬眉:“所以你其实就是已经知道了嘛,还骗人。”
“我骗什……”夏晚黎这才惊觉自己上了套,错开视线撇嘴,“谁让你们都不告诉我,连伊铭都知道。”
“还不是怕吓到你。”池澈,“那他们俩知道你们看见了吗?”
“光顾着亲嘴,谁看你啊。”夏晚黎还因为谢初鸿瞒着跟周什一的关系生闷气。
池澈有点摇头:“这两个人真就一点不长记性。”
夏晚黎反应很快:“什么意思,他们两个以前也被看见过?”
事已至此,池澈:“不然徐何绅那边能是怎么回事。”
夏晚黎:“!”
池澈睨他:“但你才是不对吧,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关系,一点都不奇怪?”
完全感觉不出来排斥。
夏晚黎转着眼珠就给他翻了个白眼:“我一个年级第三都记得1912大清亡了,怎么年级第二还不记得?”
池澈听完愣了好几秒,才从他阴阳怪气地拐弯抹角里气笑。
对比起来,早已见过“大场面”的伊铭就冷静多了。
周什一正脸红脖子粗往前走,就听身边人忽然低声说:“伊铭给我发消息了。”
“说、嗯,说什么?”
“咳,就,让我们收敛一点……”
不止周什一,谢初鸿的眼神也涣散着,第一次感受到羞耻到指尖发烫是什么体验。
周什一干巴巴应下,正想说点什么缓解氛围,就在瞟眼间飞快揽上身边人肩膀,带进怀里。
几个戴着耳机的女生擦着谢初鸿疯逗过去,丝毫没留心自己险些撞到人。
原地再次搂到一起的两人,一个护着人、找不到词解释,一个睁圆了眼、找不到词应,原本平时挺平常的动作,愣是别扭起来。
像是从那一吻便双双丧失语言能力,分开太快怕不自然,不分开,更不自然。
等两人不尴不尬完成切割,视线分别瞟向两边,不约而同:“刚刚……”
再次:“咳、你先说。”
气氛更尴尬了。
静默里,周什一被迫没话找话,主动从谢初鸿肩上接过他的包:“我帮你拿。”
“……哦、好。”
看着身边略微怔愣的少年,面色绯红,周什一知道现在肯定不止自己一个人思想带颜色。
要说清现在的局面,还得从源头说起。
进厕所前,他们两个就猜到空间会小,但没想到那么小,就算他们说好一个先上、一个后上都会尴尬的那种小。
周什一非常守规矩地背对着方便的谢初鸿,盯着厕所门问:“刚刚那个学弟到底给你说什么了,感觉就两个字。”
谢初鸿也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上厕所的时候,跟人聊天:“不是字,他说的是‘ColdBlue’。”
周什一眉心一跳,顿时顾不上眼下的尴尬了:“他怎么知道的?”
谢初鸿安抚:“多半是以前去玩过,看到我了。”
“什么意思,他也是弯的吗?会不会说出去?”
谢初鸿觉得好笑,他现在不为这些紧张,反倒周什一开始了:“他如果想说出去,不用等到今天求上厕所。既然知道ColdBlue,估计这学弟自己也没多直,我答应一下,就是避免麻烦。”
周什一被安抚了,觉得有道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经常一起睡觉的关系,两人一来一回聊着天,轮起班来意外地轻松坦荡。
从门口一出来,心里拧紧的螺丝就彻底松了。
洗手池前的镜子总共就那么一点点大,两人一前一后站着,下意识就跟每天早上洗脸刷牙一样,挨着挤着照起来,周什一几乎是拥着谢初鸿洗的手。
事情到这里,都还一切正常。
直到周什一倾身关水,正好撞上怀里还跟他说着话的人,不经意抬头——谢初鸿薄薄的唇瓣,擦着他的侧脸就过去了。
心底触电般,两人皆是一愣。
周什一下意识低头望向怀中人的方向,谢初鸿却还愣在原地没动,周遭一切声音被按下静音键,周什一甚至觉得他的眼睫毛要戳到自己,满心满眼都是近在咫尺微张的薄唇。
先前两次主动的接吻,都没能让两人心生间隙,眼下这次四目相对,氛围却是忽然就不对了。
像是传来什么裂出细痕的声音。
周什一也听见了。
其实他们就蹭了一下,没亲。
但从当时夏晚黎的角度看过去,对视那一下已经实打实亲上了。
没了保持许久的微妙平衡,两人相处肉眼可见地困难起来,都有些束手束脚,好在很快有了新的话题。m.χIùmЬ.CǒM
周什一看着穿梭在身边,不断将背包摞到伊铭、池澈他们身上的女生,忍不住问:“为什么没人让我背?”
别的事他没经验,照顾女生当挂架还是知道的。
以前三中有什么活动要出去,他因为个头,身上一般都是挂件最多的。
结果来了一中,连一米七出头的夏晚黎都难逃一劫,他竟然门庭冷落。
池澈挂着一溜大包小包从旁边经过:“不找你,当然是不想麻烦初鸿。”
经过上午校医那一出,整个学校应该没谁不知道谢初鸿最近身体抱恙。
挂包工具人体委也路过:“你们两个,只要麻烦一个,就等于麻烦第二个,什一沾了班长的光,就偷着乐吧。”
周什一哑然。
池澈在旁边却觉得古怪,平时更赤||裸的玩笑没少开,怎么今天这么无足轻重两句,反而暧昧上了?
周什一下意识把视线挪到身旁人脸上,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好的,明明也没认识多久。
或许是心理作用,周什一总觉得那张帽沿底下的脸格外红,步子也走得慢,其实他始终对谢初鸿的身体状态存疑。
周什一正打算开口问,就听前面忽地传出一阵骚动,他们班几个男男女女围在一起——地上躺着个人。
“好像是丹宁妤。”池澈神情凝重,说着就和夏晚黎跑去了。
周什一本来也想跟过去,但……
周什一的视线刚落到谢初鸿身上,就被谢初鸿指使出去:“我感觉我中午被你按着吃多了,跑不动,你去吧,我坐这里等你,校医电话在我手机里,你让他们打。”
平时周六上完下午的课就放了,但今天环湖,晚上还得回去上自习。
他们班贪玩,不想那么早回教室,走得慢,路上学生没几个,老师又都走在最后,一时断了层,根本找不见人。
前面的人还在喊着,周什一看了眼旁边的石凳:“那你在这等我,万一拖久了……”
知道他担心回来晚了,赶不上最后收尾赶人的领导,谢初鸿压下帽沿摆手:“知道,我会跟老师说的,等你。”
周什一下意识捏了下谢初鸿的手,让他好好待着。
他赶到现场的时候,丹宁妤正脸色惨白地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看见池澈想把身上的包给夏晚黎,周什一抬手就把自己和谢初鸿的包递了出去:“我来背吧。”
池澈没争:“像胃痉挛,校医在前面,谢初鸿手机在哪?”
“他包里最外面那层。”周什一动作很快,单膝着地,在大家的帮助下让丹宁妤趴到背上,“抱紧。”
丹宁妤明显是疼得狠了,锢在周什一脖颈上的胳膊很用力,额头一层冷汗也不忘问:“我会不会很重……”
“比初鸿轻多了。”周什一安抚,抢在池澈翻出手机问密码前,伸手把指纹打上,“通讯录里存的名字就是‘校医’。”
池澈迅速拨通电话,把情况说清。
校医坐着观光车往回,周什一就背着丹宁妤往前赶。
一帮人围在旁边本来想帮忙托着点,结果发现说丹宁妤轻,不是周什一开玩笑,他们光是跟上这人大步大步迈出去的步子都够呛。
周什一问怎么突然不舒服,纪委答了,应该是贪凉,胃受了刺激,刚一吃完午饭就跑去喝冰可乐、吃冰淇淋。
周什一怕丹宁妤被他颠得不舒服:“你要受不了就给我说,我慢点。”
但丹宁妤趴他背上又哭又笑的,也不知道孩子是不是病糊涂了,一个劲说他背上舒服,胃里都暖和点的。
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
跑到大家都开始担心周什一会不会背不动了,周什一还说没关系。
直到疼得半天没了响动的丹宁妤,都忍不住出声。
周什一才解释:“真的没关系,我上次背初鸿走了四五十分钟。”
众人纷纷侧目,问这是怎么了,要背这么久。
“他喝多了,我背他回家。”
周什一这话一出,惊起大家“哇”声一片:“班长他喝酒吗!”
大概希望大家用“普通人”的标准对待谢初鸿,周什一是打心底里乐意给大家讲那些接地气的模样的:“他经常拉我去沿江大道吃烧烤。”
大家显然对班长的“私生活”非常好奇,问题一个连一个,周什一回答得非常有耐心。
“班长真的会去那边吃烧烤吗?”
“他很喜欢沿江大道的。”
“班长酒量怎么样?感觉会很好。”
“没,特别差。”
“哈?”大家都不信。
周什一:“真的,白的就一口,啤的几瓶就上脸,半打喝完直接不省人事。”
大家又是一片“哇”,谁知道他们班长还有这一面啊。
就连丹宁妤都觉得胃没先前疼了,笑说:“酒量差怎么还喝。”
周什一点头:“次次醉,次次嚷着要喝。”
大家都乐了。
“那你们怎么不打车回去?”
“他闹啊,不肯打车,非要我背。”
“还非要我沿着江边走,说他要吹风,不准抄近道。”
一帮人已经“哇”累了,跟第一天认识谢初鸿一样,新鲜得不行:“班长这么任性吗?平时完全看不出来啊。”
“他要面子的。”周什一咧嘴,“反正你们别告诉他我把他老底揭了,人设崩了,要找我扯皮的。”
等到把人送到校医手上,周什一一颗心也就放下了。
他嘴里说着人家谢初鸿脸皮薄,其实他自己也没厚到哪去,只能说比以前强点,但依旧应付不来很多场面。
眼下连丹宁妤的道谢都来不及听,就脚底抹油悄悄从包围圈出来跑了。
回程的路上几乎看不到人。
周什一背了一路丹宁妤,脚下步子也没慢,满心满眼惦记谢初鸿还在原地等他。
快跑回分开的地方,周什一已经有些气喘,只剩最后一个弯,却没在说好的地方看到人。
周什一忽然就慌了,腿上迈得更快。
直到绕过草丛,看见谢初鸿只是侧躺在石凳上被挡住,胸中那颗疯狂跳动的心才稍稍缓下。
谢初鸿头上还戴着帽子没摘,压在脑侧微微脱开,碎发在额前被揉得散乱。
起初,周什一只以为他等累了,想趴一会。
但没走近几步,他就被眼前人的脸色吓了一跳。
谢初鸿从帽檐下露出的脸蛋红得不像话,被自己外套包裹着,整个人像熟透了。
周什一这才惊觉谢初鸿早前路上的脸红,根本不是他以为的什么害羞。
就是病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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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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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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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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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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