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冉刷完牙,洗完脸,出来的时候傅衍白已经从沙发上起来,一只手揉了揉眉心,而后道:“感觉怎么样?”
纪冉愣了一瞬,才想起来昨晚他张口就病的事,咳嗽一声才哼哼:“没什么了。”
“嗯,走吧。”
傅衍白没多问,纪冉感觉他的声音有些哑,一句“你是不是感冒了”送到嘴边,又被吞回肚子里。
自作多情。
没了兔头,他和傅衍白一前一后地走着,又觉得没什么话说,还没过路阳一中的街口,纪冉就快步往前跑上了学道。
“走了,别送了。”
虽然心里告诉自己已经是过去的事,但落空感的后劲儿还是有些大,纪冉想着先避开傅衍白两天,刚好下午放学,就在教室门口看见一个人影。
时岸这回连校服都没穿,一件红色外套绣着白雕,手里捏着个薄薄的纸袋,就那么靠在栏杆上。
他笑的带一点痞,瞅见纪冉出来,先是挑了挑眉:“又长高了啊,都快赶上我了。”
说完从栏杆上跳下来,纪冉还是比他矮上一点,但差不到5厘米,背影看上去,已经没太大差别。
“这什么?”
“送你的。”
时岸把袋子递过去,纪冉摸出里面薄薄的一张专辑。
「chanu」
“又来?”
“发新专呢,我可是粉群第一大工会,屯了好几百张,先便宜你一张。”
专辑还是一片暗红色封面,正反除了名字都没有字,也没有人,纪冉感受到一股浓浓的逼格,然后不敢亵玩的放回去。
“谢了,但估计带回去就吃灰了。”纪冉有些不好意思的伸过去:“我真不追星,你要不...去发展一下寸头?”
时岸瞬间摆上一张嫌弃的脸:“我们千层浪都是有追求的好吗,对粉群质量很挑剔的。”
纪冉:“哦。”
时岸:“而且我最近...也不大有机会见到他们。”
纪冉:?
两个人站定在校门口的株树下,时岸挠挠脖子道:“冉冉,我不打算继续上学了。”
纪冉倒是没太意外。
“你看出来了?”
“有一点吧。”
“这么明显…”
“要不您把书包背上?”
“......”
纪冉往前走了走:“你...”
“当然跟你没关系。”时岸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忙摆摆手:“是我自己,自己想清楚了,我真的不喜欢学习。”
刚过6点,但快到冬天,路灯已经亮起来,时岸站在灯下面,倒着看他:“有个俱乐部看上我了,说能签合同,打职业。”
纪冉皱眉:“俱乐部?”
“嗯。”时岸啧啧嘴:“这你这种小乖崽就不懂了吧,就是专门做电子竞技的公司,找我的这个还挺有名,周末去试训,如果过了就能进青训队,以后要是打得好就能去一队,还能去国外比赛。”
纪冉顿了一会儿:“靠谱吗?”
时岸眼神亮了亮:“我带你去看看?就在新湾那边。”
纪冉还是第一次在时岸脸上看到这么飞扬的表情,单薄的眼尾翘着,连唇角都乐颠颠的上勾。
他看了眼手上的表,然后道:“行啊,走吧。”
“等着,哥打车。”
快到基地的时候,纪冉给傅衍白去了要晚点回家的信息,这之后手机震了两下,但时岸已经拉着他下了车。
方形的盒子和时岸说的差不多,就在新湾的江头,夜晚中闪着红蓝色的霓虹,上面是【EVR】三个潇洒的字母。
看上去还挺像个样子。
纪冉心里放下一些,时岸带着他在附近走了一圈,夜里风有些冷,两个人干脆钻进了旁边的一个咖啡厅坐下。
“但是这里离市区是不是太远了?”
纪冉抱着一杯拿铁暖了暖手:“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可以住在基地。”时岸顿了顿:“我家有套房子离这也挺近,就是以后开始训练,回去一中那边的机会就少了。”
回去的少,见面的机会也会少,少年人的聚散似乎总是很突然,牵出些离愁别绪来。
“不过只要放假,或者晚上回市区吃饭,我都去找你。”
时岸撕开一个奶包,倒进纪冉的拿铁里:“要是能很快打出成绩,我就能自己出钱,带你去看演唱会,想去哪玩都行。”
纪冉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道:“那什么时候,要去你说的那个试训?”
“明天。”
时岸舔舔嘴唇:“所以今天来找你,怕之后被关笼子了,你想见哥哥找不着。”
“谁找你。”
纪冉抱着拿铁喝了一口:“那你加油,我等着看你比赛。”
“......”
没人出声。
纪冉看了眼时岸,对面的人也看着他,眼神中带一点微诧,一张脸怔怔的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时岸才说:“嗯...没,就是没想到你一点没说什么,我跟寸头他们说的时候,他还老操心的让我继续上学来着,说什么不上学没出路。我以为你会比他更...”
“更什么?”
“更清朝一点…”
一个小糖包被扔上脸,过了一会儿,纪冉道:“你干喜欢的就行,我相信你。”
咖啡厅的灯光是偏暗的冷调,每张桌上还有一只装饰的小煤灯,照的人轮廓柔和,泛起一圈毛茸的边。
时岸怔了一瞬。等这几个字全部被大脑吸收,才清了清嗓子,笑起来:“那是,我一定能打好,你等着看,我保证寸头那傻货还没高考,我就能进一队。”
“哦。”
两个人在咖啡厅没呆太久,纪冉肚子咕咕叫起来,时岸带他去了楼上一家打边炉,热乎乎的一顿吃完,已经快10点。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属于半夜的风刮的张狂无束,树影婆娑着,让人有种流落在外的停滞感。
时岸看了眼纪冉:“明天礼拜六,不上课吧?”
“嗯。”
“那要不...今晚去我家?”
“我家没人,就我。”
时岸咽了咽:“这都这么晚了,匀你个卧室,明天早上一起去吃早茶,再送你回来。”
纪冉愣了愣。
也不是不可以。
他来路阳这么久,除了在学区房睡过的那一夜,其他就只有几次医院,大部分都是在傅衍白的公寓。
但不管是在哪,都是和傅衍白在一起,乖的像小奶狗。
“那我跟家里说一声。”
纪冉摸出手机,才看到上面两个小时以前的信息。
。:注意安全。
。:多晚?
他抬手回过去一条。
别买了:晚上在时岸家睡,不回去了。
——
附属医院心内层。
“主任,主任?”
小护士轻轻敲了一下柜台,傅衍白才从手机屏幕里抬头,然后把表递过去:“15床的药先停。”
“好嘞。”小护士有点稀奇道:“您值晚班啊?”
傅衍白很久没这么晚继续值班,旁边两个出来溜达的陪床家属也睁大眼:“傅主任,这么晚还在啊。”
“嗯。”
傅衍白双手插在白大褂,就听见一个家属道:“之前护士长跟我唠嗑,说您家里有人,晚上都不在的呢。”
“家里小孩。”傅衍白微微颔首:“今天没回家。”
“喔唷,没回家啊。”大婶儿是个热心人,这么晚也没什么事儿,干脆靠上护士台:“怪不得看你这么担心,脸色都不俊了…”
“妈你瞎说什么呀,傅医生怎么都帅。”
“是是是,赶紧去看你那爸。”
“......”
轰走女儿。大婶儿笑眯眯的看回来:“傅主任,我跟你说啊,这个年纪的姑娘就是喜欢往外跑,你可就得看住了,这大晚上的在外头,那不定是干什么呢...我闺女我从来不让她在外头睡...”
“说什么呢。”小护士笑着拦话:“主任家里是个侄子,都高中了。”
“男孩啊。”
大婶儿话锋一转:“那没事儿了,爱睡哪睡哪。”
傅衍白:......
小护士也道:“是啊,小纪周末出去玩,可能玩累了就在同学家睡了,主任你别太担心。”
“那可说不准。”护士长打个哈欠从办公室里出来,拉了拉身上披的毛衣:“十有**是谈恋爱,以前不都乖乖回家么。”
小护士眼放光:“也是哦,纪冉长得帅,现在个子也高,之前过来找主任,还有两床小女孩问他是不是也住院,啧,老招人喜欢呢。”
护士长眯了眯眼:“对,以前我上学的时候,那些臭小伙子就是周五晚上拉我出去看电影...都不告诉家里的。”
“他不会不说的。”
傅衍白看了眼手机上的定位,他说不上自己在担心什么,也许只是一点隐隐的不习惯。
“我回办公室,晚上多注意后两个病区。”
“好。”
“知道了。”
——
纪冉是第二天一早回的家。
他到家的时候没看到傅衍白,很明显这人是睡在了医院。
摸出手机打开微信,上面还停留在昨晚的最后两句话。
。:不先看看作业和卷子?
别买了:不差这一晚。
这之后傅衍白就没回复。
纪冉把光标点进输入框,愣了一下又觉得没什么好发。犹豫的一瞬,手机干脆自己断电歇了菜。
“......”
拉倒。
有时候对话就是这样,断在了某一个节点,之后便慢慢哑火。琇書蛧
纪冉感觉他和傅衍白几天都没说上几句话,微信里也只有寥寥的回不回家和吃不吃饭。
这种情况一直到期中考试的结果出来,他在回家的玄关被捉了个正着——
“吃完饭到书房。”
傅衍白靠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两条顾暄和的信息:“我跟你谈一谈。”
信息没别的,就是两条成绩表。
语文128英语139数学130
文综228理综279
总排名59名
“谈什么?”
纪冉一边上楼一边放下书包:“我爸车在下面,周末要回家。”
傅衍白没说话。
纪冉站在房间里静静等了一会儿,他听到一点沙发的响动,然后是傅衍白走路的声音,接着一声轻微的关门。
公寓里就此安静下来。
再接下来就是一声关门响。
上了车。纪韦倒是对纪冉很可能会在期末掉出实验班这件事反应不太大,宽慰着:“冉冉,你自己掂量着,如果觉得压力太大,爸爸随时可以送你出国。”
他今天喊了助理开车,带着纪冉在后座,宾利缓缓行驶在国道,过了一会儿道:“英国澳洲都不错,那边也有房产,你过去很方便。”
“不用。”
纪冉应完纪韦,微信里是直冒泡儿的班级群,里面也聊的热火朝天。
豆泡儿:人间惨剧啊,我怕是要实验班一学期体验卡了。
赵正:别啊,再努努力,期末考回来就行,掉出去多丢人。
Ysbdjdi:根据我姐的亲身经验,实验班掉出去的,上来前后左右老师同桌都得来一遍:你怎么掉出来了?掉下来什么感觉?贼酸爽。
李然:不指,还得一直安慰你,下次就考回去了,一定能考回去的,就是失误,压力贼尼玛大。
豆泡儿:.........
赵正:诶咱们班一共几个没到前40啊?要不组织一下一起补补,一个别落。
豆泡儿:8名战友。班长大人首当其冲,吸引着最猛烈的炮火,我听说于班放学一直在找你@别买了,你跑太快了。
李然: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于涟语气)
豆泡儿:………………
三个小时的路程一晃而过,纪冉回到家,刚放下书包掏出十几张卷子,手机就一连震了五六下。
这种震动的频率一般昭示着不寻常的事发生,纪冉一按开,果不其然,某个句不过十字的人一连发了6条信息,并且每条都有半米长。
说半米一点没夸张,傅衍白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了他的期中试卷,先是对总体情况来了一长段的优缺点分析,然后是语数英文理综五大块,每一块都有非常详细的意见和缺点整理。
纪冉从头看到尾,微信框拉了整整二十分钟,刚要抬头,一个语音电话就蹦进来。
他的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这拉条的地方按了个接听,傅衍白的声音便传出来——
“看完了?”
“......”
纪冉脖子一僵,简直怀疑傅衍白装了监视器。
“看、看完了。”
“主要是文综和语文,数学也还有空间。周末好好休息,等回来看一下问题。”
傅衍白顿了顿:“我帮你一起。”
手机贴着脸,一点粘粘的感觉。
纪冉突然想起来,从前上学的时候,这人好像就是文综一把好手,甚至高一他还以为傅衍白会直接学文。
那时候好像是顾暄和最先提起来:“又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小乌龟,以后可能就咱俩奔食堂了。”
“我不叫小乌龟——”
纪冉用笔凸凸他卷子,然后拧巴着小脸:“傅...班长为什么不来?”
顾暄和耸耸肩:“我听我爸说傅老爷子让他学文,将来跟家里一样,走文化路线,继承衣钵。”他啧了一声:“而且他文科那么好,去学文我没准还能肖想一下第一嘿嘿……艹!”
他捂着头顶看旁边坐下来个冰块:“你怎么过来都不出声儿。”
傅衍白不看他:“你要肖想什么。”
顾暄和道:“我在跟小乌龟说学文理的事,他说他也学理,兄弟们准备撇了你当山大王了。”
“哦。”
傅衍白漫不经心的侧身,把书收进抽屉:“你学理?”
纪冉愣了一下:“嗯。”
“他当然得学理,不然就那两百出头的文综,不得亏死......爬都没处爬…”
“顾暄和!!!”
一阵鸡飞狗跳。
顾暄和喜欢招惹纪冉,是后门口最平常不过的事。两个人一阵打闹完,才发现最右的冰块已经摸了分科表出来。
傅衍白的字劲遒飘逸,写了个理。
“卧槽????”
顾暄和发出死鸭子叫:“你不去继承衣钵啦??”
傅衍白:“不能便宜你第一。”
顾暄和当即竖中指。
傅衍白填完表,又跟着放进文件夹,带着两张卷子起身的时候,才听到旁边的纪冉小声啮了一句:
“那是不是...不用换座位?”
过了十秒,顾暄和带着大刀就扎进来:“纪冉同学,就这点出息?”
“......”
纪冉记得那时候傅衍白一直没说话,最后分完班,因为大部分都学了理,所以直接改成理科班,也没有换座位。
他还是和傅衍白坐在一起。
“听到了吗?”
手机里的声音和记忆重叠,瞬间拉回了思绪,纪冉回过神:“嗯。”
也许是突然想起这茬,之前的失落感像是被填补上一截,小少爷松了松语气:“我、我早点回来。周日下午...上午,周六晚上吧,就回去。”
“好。”
傅衍白应声。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但也没人挂掉语音,气氛一时变的微妙。
纪冉依着听筒,偶尔能听到那边轻微的咳嗽声,一下一下的,像是空气被轻轻拍打,犹豫了一下,问:
“你...感冒了?”
“没。”
傅衍白站起来,杂音从语音里传出来:“明晚去接你,先挂了。”
“哦。”
纪冉看的时候没太细琢磨,到周六晚上被苏泞送回路阳才想起来,傅衍白要把他往哪儿接?接天上去?
“下楼,车库等你。”
傅衍白丢下这句就断了线,小少爷背着一书包卷子,刚准备好要面对血雨腥风,又只能先放下去坐车。
“去哪儿啊?卷子还没订正呢。”
纪冉系上安全带,旁边人淡漠的扫过来一眼:“不差这一个晚上。”
“......”
他想叛逆。
车一直往市中心开,纪冉认出这是去医院的路,但时间又有些偏晚,已经快要十一点,不太会是傅衍白要回去加班的样子。
“本来以为你赶不上,既然提早回来,就带你过来了。”傅衍白停好车,从后备箱拎出来一个粉色的大玩偶:“程多多过生日,刚好赶上复诊,她现在挺好的,要不要看看?”
纪冉关上车门,心跳快了一拍。
“好。”
从程遇的事情之后,纪冉看程多多的次数少了些,并且小姑娘后来痊愈出院,更是没什么机会见到。
“已经上小学了,成绩挺好的。要做负荷试验所以周末来住一天。”
傅衍白推开病房的门,纪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一声甘甜的“哥哥”,随后自己便被人圈了大腿。
和之前不同,程多多是主动从病床上跳起来,然后扑到了他身边。
“好久没看到你啦,多多好想你。”
小姑娘的脸色红润又饱满,头发长长了很多,不再是两个冲天的小辫儿,而是扎成一个马尾垂在脑后,看上去很活泼,很健康。
纪冉感觉鼻子一热,先拿了大玩偶递过去:“生日快乐。”
“谢谢哥哥!”
程多多的母亲也从里面走出来,不过目色要躲闪的多:“傅主任,真抱歉,这么晚你们还为了她过来。”
傅衍白:“没事。”
“她爸爸的事…一直想跟你们道个歉,真的是不好意思。后来、后来我们也反省了很多,现在多多这么健康,真的是多亏了你们。”
她的声音逐渐小下去,似乎不太想再提到这些。
“不过我也是听傅医生说,小纪你在一中念书,才想让她看看你,看一下榜样。”
程多多的母亲笑了笑:“她比普通孩子晚一年上学,有些跟不上,但...也很想考一中。你这么优秀,应该能鼓励鼓励她。”
纪冉看了一眼傅衍白,没说话。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纪冉和程多多,小姑娘开心的把所有作业和试卷都从小书包里掏出来,然后一个一个指给纪冉看:“哥哥,我都认真写完了。”
他看得出来,小姑娘确实很努力,摸了摸程多多的小辫子:“哥哥相信你,初中一定能考上一中。”
“我知道!”小姑娘高兴的点了点头:“我一定能考上。”
纪冉笑了笑:“为什么呀?”
程多多:“因为傅医生说,我很像他以前的一个同学。”
——
病房里很安静。
两个人小声的谈话,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
纪冉蹲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程多多见他不说话,又眨了眨眼睛:
“他说他学习很好,所以我也可以的。”
时间突然凝固。纪冉仿佛看见一根细长指针来回轻颤,然后咯噔一下,慢慢往回动了一点。
过了一会儿,床边才响起一点声音:“那...傅医生还跟你说什么了?”
纪冉往前挪了一小步,眸中一点细碎的光:“多多偷偷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程多多想了想,又捂着小嘴继续道:“说他以前不知道他的同学去世了,过了很久才知道。”
“还说让多多手术之后不要怕痛,要努力健康。这样关心多多的人才不会突然找不到多多。”,,网址m..net,...: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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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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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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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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