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后来有了钱,江浔依旧坚持读的乡初中,长辈们可能认为他是太懂事,想给家里省钱。其实真是误会了,江浔之所以不去读那鸟私立,完全是他中二病发作,江浔觉着凭他的优异主动给私立初中写信,结果人家没鸟他,这让他很没面子。尽管家里人都不知道这事,但江浔认定那所初中没眼光,所以他是绝不去读那所初中的。琇書網
也可以理解为,江浔对自己的智商超级自信。
当年他妈妈就是读的普通乡级初中,一样读A大。
江浔也笃信自己即便在普通初中,他都一样优秀。
优秀令人自信。
江浔愈发熟谙社会规则,对人情世故他也渐有涉猎。江浔一直认为,人情世故不是个贬义词。他拉着舅妈的手说,“我就说读哪个初中都一样吧。初中都是基础知识,很简单的。”
“咱们小浔就是聪明。”舅妈笑问他学校怎么奖了这许多钱。江浔并没有谦虚,大人的世界是一个看重荣誉的世界。不过,江浔也并不是一个浮夸的人。把这个奖杯的难易程度换成最通俗易懂的方式跟家里人解释了一遍,“全市只有我一个一等奖,而且是国家一等奖,所以学校很看重。校长说下星期一市一中的老师来学校跟我谈提前招生的事,只要我中考达到市籍学生在一中的自费招生线,市一中就会招我进去。”
这件事比5000块奖金更让家里惊喜。
市一中那是什么地方啊!
那是全村全县全市人心中的高考圣地,全国都有名的杰出高中,俗称高考机器训练营。基本上只要踏入市一中的门槛,也就相当于踏入了重点大学的门槛!
就算有市籍户口的学生考市一中也是百里挑一,竞争激烈,何况他们是县里户籍。每年只有极少几个孩子被市高中录中,还大多不是市一中,而是其他的公立高中。
江浔提前被市一中锁定,这是全村同龄孩子都没有的殊荣。
舅妈朝舅舅抓挠两下,抓住舅舅的胳膊问,“咱还有过年剩的小鞭儿没,出去拉两挂。”
“别神经了。小鞭儿早放完了。”舅舅也有些站不住脚,“给我点钱,我去买肉,咱们不等明天了,今晚就炸丸子。”
“对对!”舅妈很爽快给了舅舅张一百的,细心叮嘱,“要三肥七瘦的,别全要瘦的,全瘦肉炸出来不好吃。”
舅舅出去买肉,江浔把奖金给舅妈收着,舅妈一向机伶,示意江浔,“给姥姥拿着,叫姥姥高兴。”
“要是给我姥姥收着,那就没花的时候了。她老人家只进不出,舅妈你拿着,平时只管用,以后我读好大学,有的是挣钱的机会。”江浔硬是塞给舅妈,姥姥也满眼笑的说,“你收着吧。反正平时买东西也是你买,我用不着钱。”
舅妈便收下了,江浔从里面抽出一张,“这个给我。一会儿给雯雯,是我给雯雯的零花钱。”
舅妈当时就不行了,“你可别给她这么多钱啊!那丫头可不像你跟斌斌,多少钱她都敢花。小浔,你自己留着,别给她。”
“这又不多,买笔买本的。”
“家里铅笔水笔一大堆,本子有半抽屉。十块八块给她就行了,这么多钱,可不许给她。”
正说着,江雯就放学回来了。小丫头嘴里鼓鼓囊囊的含着根棒棒糖,看到江浔高兴的颠着小书包跑跟前,“我记着大哥今天回家,一放学我就往家跑。”雯雯今年升了四年级,不再要姥姥接送,自己跟隔壁妮妮一起结伴上学放学。
江浔给她一百块,雯雯刷就接了,喜笑颜开的说,“上回赶集我看上一件裙子,说了好半天妈妈也不给我买。谢谢大哥,下集我就去买。”
舅妈简直要疯,“眼瞅都要中秋穿秋裤了,还买哪门子裙子!”
“我不冷,我就穿裙子!”雯雯自有审美,虽然这丫头长的一般,但每天小辫子都梳的美美的,头上足戴了四只颜色不一的蝴蝶结小发卡,那真是半脑袋的五光十色。江浔每次看到雯雯这脑袋都觉着好像看到一只毛羽绚烂的金刚鹦鹉。
眼见舅妈要急,江浔笑着劝舅妈,“天冷就买件棉衣。雯雯也就爱买衣服,叫她买别的,她也不会。”
舅妈说,“小小年纪就这么臭美,以后怎么办,忒会花钱。”
“会花才会挣,说不定咱们雯雯以后得发大财。”
雯雯小小年纪就能说会道,“我要发了财,第一个先孝敬妈妈。”
舅妈憋不住笑,“就这嘴还招人疼。跟你大哥说,上回考试班里多少名?”
“三十六名啊。”雯雯拿出棒棒糖舔两下,又含嘴里去了,全然没心事的模样,可见完全不觉三十六名有什么不好。舅妈跟江浔诉苦,“你跟斌斌在学习上,我从没发过这样的愁。全班四十人,她考倒第五,真是愁死我了。”
“我像雯雯这么大时,学习也不好。”
“就是就是。”雯雯八哥儿似的附和。
舅妈愁苦中给她逗笑,“我就盼着你跟你哥似的,半路突然开窍。”
雯雯大包大揽,“那必需的啊。奶奶都说,我跟姑姑小时候一模一样。”
“你奶奶老花眼了。”舅妈就算再疼这个闺女,心里也忍不住腹诽一句,都说有女随姑,她家这闺女是从相貌到学习,没有一丁点儿像姑姑的。
江浔捏捏雯雯的小辫子,亲自看她写作业。
江浔在乡初中读书,半个月回家一趟。
江斌孟春都是在县里私立初中,一个月回家一趟。
孟春听说江浔获奖后,坚称江浔的成绩有他一半功劳,坚决要求江浔请客,江浔只好小卖部老冰棍请他两根。孟春坚决不答应,舅妈做一桌好菜留孟春在家吃饭,孩子们年纪都差不离,同一个年级,又是好朋友,舅妈喜欢家里热闹。
学校的教学质量的确会有不同,但差距往往也没人们想像中的巨大。
依江浔的天资,还有如今开放的教育环境,网上有无数的优秀课程可以加餐自学,这点差距并不会对他的升学造成影响。
不过,江浔仍干了件让初中老师同学乐上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的事。他忘了中考是要考体育的,H市的中考体育占三十分。江浔又是最懒体育锻炼的人,虽然他有竞赛一等奖可以加分,但研究过历年全市前十名的中考成绩后,江浔发现,如果他失去体育这三十分,很可能拿不到前三名。
江浔不是个轻易认输的性情,于是,在其他同学加班加点用功读书以备中考时,江浔不得不请体育老师帮他补习体育。
每天早自习,别的同学都在班里读书,就他一个在操场闷头跑步。
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江浔在操场练投掷实心球和立定跳远。
老师们偶尔经过见到江浔都是边乐边给他鼓劲,“加油啊,江浔!”尤其班主任的口气,怎么听怎么幸灾乐祸。
江浔不管别人笑不笑,他也不怕人笑,他每天坚持两个小时的锻炼,在两个月后并不算难的体育考试时拿到满分,没有丢一分。
考完体育,他就又恢复了以前懒懒的模样,这回连班主任也不念叨他了。
江浔年纪并不大,但他身上已经有一种不逊于成年人的灵魂的强悍。
体育考试后便是正式中考,成绩一出来,校长就给江浔打电话报喜了,让江浔回学校领奖,校长说话算话。主要是江浔简直太给学校争光了,以超过中考总分的分数名列市状元之位。
主要是江浔有数学竞赛的加分,最终一合分,竟然超了中考总分。这让校长甭提多有面子了,在电话里就把江浔狠狠夸了一通。
校长电话刚挂,市一中老师也打来电话跟他商量入学的事。
孟春中考略逊江浔,不过也是市一中的公费生。江斌读的十三中,也是不错的高中。
村里还有一人升上市一中,冯溪。
冯爸爸有钱又有本事,早将冯溪的户籍转到市里,冯溪成绩尚可,达到市一中自费生的录取分数线。
读高中前的暑假,江浔仍然是到孟春家过暑假顺便一起学习高中课程,这几年孟家把江浔当半个儿子,孟校长当他半个孙子,这位老校长很喜欢看着两个孩子一起读书讨论问题的样子,甚至有时他还需要做个狡猾的裁判给出两个人都不满意的答案,然后看着两个陷入新一轮的讨论。
这是最快乐的时光。
江浔提出一个要求,“校长,我能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他严肃而郑重,尽管年纪依旧是个孩子,但是孟校长拿出对待大人的郑重,“嗯,那去我房间。”
孟校长是个很有格调的老教师,房间墙壁上装点着朋友送的书墨条幅,还有一张大大的泛黄的乐谱,是孟校长平时练二胡用的谱子。临窗是练字的书桌,孟校长坐下,“什么事,坐下说。”
江浔拉开一把椅子也坐了,他坐的笔直,双手放到膝上,“关于我妈妈,校长你知道关于我妈妈的事吗?我想知道。”
孟校长“哦”了一声,“家里没跟你说过么?”
“说的很少。”江浔神色依旧有少年的稚嫩,眼神中坚定又让孟校长不会仅仅将他当做一个孩子看待,“校长是我的长辈,是可靠的人,我想知道在校长眼里,我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靠”两字让孟校长隐约明白江浔的意思,孟校长没有像寻常大人打发孩子那般打发江浔,也没有含糊其辞。江浔当然还年少,但是这孩子有自己的见地想法,孩子在逐渐长大。孟校长想了想,语气放松,“说来我还教过你妈妈,那会儿我教数学,她非常聪明,在学校成绩非常好。那会儿可没这些私立中学,都是上公立学校,初中在乡里中学念书,也是第一。你妈妈那会儿考高中不好考,不是随随便便就有高中读的年代,咱们县就一所高中,每年只招四百学生,中考算下来一个乡也只有四五十人能考上,你妈妈就考上了,还是公费读的。等到高考时更不得了,咱们县这些年就出过一个A大大学生,就是你妈妈。那一年我可记得清楚,咱们学校跟村委会买了好些烟花,在村委放了很久。那一年,你妈是省里第十名,咱们县高中从来没有这么好的名次,后来你妈妈就去上大学了。”
孟校长看着江浔,眼中充满年长者的慈爱,“你就像你妈妈,长得像,有灵性,学习也像。”
江浔问,“后来的事,您还知道吗?”
“后来就多是道听途说了,上大学后你妈妈不常回家,寒暑假会在A市打工,不过听说她很成功,大学毕业就自己做生意了。”
“我妈妈结过婚吗?”
孟校长有些心疼,还是摇了摇头,“这就不清楚了。你小时候你妈妈带你回村过年,才听说你妈结婚的事。什么时候结的,只听说是在外头摆的酒,外头新风尚,没在家摆酒。”
江浔有些失落,不过校长的话也在他的预想之中,这几年,他已经慢慢接受了他的确是非婚生子的事。只是,这仍让他失落,舅舅舅妈当然对他也很好,可是,他心里明白,舅舅舅妈不是爸爸妈妈。
看着妈妈留下的照片,他想像不出妈妈拥抱他的温暖,也想像不出妈妈呵护他时的声音。如果有小时候的记忆多好,照片里妈妈就像电视中的妈妈一样,曾经抱着小小的他哄他睡觉、逗他开心、与他说话、亲吻他的脸颊。
他真的很想妈妈。
【注:中考体育一般是三项,本文选的男生要参加的三项分别为:立定跳远、1000米、充气软实心球(2千克,直径:15cm左右)。
中考体育很简单,拿到满分并不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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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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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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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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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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