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遇淮在门前站了几秒。
荆酒酒看了看他,问:“门外是不是有人?”
“嗯。”
荆酒酒先是一紧张,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我才是鬼,是他们怕我啊!
于是他在被窝里,坐得更结结实实且理直气壮了。
白遇淮却并不希望别人也见鬼。容易引起乱子,一旦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就要杀了少年。
“等一会儿。”白遇淮说着,反手打开门,退了出去。
“今天大家都很累了,二位还是先回去,有什么事,晚点再说。”白遇淮眉心微皱,面露疲色。
他的奖杯当然不是白拿的。
并不需要太多的情绪表露,就让人感觉到他像是一张绷紧了的弓,冷锐又疲惫,需要松缓歇息。
老曹二人当然不敢再打扰,只能又失望而归。
“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在威胁白影帝?”老曹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安心,“咱们要不去请个法师?”
季孟沉默片刻,道:“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和白哥私会的人,既不是节目组的人,也不是嘉宾MC,她是从外面来的别的人。”
老曹一下被他打开了新思路,喃喃道:“这得是个多有手腕的啊?上次走红毯时碰瓷白影帝的那个小明星,可没多久就糊到南天门去了。”
季孟听了后半句话,心下一凌,倒是没再多说了。
就白遇淮在门外说会儿话的功夫,荆酒酒已经无聊得在房间里闭上眼,让二楼所有的吊灯对调了。圆的换成方的,大的换成小的,黄铜的换成水晶的……
白遇淮重新推门进来,荆酒酒唰地睁开眼。
二楼有一盏灯换不及时,“啪”掉地上摔碎了,把路过的老曹二人吓得够呛。
“真是年久失修了……”老曹拍拍胸口,自我安慰道。
“要睡了吗?”楼上的荆酒酒问。
白遇淮点了下头,却是自己走到沙发旁去躺下了。
荆酒酒也不失望,自己也顺着躺下去,往被子深处钻了钻,一边还忍不住小声嘀咕:“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我的房子年久失修……”
荆酒酒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无端指控?
他闭上眼就开始修房子了。
“云姐,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孔湘琪颤声问。
为了避免再出现昨晚的情况,孔湘琪和云馨睡到了一个房间。云馨在床的另一侧,艰难地翻了个身:“有……好像是,敲打的声音?”
“咚咚咚”
“砰砰砰”
或轻或重,好像这座古堡活过来了。
没有什么比白日见鬼更可怕的事了,两人连起身去确认,这些声音是不是节目组故意弄出来的都不敢,只努力地闭紧了眼,想着身边还有个人呢,一下觉得宽慰多了。
另一边几个男MC也好不到哪里去。
于绍光挂着黑眼圈,叹气说:“我怎么觉得咱们都待不够十八天,就得认输回家了……以前节目组的套路不是挺有规律的吗?这次怎么不分白天黑夜了?”
老曹也垮着一张脸:“要不咱们明天干脆就别睡了,死磕到底……就看看是不是节目组整了什么东西?”
老曹话音落下,那敲梆子的声音就在他们窗外响起了。
像是敲敲打打,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叩门。
越是摸不清楚它们是什么声音,人的大脑就越会产生无止境的联想……
“不行,要不我出去看看。”
“越恐怖的动静,也有可能是节目组埋藏的解密线索。”
老曹腾地坐起来,往外走。
而躺在沙发上的白遇淮,也充分感受了阴气满屋子乱窜、飞上飞下的动静。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没有哪个鬼敢这么玩儿。
白遇淮忍无可忍,霎地坐起了身。
“你醒了?”荆酒酒伸长了脑袋盯着他,分外贴心地问:“你睡够了吗?”
乱窜的阴气短暂地停住了,失去了控制的铁锤,也在老曹开门的那一瞬间,“啪”一声,重重砸到了地面,惊得老曹一个回身,飞骑到了于绍光的身上。
“卧槽!这真是节目组干的吗?”
“风格怎么和以前不一样啊?”
老曹欲哭无泪。
白遇淮一边听着楼下嘈杂的动静,一边是眼前荆酒酒分外认真的面容。
算了……他大概都不知道自己干嘛了。
白遇淮动了动唇:“……嗯,就突然惊醒了。”白遇淮又躺了下去。
“你做噩梦了吗?”荆酒酒问。
白遇淮敷衍地应了声:“嗯。”
和他待在一起,鬼做噩梦的可能性其实更大一点。
“那你现在是不是很害怕?”荆酒酒的声音却是下一刻就响在了耳边。
白遇淮一扭头,就看见荆酒酒蹲在沙发边上了。
少年问得言辞恳切,白遇淮都不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吓唬自己了,又或者可能干脆是少年忘了自己是鬼了,才瞬移了过来。
白遇淮斟酌了一下,开口说:“一点点吧。”
一点点害怕也是害怕!
原来这个人也会害怕!
荆酒酒仿佛找到了同盟,顿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丢脸了。
“那你接着睡吧,我在旁边看着你,你就不害怕了。”荆酒酒嘴上这么说。
少年的一切言辞,好像都发自肺腑,说来不紧不慢,还有点温柔的味道。
大概是真的没有当鬼的自觉,竟然还会反过来安抚他。
少年还是死时,那个彬彬有礼豪门小公子的模样。
白遇淮心想着闭上了眼,也就还是没有去戳穿他,把阴气搞得满屋子乱窜的事。
荆酒酒趴在沙发边上,更认真地盯住了男人的脸。
肯定没有比鬼盯着入睡,更让人浑身发凉的了!
一会儿他肯定要做更恐怖的噩梦!
真是太!好!了!
……
时针飞快指向下午四点。
为了凑够剪辑素材,这个午觉睡得不□□稳的MC们,不得不起床了。
白遇淮也睁开了眼。
荆酒酒有点失望。
他看上去好像一点噩梦也没有做……
白遇淮也没想到这只小鬼这么认真,说要看着他睡觉,就一直看到了他醒来。
这会儿,少年还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白遇淮犹豫片刻,抬眸和荆酒酒说:“我睡得很好。”
没有做噩梦。
他根本就不会做噩梦。Χiυmъ.cοΜ
少年应该可以放心了。
荆酒酒:“……哦。”
当鬼这么没排面的吗?
他竟然不仅没做噩梦,还睡得更香了!
可恶!
下次入他的梦吓他试试!
荆酒酒磨了磨尖尖的小虎牙,不大高兴地掉头走开了。
白遇淮很快洗漱完下了楼。
在前一天里,多少显得冷淡不合群的白影帝,到了这天下午,却突然间主导起了节奏。其他人只隐隐约约有了这样的感觉,但谁也没觉得奇怪。前一天可能就只是太陌生了而已,人白影帝能放低身段来和他们磨合,就已经很不错了。
白遇淮带着他们找到了节目组放置的不少线索。
几个MC也终于松了口气,至少节目组进度没耽误。
“哎这个符号……咱们是不是在地下室见过?”孔湘琪疑惑出声。
老曹跟着凑近了看了一眼:“哎你这么一说,我刚才在另一面墙上,好像也看见了。”
“哪儿啊?”
“就咱们刚才找到密码盒那地方啊,那儿好像是个洗衣间吧,我看有个小电梯,里面还放着个脏衣篓。”
“这下面会不会也有鱼缸?”于绍光哈哈一笑。
大家这时候气氛轻松了不少。
“应该没有吧。”孔湘琪说着,推开了符号下面的桌子。
然后她顿了顿。
于绍光:“草!”
于绍光:“真有一鱼缸!”
“这个怪……怪诡异的。”孔湘琪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季孟求助地看向了白遇淮:“要不白哥看看?我们真想不出来,节目组能在上面留什么线索。”
白遇淮垂下眼眸,淡淡道:“我也不知道。”
“要不咱们再回洗衣间去看看,那里是不是也有一个鱼缸?”孔湘琪提议。
白遇淮没有出声。
他早就看过了。
他带着他们找线索,并不是对节目组设计的解密环节有多大的兴趣。他只是为了找鱼缸。
这座古堡的主建筑里,东南西北四个角的地下一层,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都各自摆放着一口鱼缸。鱼缸上方则画着一模一样的符号。
正印证了白遇淮的猜测。
几个MC又找了一通,最后依旧什么也没找出来。
那鱼缸他们也不敢轻易搬动。
白遇淮也不希望他们去动这些东西,于是在旁边淡淡说了一句:“不知道在阴暗的地方放了多久了,很可能沾着什么细菌。”
大家一听,心底一个激灵,更没了去碰的心思了。
很快就又入夜了。
白遇淮独自带着食物上了楼,大家猜测他可能又要看剧本,倒也没去打搅。
今晚省略了讲鬼故事环节也好,免得晚上更害怕!
白遇淮上到三楼,推开门。
屋里却是空荡荡的。
白遇淮微皱了下眉,闭了下眼,再重新睁开。这样可以确保,他能看见轻易看不见的东西。
……没有。
屋子里还是空荡荡的。
那少年走了?
白遇淮转身去敲荆酒酒的那个卧室门,敲了三声后就立刻推开了。
只见荆酒酒坐在他自己的床上,正看《猫和老鼠》呢。
白遇淮:“……”
不过转念想想,他死的时候还年纪小,会觉得无聊也是正常的事。
在没电的时候,他怎么在这座城堡里过了数年,都是难以想象的……
荆酒酒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但是没理会白遇淮。
还是白遇淮主动走到了他的面前,问:“吃晚餐吗?”
他还是拿我当人。
荆酒酒扭过头,扫了一眼他手里的餐盘,摇摇头。
白遇淮也不客气,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一边慢吞吞地享用晚餐,一边淡淡出声问:“你知道这个城堡的地下一层,放着风水鱼吗?”
“风水鱼?”荆酒酒的注意力这才被吸引了过去,疑惑道:“那是什么东西?”
他果然不知道。
白遇淮手中的叉子顿了顿。
“这种鱼从小就养在见不到天光的地方,用来喂养它们的不是鱼饲料,而是生肉。再从生肉,慢慢过渡到腐肉。死状越惨烈的尸体上的腐肉,越好。这样才能养出天生的阴体。”
荆酒酒听得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太太恶心了。
他一张脸都皱紧了。
谁在他的城堡里养这种恶心的东西?
把他家弄得好脏啊!
白遇淮打量了下他的神色,见他没有被吓住,这才又继续往下说:“水主财,养了鱼的水,是为活水,可象征财水生生不息。所以自古就有在家中悬挂鱼水图,或者于天井下摆鱼缸的习惯。但没有风水大师指点,摆了也不过是起一个象征性作用。”
“而这个风水鱼就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只不过它不摆在自己家中,而是摆在敌人仇人的家中。”
“它会不停抽取宅中主人的福运,福运抽干了,就抽阴气。轮转不息。手笔大的,甚至可以旺一个家族。”
这东西不是一般的阴邪。
荆酒酒已经听呆了。
白遇淮打量了一眼。少年面容苍白,看上去越加纤弱了。……怎么会有人将这样阴邪的东西,用到这样美丽脆弱而又不堪承受的少年身上?
白遇淮顿了下,随即放下了手中的叉子。
少年等回过味儿来,大概又要吓得往他怀里扎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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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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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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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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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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