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不吭气,高瘦的身体站屋里像根竹竿。
“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顾守锋刚消的火又有复燃的倾向。
江浔只得应一声,“我是没问题的,别人不来惹我,我也不会惹别人。”
顾守锋瞪江浔一记,又不能不管他,“别站着了,趴下,给你上『药』。”
江浔,“我自己会上。”
“你看得到?”
江浔还在吱唔犹豫就被顾守锋按趴在床上了,顾守锋给他喷了些喷雾,有些心疼,“重了点。”
“你才知道!”江浔疼的鼻尖儿冒汗,没好气的回一句。
“下次争取轻点。”
“你还上瘾了!再有下次我就告你家暴!”
“那我可得找个好律师。”
江浔也知自己这话不现实,这种丢人事,他都不能叫旁人知道,哪里还真会打官司。这话说的,简直傻透了。江浔试图跟顾守锋讲理,顺便分散一下注意力,“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啊!以前多讲道理啊。我觉着,还是以前的你更好。”
“嗯,以前不知道你是个蠢货,不然你早就能认识现在的我了。”顾守锋现在想来仍有些火大,虽然彼此都不是心平气和谈问题的最佳时机,顾守锋仍然如所有最平凡父母一样,忍不住教训孩子的错误,“你是不是傻,既然怀疑凌昀会在梧桐路出现,就应该立刻跟警方合作!你当然不喜欢琳琳,可你也明白,琳琳自己没有错处!你又不是铁石心肠,倘有万一,自己就得后悔!搞什么神机妙算,简直画蛇添足,多此一举,自己犯蠢。”
“你要让仇人在痛悔中自责,不用这样,”顾守锋冷酷、理智、平静,“疯子、凶手,都是没有底线的人,对这些人,别玩算无遗策那一套,快准狠,直接解决就够了。不要让自己处在危险境地!还让阿壮去确定路线,去试车,你以为自己是诸葛亮投的胎吗?也不看看自己这蠢样!”
江浔心说,阿壮你这没义气的,怎么都招了!
收起喷雾,顾守锋顺手放书桌上,瞅江浔倔倔的后脑勺一眼,“老实在家反省。后面的事交给我,叫我知道你再自作聪明,饶不了你!”
江浔趴着装死,顾守锋暗火上涌,问江浔,“是聋了,还是哑巴了!”
“没聋也没哑。”说话比不说更勾火。
“那你不知道应一声。”顾守锋强压火气。
“哦。”江浔应了一声。
顾守锋心里默念三声“冷静、冷静、冷静”,留下一句威胁的,“老实点。”就出门去了。
顾守锋刚走,江浔接到顾繁琳的电话。
顾繁琳不相信江浔会害她,江浔对顾繁琳的质问不置可否,“琳琳,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二十五年前,你还没有出生。一位女士陪着一对未婚夫妻去挑选婚妙,未婚妻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他们刚刚在民政局领证,婚期婚宴都定好了,就等着举行婚礼仪式。挑好婚纱回家的路上,被迎面而来的卡车撞上,当时坐在副驾的女士当场身亡,开车的未婚夫重伤昏『迷』,送到医院抢救,在icu一个月最终还是去世了。只有坐在后排未婚妻活了下来,但也失去了孩子,二十年后还要服用抗抑郁『性』的『药』物。”
“我妈妈就是那位当场死亡的女士。那对未婚夫妻是她的朋友,都是a大高材生,那一年他们只有二十六岁,比你年长两岁,比我小一岁。”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场车祸吗?我妈妈在大二时接受一位学长的追求,在我妈妈大四即将毕业的时候,那位学长移情别恋了一位富家女。后来,那位富家女买凶杀了我妈妈。”
“那对未婚夫妻原本应该有幸福的家庭耀眼的前程。我原本应该有妈妈陪伴我长大,我妈妈爱我就像姑姑爱你,我不该天生就是孤儿!”
顾守锋去解决顾守静的事,凌昀已经在车祸中丧生,这人死不死都无所谓,凌昀这些年不婚不嗣,父母也已病逝,家中亲戚来往俱不亲近。据说在兄长与姐妹都有意将家中儿女过继给他做继承人一事后,不亲近的关系基本上就更跟陌路人差不多了。
凌昀留下的遗书是名下所有资产一半赠予一所长期资助的孤儿院,另一半赠予顾守静,弥补多年歉疚之情。
凌昀在遗书中承认当年买凶杀害江奕之事,他给出的理由是,他痴恋顾守静,那个女人一直苦苦纠缠顾守静的丈夫时堰,凌昀不忍心仰慕之人受到伤害,买凶杀了江奕。当年年轻气盛做此错事,恐怕要让顾守静担上被怀疑的名声。
他非常惭愧,非常愧疚。
这样的人,即便活着,即便认罪,也不会再供认什么的。
至于当年真相到底如何,在世之人中,恐怕只有顾守静自己清楚吧。若顾守静没有认罪的打算,警方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但是,不能让顾守静与江浔在有任何接触。
江浔一个笑容就能刺激的顾守静发疯,顾守静的情绪已经极端不稳定。顾守静只要一日不肯认罪,江浔有的是办法让她真正疯狂。
而这,可能会令江浔陷入险境,最终酿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昨夜,凌昀真正想撞死的人不是顾繁琳,而是江浔!
每想到此处,顾守锋就想把凌昀从阎罗殿拽出来再活剐一千次!
还有顾守静……昨夜,凌昀是受顾守静指使、合谋、还是凌昀自己的主意……顾守锋的眸『色』深处有种江浔都未见过的深沉,事情发生到这种地步,不能不让老爷子知道了……
顾守锋开车去老爷子的住处,父子俩在书房密谈两个小时,老爷子的脸『色』很难看,苍凉的叹了口气,“就别说那些自欺欺人的话了,没有证据是没有证据,可凌昀有什么理由去杀阿浔妈妈。真是做孽,就为了那么个软弱不成器的男人!”
老爷子气恨的一拳砸向桌案,恨声道,“她怎么就敢杀人!”
“您就消消气吧。还是把她送到国外,找一所好的疗养院,我看她的精神不大稳定。江浔做事也有些过激。”顾守锋以退为进,探询老爷子的心意。
“你我终归对她有自己的私心,我们这样做,就寒了阿浔的心。阿浔积蕴数年,把案子重新翻起来,一路顺藤到凌昀这里,那必然要让罪魁伏诛才能罢休的。让阿静去自首,该怎么判怎么判,她当年敢做下这样的事,就辜负了我跟你妈对她多年的教养,辜负了咱们这个家!”老爷子说的急,心中既痛又怒,呛的咳嗽起来。
顾守锋轻轻抚着父亲的后背,柔声说,“您消消气。”
“我干脆气死算了。”老爷子吁叹,“我常说,人的福是有限的,莫要随意作耗。不论什么事,大家各凭本事罢了。可有一样,不能违规违法。难道争不过人家就下杀手,这成什么了?这是□□流氓土匪用的法子。这三种人,哪一种是有好下场的?是我没有教好她,是我教女无方,方有此报。”
“您别这样说。”顾守锋挑些轻松话题,“那小子也把我吓的不轻,我简直给他吓的心惊胆战,照您这么说,我这也是报应。”
“阿浔还年轻,年轻未免气盛。他要为他妈妈寻个公道,守静又是这样的身份,将心比心,你我若处在阿浔的境地,会比阿浔做的更好吗?”老爷子叹道,“顾家对不住他。琳琳也无辜。守静不认罪,阿浔心中这口气便不能平,就会一直报复下去,这会毁了阿浔。不能让她祸害第三代。”
老爷子的眼中闪过一抹决断,对顾守锋道,“你回吧。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
“爸爸,您身体,还是让我……”
“还撑得住。你一旦沾手,以后倘琳琳想不通,必要忌恨你。我不怕,我还能活多少年,不怕这些。”老爷子摆摆手,“你去把守静叫来,我有话跟她说。”
顾守锋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没说,老爷子便知这个儿子到底是何心意了。心下一叹,却也怪不得这个儿子,纵是老爷子自己,面对江浔与顾守静要二选一时,他也不会选那不争气的女儿。
论情分,当然是父女之情更深,如果老爷子没有见过江浔没有跟江浔相处这几年,人皆有私心……可他真真切切的与江浔相处过,那孩子一有空就过来,平时问寒问暖,比繁月繁琳更加周到体贴。他知道江浔是多么的出众、夺目,这孩子不过是要给自己的母亲讨一个公道。
纵是从老爷子不愿意提及的内心权衡,江浔对顾家的重要『性』远胜顾守静。
老爷子还撑得住,老太太却撑不住了,咳嗽着跟老爷子商量,“能不能求求阿浔,放阿静一条生路。找个疗养院,别让阿静再出来,让她在里面呆一辈子,行不行?”
“你能让阿浔妈妈活过来,就行。”
老太太眼泪掉下来。
不过,还没等警方最终定案。
老爷子还没动,最先动的是顾守静。
顾守静发给江浔两张图片,一个地址,就此关了手机,再没联系!江浔一看图片险没炸了,打电话给顾守锋吼道,“顾守静这个疯子把我妈妈的墓挖了!现在拿着我妈妈的骨灰在时氏生物制『药』大楼的楼顶!我这就过去!”
“你不要开车,让阿壮开车!等我到了再一起上去!”顾守锋还要再说什么,江浔已经匆匆挂断手机。
顾守锋略作犹豫,打了几个电话。
顾守锋的公司与顾守静公司完全南北大吊角,足一个小时的车程才到时氏生物制『药』,顾守锋问迎出来的一众经理,“江浔来了没?”
“江总刚上去!顾总,这——”
顾守锋低骂一声,人一阵风的狂奔到高层专用电梯,立刻有人过来给顾守锋刷卡。顾守锋乘坐电梯直到顶楼,转到安全楼梯爬了半层,推开一扇铁门,便是顶楼楼顶。
江浔一身家居服,连件外套都没穿,楼顶风大,江浔被吹的发丝狂『乱』,整个人被吹的直不起腰,活像只寒风中的细瘦螳螂,他正在跟顾守静喊话。
阿壮警戒的站在江浔身畔。
顾守静一身黑『色』羊绒大衣,坐在楼顶的防护栏上,长发卷在风中,面『色』有种诡异的平静,膝上放着的正是个瓷白『色』骨灰匣。
顾守锋快走两步直接把江浔往身后一推,走向顾守静,“阿静,把江奕的骨灰给我。你下来,咱们有话可以慢慢说。”
“把我送到警局慢慢说吗?”顾守静怒问,“你可是我亲弟弟,你就这样对我!”
“哎哟,原来我爸爸这么大公无私的?”江浔不知什么时候『摸』到顾守锋身后,他探出个头在寒风中对顾守静喊道,“姑姑,顾女士,顾董事长,天下皆知女强人女企业家顾守静,那依你说,不送你去警局,你想去什么地方?你叫我来,肯定是有条件要谈吧。别拿我妈骨灰吓唬谁,人死百事了!我妈早投胎转世了,今年二十五!一盒骨灰,你威胁不了我!”
“威胁不了,那你来做什么?你来,不就说明你在意这个吗?”顾守静冷笑,眼中迸出讥诮仇恨的光芒。
“因为我是个孝子,骨灰对我有纪念意义。所以,你还是可以提一些条件。不过我告诉你,骨灰的价值并不高,毕竟没了骨灰,我寻两件我妈以前的旧物立个衣冠冢也一样。所以,你要斟酌你的条件,一旦你开价太高,咱俩只得一拍两散。”
“你就这样藏头『露』尾的想接回你妈妈的骨灰吗?”
“我怕离姑姑太近,被你同归于尽。你满身罪恶死不足惜,我还有大好前程,舍不得冒险。”
“原来你还知道我有多恨你。”
“你恨我,正如我恨你。不过,你现在身败名裂,众叛亲离,你最亲的人也已经抛弃你。我不一样,我在名校在读博士,受名师指导。我拍的电影,部部大卖。我的投资公司,行内小有名气。还有我的爸爸、爷爷、『奶』『奶』、大伯、堂兄弟,都喜欢我。我,就像我妈妈当年一样,被朋友被亲人喜欢着。”江浔『露』出讽刺又快意的笑容,“真可怕,这是再好的出身,再优渥的家境也无法改变的事,对不对,姑姑?”
顾守锋真心觉着,再这样下去,顾守静手里要有把刀,直接就能砍死江浔。
“你少说两句。”顾守锋回头让江浔闭嘴,对顾守静道,“你以为我想让你去警局,你自己说,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是你抢了她的男朋友,不是她抢你的!你究竟为什么这样恨她,你要下这样的毒手!”
“为什么?”顾守静苦笑着喃喃,左手轻轻放在瓷白冰冷的骨灰盒上抚『摸』着,像是在问早已逝去的江奕,“为什么?”
江浔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顾守静发狂把妈妈的骨灰扔出去。
就在此时,通往楼顶的门口出现一个疲惫瘦削的人影,时堰一步一步走上前,“阿静,我在这里,不要再打扰亡者。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对!就是你的错!你跟我结婚,为什么梦里还要不停喊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时堰,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样羞辱我!”顾守静歇斯底里的尖叫在风中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那你可杀错人了,你不一刀把时堰捅死,你把我妈杀了,时堰就更不爱你了。你没听过红玫瑰白月光的说法吗?可能我妈活到现在也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身材变形唠唠叨叨的中年『妇』女,可你在她正年轻时杀了她,她就成姑父心中永不褪『色』的白月光,你则由他初认识时的红玫瑰成了墙上的蚊子血,不,连蚊子血都不如,你是杀人凶手!别人不知道,姑父这些年一直都知道,不是吗?”江浔大摇大摆的指着时堰,对顾守静道,“这人就在你眼前了!你看看他,既不青春也不美貌。这些年,既没有在生意上帮到你,也在学术无所建术!你看看他,现在不过是个普通的中老年男人!等再过些年,老人斑前列腺,说不定还得大小便失禁,你就为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葬送自己的一生!这个人的存在,才是对你一生的羞辱!杀了他吧,这样你就能解脱了。”
顾守锋一把捞过江浔塞身后,顺带给他一脚,“你给我住口!”
时堰显然没有江浔十之一二的心理素质,他眼泪长流,冷风更在喉咙,时堰发出巨大更咽,他继续走向顾守静,“都是我的错。阿静,都是我的错。”
“你不要过来!”顾守静大叫,坐在护栏上的身体一阵激动。
“好,我不动,你不要激动。”时堰不敢再上前,顾守锋此刻真是不想再多看时堰一眼,可要安抚顾守静还需要这个人。顾守锋放缓声音劝顾守静,“我没想到事情是这样,大姐,你想一想,时堰真的不爱你吗?一个不爱你的人,会心甘情愿的将这桩事隐瞒多年吗?时堰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可为了你,他放弃心爱的学术,跟你一起开公司做事业。你忘了吗?最初你公司的专业团队,就是时堰帮你组建的。”
“要怎么样才叫爱?你不能要求他立刻就忘了相恋多年的恋人,谁在旧梦中没喊过别人的名字,时堰不是圣人!他这个人心慈意软,可他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他也许没有将爱字挂在嘴边,也不会说甜言蜜语。可大姐,你不就喜欢他斯文可靠吗?你当初跟家里怎么说的?你就要这样一个踏实可靠的人。你不能在选了他之后再将他的不擅言辞看成古板无趣,你怎么能说他不爱你?他用尽一切力气,为你付出事业,为你苦守秘密,他是为了别人吗?他都是为了你。如果这都不是爱你,那什么是爱?!”
不得不说,端看嘴炮技能,顾守锋与江浔也颇有些父子缘分。
江浔气的直磨牙。
“不!你,你胡说!”顾守静不信。恨可以支撑她做出最狠毒的决定,恨可以让她决绝的玉石俱焚。但,爱却让她惊惶,不确定,无措。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顾守锋猛然伸手指向时堰,“你总以为他喜欢江奕,可你看看他,这个男人,他是能隐藏自己真心与女人假戏真作玩弄爱情的人吗?你同他恋爱时,没有感受过他对你的爱情吗?他会摇摆会内疚,不是因为他不爱你,正是因为他爱上了你。这样一个刻板迂腐的人,他原本有相恋数年的大学恋人,他们打算毕业后就结婚,可是他遇到了你,如果你平凡一些该有多好,他还能说是遇到爱情。偏偏你这样优秀,尤其你的家世,对于家境悬殊的他是多大的压力,你想过吗?会有多少人说他攀上富家女抛弃穷女友!甚至他自己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嫌贫爱富,是不是受他那势利家人影响,才会与江奕分手,才会与你结婚!”
“如果时堰不爱你,他身上读书人的清高不会让他为富贵折腰,他会与你恋爱结婚,只有一个原因,因为他爱你!他辜负了江奕,所以他无比自责!你不应该自我怀疑,时堰的精神洁癖总会过去,江奕已经怀孕生子,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手?你只需等江奕过的狼狈时假作善意伸出援手,再不经意让时堰知道,依时堰的心软,他就会感激你。或者等她事业有成,让时堰知道江奕过的很好,时堰也能摆脱这桩旧心事。你为什么要做那样的蠢事?”顾守锋痛心至极,“你害了你自己!”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的孩子是你的!我以为,我以为那是……”顾守静的视线望向掩泪长流的时堰也不禁流下泪来,这泪水不知是心痛还是后悔。
时堰长长一叹。
顾守锋没想到竟是因这样的理由,简直让人连一句分辨的话都讲不出来了。江浔却是忍无可忍,气的直接从顾守锋身后跳出来,指着顾守静骂,“你是不是瞎了!你睁眼看看这个男人!我妈怎么会看上这种忘恩负义的男人,怎么会给这种男人生孩子?!你动动你那榆木脑袋想一想!你以为我妈像你一样眼瞎吗?就算怀疑也该先弄点样本去做个dna鉴定证据确凿再发难才对吧!你没脑子吗?”
“妈!妈!你在做什么?!”顾繁琳被姜昕与一位便衣女警搀扶着上来,一见到顾守静坐在护栏上,当即吓的浑身颤抖,面无人『色』,险没直接昏过去。
“琳琳!你来做什么!这里冷,快下去。你身体还没好,不要『乱』动。”顾守静一颗心都揪到顾繁琳那里,时堰也担心的过去扶住女儿,哀求顾守静,“阿静,求求你,看在我跟琳琳的面子上,你就下来吧。”
顾守静怨毒的盯着江浔,“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又给琳琳打了电话!你这个杂种!你好毒的心!你告诉琳琳她妈妈是杀人凶手,你还要琳琳来这里看她的妈妈跳楼!你太毒了!”
杂种!顾守锋脸『色』黑沉,不过眼下不是吵架的时候。顾守锋正准备说什么,江浔已经先行开口!
“哈!我还是第一次见杀人犯说被害者家属狠毒的!”江浔真是要冷笑了。顾繁琳不是他找来的,但他立刻就有个再好不过的主意。趁顾守锋在心都在顾繁琳身上,江浔对阿壮、小李使个眼『色』,他眼神凶狠的望着顾守静,“我倒不是让她来这里看你跳楼的,我是让她来这里,让你看看她,你很疼她对不对?姑姑,谁没一点弱点呢?你拿我妈的骨灰威胁我,现成你也有这么个大弱点摆这儿哪!姑姑,你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你要跳赶紧跳,反正你摔成一团烂泥也不是我的心里阴影,那是顾繁琳一辈子的恶梦!我多谢你了,姑姑,你替我完成了终极复仇,让我仇家的女儿余生都活在阴影中!我真谢谢你了,姑姑,你总算临终前还做了件好事!”
顾守静被江浔刺激的仿佛立刻就要神经失常,阿壮与小李从左右两侧不着痕迹的『逼』近顾守静。江浔继续转移着她的视线,“你可要看好我妈妈的骨灰,要是损坏半点,我就把顾繁琳活着切成一块块送到火葬场去!姑姑,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为了报仇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就是因为你这么毒,我才不能让琳琳的后半生活在你的阴影里!”顾守静右手突然探入怀中风衣,一把黑洞洞枪口正对江浔。顾守静没有半分犹豫,砰的扣下扳机!
就在那一瞬,分立顾繁静左右的阿壮与小李都动了,两人如两道残影扑过,小李一把扣住顾繁静握枪的右手,向上举起砰砰砰一直打到空枪。在那一瞬,顾守静膝上的骨灰盒向下滚落,阿壮双手向前一扑抱在怀里,随着去势在地上一滚,远远避到安全距离。小李也将顾守静自护栏上拽下,半空中一个擒拿让顾守静失去反抗机会。
但是,第一颗子弹已经打出。
那是让江浔连躲避都来及的时间,极短的一瞬,他几乎看到那带着淡淡硝烟味子弹看自己『射』来,那一刻,江浔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但随之,他被人重重的压在身上。顾守锋忍痛的闷哼传到江浔耳内,江浔顾不得摔到地上的疼痛,他心神大『乱』,六神无主的摩挲着顾守锋的背,『摸』到一手粘稠温热的『液』体,江浔当下心神俱裂,发出一声嘶吼,“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医生医生!这里有伤者!”姜昕做警察多年,出发前就叫了急救医生跟随。
一队白大褂跑来给顾守锋做急诊的伤情诊断,“救护车在楼下,得立刻去医院取弹!”
顾守锋被医生扶起时仍不忘在江浔耳边温声说,“别怕,我没事,真的没事。”
“我tmd求求你别说话了,电视剧里一般拼命说没事的都会出事啊!”顾守锋被医生搀扶起身,江浔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一身灰头土脸跟在顾守锋身边,抓狂把顾守锋吼了回去!至于其他事,他完全顾不得了!
走下安全楼梯,急救单架床已经备着了,顾守锋被扶到床上,医生按压止血,江浔焦躁的要发狂,不停喊他,“爸爸!爸爸!你倒是说句话啊!爸爸!你别吓我!”
医生忍无可忍,“家属安静。病人需要保持体力!”
“你说的轻巧,那不是你爸爸!”江浔把医生吼了回去,“要是你爸爸中枪你还能这么斯文这么冷静,那肯定不是亲爸爸!”
顾守锋疼痛之中硬是给江浔气笑,低声斥他,“你给我闭嘴吧!”
“爸爸。”江浔眼泪哗哗的流,他用力擦了一把,蹲在顾守锋身边叫他,“爸爸,爸爸……”
顾守锋给江浔这一声声叫的一声长叹,无奈看看他,“做了爸爸的人,哪儿敢轻易出事。放心,我在。”
顾守锋在急救单架床上被人从时氏生物制『药』大楼推上救护车,从救护车到医院,一直到进了手术室,江浔跟一路哭一路。
宁城与张特助都赶了过来,两人劝江浔,“江总你得稳住,你现在就是顾总的主心骨啊。”
“是啊,江总,咱们合计合计,顾总住院要上下打点,再有,你哭成这样,别顾总还没好,你又倒下了,到时顾总还得担心你。你得保重,好照顾顾总。”
“嗯,你们说的都对。宁城你去取点钱,给医生护士的分一分。医生不用了,主刀的那个是我爸的老同学。”江浔擦一把眼泪,“张特助你先回公司,公司的事你能处理的先处理,处理不了的暂时搁置,不要提我爸中弹的事。要有人问,就说是我受伤,我爸在医院看护我。”
两人领命各去办各自的事,宁城给林越打了个电话,还在蜜月假期中的林越夫妻赶来医院。江浔看到他俩,“宁城多事,你们刚结婚,过来医院不吉利。”
“现在人都在医院出生,照你这么说,出生就都不吉利了。”林越看江浔脸『色』憔悴的不行,拍拍他的肩,“咱们一起等。晨晨你开车到江浔家给顾总取些替换衣物,还有平时用的洗漱用品。”
李清晨没有废话,点头去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听宁城说是右后肩中弹,并不是要害部位。”
“顾守静那么恨我,我不该故意激她,行这样的险招,害了我爸爸。”江浔将脸埋在掌中,“爸爸说的对,世上没有算无遗策。”
眼泪从江浔掌心溢出,沿着下巴滴落在地。
林越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前几天顾繁琳在山路出了车祸,林越就有些过意不去,还特意过去探望,毕竟那天是他的婚宴。但到了医院,连顾繁琳的面儿都没见到,就被精神状态不大好的顾守静派保镖轰了出去。林越打电话给江浔,江浔只说顾守静精神失常。
不过,林越虽不十分了解顾家的恩怨情仇,但他了解江浔。林越劝他,“要是她真那么恨你,不论想什么法子都要对你不利的。你别多想,顾叔叔会没事的。”
江浔更咽,“爸爸都是为了救我。你说他干嘛要救我,我宁可自己中弹。”
“顾叔叔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宁可他自己中弹,也不想你受伤。”林越羡慕道,“你多好,顾叔叔为救你奋不顾身,要换了我家,那死老头子得把我挡他跟前。”
“我就希望我爸爸像卓伯伯这样做。”
林越抽出纸巾递给江浔,“顾叔叔要像我爸你也就不会这样哭了。”
手术的时间不算长,手术室的灯一灭,江浔就冲了上去,傅医生摘下口罩,不待江浔问就说,“手术非常成功,问题不大,在观察室观察二十四小时,没什么问题就可以转住院部了。”
“我去看看我爸爸。”
“去吧。”傅医生想到顾守锋在手术台上还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一会儿出去千万别吓着他那宝贝儿子云云。
看江浔哭的眼如烂桃,傅医生自己侄子是个叛逆,他对孝子就格外怜惜。“没大碍,只是局部麻醉,人还清醒。”
他这话还没说完,江浔已经跑了过去“爸爸,爸爸”的叫顾守锋,顾守锋趴在手术床上,对江浔点点头,“我很好。”
“疼吗?”
“伤口麻醉了,感觉不到疼。”
“我在外头守着你,你别害怕。你先睡一会儿,得在观察室停留24小时。要是一会儿觉着伤口疼记得跟护士说。明天转住院部我就能陪你了。”Χiυmъ.cοΜ
“好。你注意身体,好好吃饭,别让爸爸牵挂。”
江浔那双眸含泪泫然欲泣的模样,让护士都不忍心了,同他说,“病人手术很成功,家属放心吧,很快就能痊愈的。”
这24小时是江浔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天,他原本以为除夕那夜听到顾守静与时堰的谈话是他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天,如今看来,并不是。
江浔对林越说,“如果知道会让爸爸受伤,我宁可不报仇了。”
林越虽然很好奇江浔说的报仇是怎么一回事,此时却一字不多问,只是默默陪在江浔身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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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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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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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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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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