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手悬在半空,手背上的经络由于用力而变得清晰分明,苍白的指尖犹如蝴蝶垂死的触须,在黑暗中微微地颤抖着,但是却无法再前进半分。
嵇玄拽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一点点地拉离那颗肉瘤。
拉的越远,怀中的青年挣扎幅度就越大。
他本能地抗拒着,挣扎着,但是却无法摆脱对方的臂膀,紧贴着自己后背的胸膛犹如坚不可摧的磐石,将他死死地禁锢在距离母亲一步之遥的地方。
“嘘……”男人用低沉轻柔的声音安抚着。
他凑到叶迦的耳边呢喃着,声音中有着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温柔宠溺:“那个不能碰。”
那是母亲的一部分。
即使只是从她身体上移除的肉块,也能在短时间内独立成活,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出纯然的恶意,污染着,蛊惑着,渗透着。
她是所有怪物和厉鬼的母亲,是世界上一切黑暗恶念的源头。
她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慷慨地递到叶迦的唇边,诱惑道:吃下去。
吃下去,就能成为她的孩子,她的臣民,她的爱宠。
吃下去就能回家了,回到她阴暗而死寂的怀抱中,感受她的慈爱,成为她的一部分。
嵇玄垂下眼,冰冷的唇落在青年温暖的肩颈。
对方颈窝处的皮肤细腻温凉,如同被捂热的玉石,一层单薄而紧实的皮肉覆盖在还骨骼之上,贴近时几乎能够嗅到皮肤以下血液涌流的芬芳,令人控制不住想要咬住一小块,在齿列间细细地研磨。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嵇玄沉迷地吻着对方脖颈和肩膀连接处那一小块柔软的皮肤,深深地将青年身上还沾染着浓重血腥味的气息吸进肺部,将他舔化,嚼碎,咽下,好填满自己空荡荡的,冰冷的,死寂的胸腔。
手掌之下,他能够感受到,对方那长长的,柔软的眼睫微微地颤抖着,仿佛某种小动物的绒绒的毛发,缓慢地,轻柔地刷过他的掌心。ωωω.χΙυΜЬ.Cǒm
想要收紧手指,将那令他心痒的感觉牢牢地攥在手里,又担心握的太紧,把它捏碎。
破坏的冲动和怜惜的欲望在他的胸腔内打着架。
嵇玄将自己的下巴抵在对方的肩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要是他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但是恰恰相反,嵇玄非常清楚,只要对方一清醒过来,就又会变回那个锋利的,残忍的,战无不胜的ace,会毫不留情地用自己的武器划开他的胸膛。
太可惜了。
嵇玄伸展开自己的鬼蜮。
空气中裂开一道猩红色的缝隙,只见它缓缓地张开,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枚仍旧在向外流淌着液体的肉瘤纳入其中。
最终,肉瘤的最后一丝气息也被隔绝在外。
母亲的气息消失了,城市的异化也随之停止。
天空的血色犹如潮水般缓缓地退去,逐渐地露出原本的颜色。
地面上,厉鬼和怪物不再狂化,活尸身上长出来的肢体自然脱落,它们跌跌撞撞地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上走着,时不时地栽到地面的缝隙里,然后躺在里面不再动了。
那些本就爱藏身于黑暗中的生物刺溜一声再次钻回到了黑暗当中。
除了恶意极深极重,无差别地对人发动攻击的冤魂厉鬼之外,其他的大部分怪物和鬼魂都不再具有那样可怕而狂躁的攻击性。
怪物大军一触即溃。
奋战到此刻的人们茫然地对视着,每个人的面容都苍白而疲惫,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沾满了各种颜色的鲜血和,看上去格外狼狈,他们的手因脱力而微微颤抖着,站在几乎看不出原貌的街道上,呆愣地看着远方。
血色尽褪。
地平线上,灿烂的阳光仿佛千丝万缕的金线一般穿透云层。
破晓了。
大楼里。
晨曦的微光透过玻璃的照射进来,印在光滑的地板上,驱散些许黑暗。
但是大楼深处却仍然如同永夜般漆黑,仿佛照不进一丝光亮。
那颗鲜红的肉瘤消失之后,原本猩红的微光也消失了,整个大厅再次变得冰冷黑暗。
嵇玄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脸色却越白了几分,在陡然暗下去的房间内显得如同幽魂般惨淡。
怀中的青年就像是被剪断提线的木偶般软了下去。
嵇玄及时用手臂搂住叶迦的腰肢,然后缓慢地俯身下来,将他轻柔地放了下来。
但是,还没有等他抽身离开,怀中的青年就毫无预兆地睁开了双眼。
嵇玄动作一滞。
“……”叶迦低声地呢喃着什么,喉音模糊,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他长长的眼睫轻轻地哆嗦着,缓慢地抬起,露出其下漆黑如墨的眼珠:“……饿。”
毫无预兆地,叶迦猛地将嵇玄压倒在地:
“饿。”
他的声音低而软,带着清浅的鼻音,就像是在撒娇似的,但是动作却强势凶猛,极具攻击性,就像是猎食的猛兽,优雅地将自己的猎物摁在身下。
嵇玄微怔。
他抬起眼,猩红色的血瞳死死地注视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青年,沉寂的胸膛突然急促地上下起伏,但却半点都没有挣扎。
叶迦俯下身,嗅了嗅对方的下唇。
鼻尖冰凉,缓缓地从男人的脖颈向下滑,轻柔地触碰着对方的皮肤。
嵇玄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暗红色的眼眸变得幽暗深沉,在黑暗中仿佛缓慢流动着的血池。
他抬起手,按住了叶迦的肩膀,掌下也不施力,似乎在鼓舞着什么。
叶迦茫然地思考了几秒,然后张开嘴,一口咬住了对方的喉结。
嵇玄“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但不是疼的。
他的喉结颤了颤,老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嘶哑的声音,就像是被明火燎到似的,干涩到几乎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祖宗,你……”
你这是逼我犯罪。
叶迦低着头,他的大脑里混混沌沌的,就像是被塞入了无数乱七八糟的东西的线团,理智却被压在黑暗的最深处,怎用都无法从下方翻上来。
“饿。”
他低声地说。
那个让他感觉到安心和诱惑的存在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在那瞬间,先前吃下去的所有能量仿佛都失去了控制,在他的身躯里冲撞着,寻找着出口,身体的骨骼和血脉都火辣辣地疼着,但是饥饿却压倒了其他的一切感觉,又麻又痒,在脑海中疯狂而尖锐地叫嚣着。
紧接着,他觉察到,自己的身旁出现了一个格外诱人的味道。
即使他不睁开双眼,依旧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就像是在黑暗中唯一亮起的光源,源源不断地向外辐射出光和热,那香甜的气味扩散开来,勾引的他口舌生津。
叶迦松开口,然后再次一口啃在了嵇玄的锁骨上。
这次他咬的很重。
尖锐的牙齿磕破皮肤,甜腥冰冷的液体从伤口中涌出,被温暖的舌尖贪婪地卷走。
嵇玄的瞳孔紧缩。
欲望在蠢蠢欲动,他在自制力极限的边缘徘徊着。
再这样下去,他可能就真的要控制不住地做出些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了。
事实上,嵇玄并不介意对方吃掉自己。
但问题是,叶迦吃的越多,他就越向着怪物的方向靠拢,就越会逼近那个模糊的界限,母亲也就越容易将他从这边推到另外一边。
如果是以前的嵇玄,他是完全不会介意的。
两个怪物岂不是更相配?
但是……上次在游戏中,差点被捅死那件事给嵇玄敲了警钟,倘若再次操之过急,不择手段,对方恐怕永远都不会再原谅自己了。
而且还有一个更自私,更强烈的原因在嵇玄的心里作祟。
之前在镜灵幻境中的那三天虽然短暂,但是却给他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发现,自己现在分外怀念的,居然是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自己以一个小孩子的模样和叶迦相处时的情景。
在厮杀间隙,对方会垂着眼,温柔地喊他:“阿玄。”
可惜,对于当时的嵇玄来说,那还不够。
他还要更多。
他永无止境的欲望将两个人推到了无法弥合的边缘。
但是即使到了现在,嵇玄也依旧没有改变。
唯一不同的是,曾经的他会更容易满足。
无论是不择手段地将叶迦锁在身边,还是通过吃掉叶迦,甚至是让自己被吃掉的方式和对方融为一体,这些嵇玄都能接受,而且会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但是,那三天让他变得更加贪婪,也变得更加难以满足。
曾经的愿望再也不足以填饱他的胃口。
比起曾经那些残酷而强硬的方法,嵇玄更希望……让对方心甘情愿地,永永远远地陪在他的身边。
像是落入蛛网的蝴蝶,在它发觉之前,艳丽而轻盈翅膀就已经被网牢牢地黏住,即使再怎么挣扎也无法离开。
嵇玄用力地闭了闭双眼,缓慢地将对方从自己的锁骨上拉离。
叶迦睁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眼,无声地望着他。
他的唇抿起来极薄极利,颇有种不近人情的意味,但是此刻却半张着,苍白的唇被粘稠冰冷的血液染成深暗的绯红,唇线显得温柔而模糊,看上去仿佛……邀请。
嵇玄的喉结缓缓地滚动了一下。
忍到一定程度,总有忍不下去的时候。
他抬起手,冰冷宽大的手掌按住对方的后颈,然后吻了上去。
这个吻激烈而凶猛,锋利的牙齿划破对方的口腔,冰冷的血和温热的鲜血在舌尖交缠,怪物和人类不分彼此。
青年身体中因杀戮而汇聚起来的阴气被对方一点点地舔舐吸食,飞快地从他的身体里流逝。
他力地垂在身侧的手指逐渐热染上属于人类的热意,他的心跳因为接近非人而放缓,但是此刻却逐渐恢复了正常的搏动频率。
嵇玄能够听到,从对方紧贴着自己的胸腔内,传来一声强过一声的心跳声
“砰嗵”“砰嗵”“砰嗵”
过了许久,他终于舍得将对方放开。
青年的呼吸因为窒息而变得紊乱而急促,半垂着双眼,那双被掩在眼睫下的眼珠却已经退去了不正常的墨色,变回了原本琉璃般的浅淡颜色,他的瞳孔有些散,似乎仍旧没有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缓过神来。
他的眼眸中蒙着一层生理性的水汽,雾气蒙蒙地望向对方,艳红色的嘴唇半张着,似乎在为现在的情形感到茫然和疑惑似的。
嵇玄没忍住,低下头,舔了舔对方被自己亲肿的下唇。
只不过,他这次只是浅尝辄止。
让对方从那种近似怪物的状态转化成人形,方法多的是,只不过,出于私心,嵇玄选择了自己最有利的方式。
他弯了弯唇,轻柔地将对方放平在地上。
突然,嵇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向了远处黑暗的角落中。
他勾了勾手指。
“啊啊啊啊啊啊啊!!”一个黑色的影子惨叫着飞到了他的手里。
小黑手死死地闭着双眼,发出凄厉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嵇玄皱皱眉:“闭嘴。”
现在叶迦已经恢复了人类的状态,倘若这只鬼继续这么尖叫下去,说不定真的会把他吵醒。
小黑手骤然收声。
它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那种压倒性的强大令它根本无法移动只要对方想捏死自己,它根本没有半分的还手之力。
小黑手瑟瑟发抖,慌的快哭出来了:“王……王。”
它哆嗦的快出现残影了:“我,我我我,我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这个倒是真的。
在嵇玄出现的瞬间,小黑手就夹着尾巴光速逃跑了,但是可惜它的灵体被绑在叶迦的周围,所以只能缩在自己能跑到的最远距离,然后祈祷对方不要发现自己。
不过,虽然离得很远,但是小黑手依旧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王!!!救了大佬也就算了!!!
居然还占大佬的便宜!!!!
这,这,这是什么展开?!
小黑手这时才真切地意识到,什么叫做传言的不可信。
这他妈怎么可能是始乱终弃之后因爱生恨?分明是意图旧情复燃并且馋他身子!!!
画风一下子从复仇爽文变成了不入流狗血小黄文!!!
小黑手泪流满面。
感觉自己不仅性命不保,还可能被挫骨扬灰。
我命休矣!!
嵇玄挑挑眉,倒是颇感兴趣地问道:“嗯?你什么都没看到?”
小黑手:“……”
说漏嘴了。
完球。
它浑身僵直,差点昏死过去。
“我以前没有见过你。”嵇玄慢条斯理地把玩着小黑手的灵体,将它搓扁捏圆,看着它在自己的掌心里变型:“看来他肯定把你藏的很好。”
“看来,你怕才是离他最近的鬼呢。”
他的咬字越来越冷。
到最后一个字,小黑手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那汹涌的杀意……和醋意。
它要是有腿,它现在就能两腿一蹬昏过去。
比王更可怕的,是吃醋的王。
嵇玄将小黑手打了个结,平静地注视着对方在自己的掌心里挣扎着,他的唇角勾起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
“可惜了。”
要是弄死它,叶迦会发现的。
而且他记得在自己匆匆到来之前,是这只弱小的鬼试图将叶迦将远处拉,也算是有点微不足道的功劳。
嵇玄漫不经心地想。
就当小黑手已经不抱希望,以为自己即将命丧当场之时,对方却松开了手。
它傻眼了,维持着身体被打着一个结的诡异姿势,看向嵇玄。
嵇玄眸底幽冷,唇边笑意加深:
“如果我下次在他的身上闻到你的味道,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明白吗?”
小黑手疯狂点头。
嵇玄垂下眼眸,看向叶迦。
只见青年无声地平躺在地上,表情沉静,呼吸平稳,似乎陷入了沉睡一般,颜色偏浅的发散乱地挡住他的前额,晨光一点点地攀爬进黑暗的大厅,落在平滑的地面上,照亮他的下半张脸,犹如油画一般。
嵇玄眼底冷意不知不觉地消融。
他俯下身,用指尖在叶迦的下唇上蹭了一下,对方唇上的伤口瞬间治愈。
虽然有些可惜,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可以掩盖自己行踪的办法了。
嵇玄最后深深地,眷恋地看了他一眼。
哥哥,好梦。
他收回视线,转身向外走去。
血蛊鱼趴在大楼外,一双黑漆漆的眼洞紧紧地盯着大门,在看到嵇玄出现的瞬间,它立刻飘了起来,仿佛出膛炮弹的似的,猛地冲到了嵇玄的面前,它焦急地摆着自己的尾巴,一边绕着嵇玄转圈圈,一边用森白的头骨顶着对方。
“别着急。”嵇玄拍了拍它的手:“他没事。”
血蛊鱼似乎这才放心下来。
它安心地摆了摆尾巴,开始习惯性地用头蹭着嵇玄的掌心。
但是,嵇玄却避开了。
他说:“你这几天跟着他。”
血蛊鱼茫然地抬起头,望着自己的主人。
不知道为什么,它的主人看上去……似乎苍白了许多。
嵇玄收回视线。
他刚才的举动,无异于直接忤逆母亲,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身边必定腥风血雨。
嵇玄倒是不在意这些,他的地位从来不是来源于所谓“嫡系”,他的能力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踏平尸山血海得到的,但是,这几天他必定分身乏术,恐怕很难关注叶迦这边的动向。
他更担心母亲会在这段时间对叶迦下手。
还有……那颗肉瘤。
他只是将它收入自己的鬼蜮而已,却并未试图触碰和消化它,母亲的力量要比他想象中的更难缠,他需要找个别的办法处理它。
嵇玄看了眼血蛊鱼:“保护好他。”
说完,他转过身,猩红色的鬼蜮裂开,将他的身形吞噬进去。
大楼门口空无一人。
大楼内。
叶迦缓缓转醒。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抬起手,遮挡住照进自己眼里的阳光。
他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昨天晚上的记忆飞快地涌入他的脑海。
鬼门大开,百鬼夜行,紧接着,为了阻止群鬼进化,他来到了市中心……
然后呢?
叶迦缓慢地坐起身,浑身骨头仿佛都在嘎吱作响,仿佛被大车碾过一般疼痛,他皱皱眉,扭头看了眼自己身边的环境。
干净的,没有丝毫战斗痕迹的大厅,透过玻璃门照射进来的阳光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的正常,正常到有些不可思议。
是的,太阳出来了,空气中也没有了阴气和血腥气,一切应该都结束了。
但是叶迦却没有丝毫昨天晚上的印象。
他眉头紧皱,扭头向身旁看去。
只见在一旁的地面上,滴落着一片鲜红色的痕迹,就像是油彩般凌乱,已经干涸,但是却颜色却仍旧浓烈。
叶迦一怔。
这……?
在那瞬间,许多模糊破碎的画面从他的脑海中闪过,黑暗中猩红的一点,地面上浓墨重彩的涂鸦,以及一个黑暗而浓烈的……吻?
但是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将那些画面捕捉到之前,它们就像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迦摸了摸自己的下唇。
平滑,冰冷,没有伤口。
梦吗?
他这才想起来小黑手,不知道为什么,以往都喜欢待在他肩膀上的小黑手这次却躲得远远的。
“昨天……发生什么了?”
听了叶迦的问题,小黑手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一进大楼我就晕过去了。”
当然,它倒是希望自己晕过去了。
叶迦狐疑地皱起眉头,但是还没有等他继续问下去,却感到有什么东西碰了碰自己的小臂。
他扭头看去,只见血蛊鱼歪着一颗大脑袋,在他的背后摆着尾巴。
见到自己吸引了叶迦的注意,它凑上前来,张开嘴。
只听“当啷”一声脆响。
一个特制的试管从它的嘴里掉了出来,滚到了叶迦的手边。
叶迦一怔,将那个试管捡起来。
这时那只冒牌货血蛊鱼的核心,特制的试管内部封闭着一滴绿色的血液,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幽的诡异色彩。
虽然里面的血液是厉鬼的,但是外面的试管却一定是人类的手笔。
只要顺着这个线索追踪下去,一定能够找到线索。
叶迦弯起唇角:
“你也太聪明了吧。”
血蛊鱼似乎听懂了他的夸奖,飞快地冲他摆着尾巴。
它咕咚一下翻了个身,开开心心地向叶迦露出肚皮,好像在撒娇似的。
“行行行。”叶迦无奈地叹了口气,笑了一下。
他伸出手,轻柔而不太熟练地抚摸着血蛊鱼在森白肋骨下包裹着的肚子,对方快乐地摆着尾巴,不停地往叶迦的身边蹭。
似乎是阳光太强烈。
叶迦被身旁的反光闪了一下眼睛。
他向着光线的方向看去那枚试管静静地躺在一边,金属制的顶端在阳光下闪耀着。
忽视着那枚试管内绿色的血滴,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在叶迦的脑海中闪过。
血蛊鱼的核心是厉鬼心头血。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手掌下方的血蛊鱼,若有所思地想
那么,它的核心是哪只厉鬼的心头血呢?
答案呼之欲出。
但是,另外一个猜想也随之浮现出来。
血蛊鱼的肚皮是半流质的粘稠鲜血,缓缓地上下起伏着,那触感就像是……将手掌伸入了一盆还会蠕动的果冻中似的。
叶迦的手掌施力,缓缓地向它肚子的深处陷了进去。
血蛊鱼察觉到不对,扭过头,用黑漆漆的眼窝疑惑地望着叶迦,但是它却并没有反击,就像是格外相信这个人类不会伤害到自己似的。
叶迦的手腕没入其中。
他皱着眉头,在血蛊鱼的胸腔中摸索着
终于,叶迦触碰到一个带着温度的,圆圆的核心,端端正正地待在血蛊鱼的肋骨深处,源源不断地向外散射着能量。
他调动一点力量到指尖,感受着。
下一秒,叶迦猛地瞪大双眼,呼吸一窒,似乎被某种出乎意料的情形震慑到了。
血蛊鱼的核心,不是一滴,而是……两滴液体。
一滴厉鬼的心头血。
而另外一滴是人类的……
眼泪。
在觉察到这给事实之后,叶迦猛地收回手,跌了回去。
他的瞳孔紧缩,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记忆中的画面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来。
苍白瘦弱的男孩站在血海间,漆黑的发,猩红的眼。
他的胸膛破开一个巨大的洞,就像是被某种利器穿透。
青年近在咫尺,他的脸惨白,呼吸起伏不稳,薄薄的唇紧抿成一条笔直冷硬的线条,但是却仍然在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他的手中握着闪烁着寒光的利刃,直直地捅穿了眼前男孩单薄的身躯。
汩汩的鲜血从男孩的胸腔中涌出。
他有些好奇地低头端详着自己胸口的伤口,苍白的手指被涌出的鲜血打湿。
男孩抬起头,向着眼前的青年看去。
他原本平静的神色猛地一震,猩红色的眼瞳微微紧缩。
男孩微怔,向着对方伸出手。
一滴透明的泪水顺着青年的脸颊蜿蜒而下,落在了他小小的,染血的掌心之中,那被鲜血浸染的掌纹被晕染开来,变得模糊起来。
在那瞬间,男孩眼底阴冷的,偏执的,疯狂的神情如同消融的冰雪一般化开,消弭,再无踪迹。
他勾起苍白的唇,快乐而天真地笑了:
“……真好。”
紧接着,男孩闭上双眼,轻飘飘地向后倒去。
血蛊鱼翻过身,再次游了过去,用自己的大脑袋蹭着对方的手掌。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你这么聪明。
原来这就是你为什么会亲近我。
叶迦勉强地笑了下。
但是,下一个振聋发聩的想法毫无预兆地浮现。
血蛊鱼,从来,只亲近两个人嵇玄,和他。
那么,作为主人的嵇玄,会不知道自己宠物的核心是什么吗?怎么可能。
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它喜欢你。”
“你可以摸它。”
一个乍然而现的念头瞬间当头砸了过来,令叶迦的大脑当即停止了转动,一片空白中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句话:
嵇玄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嵇玄没想到,自己藏了那么久的马甲,被宠物暴露了。
血蛊鱼歪了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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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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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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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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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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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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