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大概是在思考该说什么,又以什么作为开场白,在房间铁门下的缝隙里不断有脚步的阴影徘徊,大概是不少人在外面等待着,对于房间内男孩执拗地闯入感到无奈和头疼。
“面要冷了。”林年说。
金属桌的对面,苏晓樯抬起头看了男孩一眼,又看向一旁因为夏季的缘故依旧热腾腾冒着白气的牛肉面,轻轻抽了抽精致的鼻子,屋子不怎么通风的缘故现在整个房间里都是牛肉面的香气。
林年向前探出身子伸手把面碗划到了苏晓樯面前,又把筷子整齐地放在碗边,做完一切后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
苏晓樯低头看着牛肉面沉默了半晌,忽然拿起了筷子插进牛肉面里搅拌了圈,挑起一筷子沾满热油的面塞进了嘴里,白净的脸颊撑得鼓鼓的,埋着头发出了小声的稀溜溜的吃面声音,
整个房间里都只能听见她吃东西的声响,女孩被辣到的时候时不时侧开头轻轻呼一口热气,这时林年就会递过去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她也来者不拒拧开对着瓶咕噜咕噜就吹,吹完后就继续埋头猛吃面,好似八辈子没吃过饭,又或者这碗面辣死过她老爹是她的杀父仇人。
林年右手掌拖住颚上低着头躺在椅背上看着这个女孩吃东西,吃得太猛的时候就开口提醒她别噎到了,但他总是说慢一步,房间里就响起女孩剧烈的咳嗽声,咳嗽完后又继续吃面,一点也没给话题打开的机会。
吃到最后时女孩又伸手去拿一旁的矿泉水,但只拿了个空瓶,她看了一眼空瓶子后就把它放下了,连同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把吃剩下的面碗向前推了推,往后坐靠在了椅背上左手轻轻抵住下巴低头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桌对面的林年从风衣里抽出一张卫生纸递了过去,女孩接过后抬起纸巾擦了擦不知道是被辣哭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落的一点眼泪,放下纸巾后发现对面的男孩又递过来了一张纸巾,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只是面太辣了啦...”
“我是让你擦嘴...这里沾到了点东西。”林年还是把纸巾递到了她的手里,抬手指了指自己嘴角的地方。
女孩愣了一下低头看向反光的金属桌面,才发现自己被辣得红扑扑的脸蛋上沾了不少辣椒油,看起来喜感无比比抢食的小猪仔好不到哪里去。
她接过纸巾囫囵擦了擦脸颊,抬起头看向林年问,“...现在还有吗?”
林年看着那张被牛肉面辣红的脸颊和眼眶,伸手想指指脸颊但想了想还是作罢,探过身子伸出拇指在女孩脸蛋上刮了一下带走了那一滴油痕,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女孩全程看着他,他也低垂着眼帘注视着那双认真的眼眸。
“昨晚没睡好?”重新坐回位置上的林年擦着手顿了一下问,“你黑眼圈好重...”
苏晓樯坐回了椅子低垂着头长出了一口气,抬手刮了刮眼角点了点头。何止是没睡好,她昨晚一晚上没睡。
“为什么哭?”林年看着她红红的眼眶轻声问。
奇怪的问题。
“牛肉面辣的。”但苏晓樯还是回答了,尽可能让自己声音别出现哭泣后的哽咽。
“没那么辣,我午餐吃的也是这家牛肉面,执行部统一给所有人叫的面都是微辣,只有口味吃得重的人才会特别要求加更多的辣椒。”林年说。
“...噗呲。”苏晓樯怔了一下后忽然低笑出了声音,大概是自己的倔强被当场拆穿了,小声嘀咕道,“哭都不让人哭了吗,几天不见你怎么就这么凶了呀?”
“我只是想说哭一下喧泄情绪挺好,比起你现在的反应,其他人甚至哭得大小便失禁,那才叫一个难看。”林年摇头解释。
苏晓樯用手指抹去泪痕后抬头看着桌对面熟悉又陌生的男孩说,“你没有什么其他想跟我说的事情吗?”
“有,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了。”林年点了点头。
他深吸口气抬头看向毫无纹路的雪白天花板说,“我在想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要说的东西太多了,一时间有些整理不过来,你应该知道我的作文一直写得很一般,只会对着模板作文生搬硬套,论写作你算是强项,不如你给我一些话头的提示?”
“那个,是什么?”苏晓樯指了指林年衣领上半朽的世界树校徽问。
“卡塞尔学院校徽。”
“卡塞尔学院是什么?”
“明面上是一所私立贵族大学,但暗地里是一所以屠龙为目标的克格勃式机构,以培训涉及战斗、追踪、调查等多项技能精通的精英专员为目的,不断向全世界输送新鲜的屠龙血液。”
“屠龙?”
“字面意思的屠龙,我们相信世界上有这种神话中的生物存在,而实际上也有无数事实证实了这一点,比如你和路明非在昨天遇见的‘死侍’,那就是龙族的衍生物,经过利用纯血龙族的血清制造出的人工士兵,极度危险反人类,我们的目的就是阻止这种危险的实验继续进行,缉拿一切与之相关的罪犯。”m.χIùmЬ.CǒM
“你们为政府工作?”
“不,我们为一群自视甚高的老家伙们的利益工作,偶尔也为了世界和平。”
“那你们...是什么?”苏晓樯顿了一下轻声问。
昨晚那青黑色的巨影从天而降以铁血凌厉的手段屠杀掉他们眼前那只死侍的场景还依旧历历在目,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那时候出现的青黑色巨影与之前的死侍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更为暴戾凶狠更多。
那是林年,毫无疑问就是林年,因为如果那个怪物不是林年它就不会伸手轻轻抱住不顾一切扑过去的苏晓樯。就算是现在林年想起那个时候的场景,也忍不住别开了头有些感叹面前女孩的...执着。
“我们是混血种。”他淡淡地说。
“混血种?”
“游离在人类与龙族之间的怪物,你可以理解为常识中的混血儿,只不过我们父母的另一半多少带一些怪物的血统。”
“怪物?”苏晓樯忽然笑了一下。
如果林年是怪物,那昨晚她就不可能活着离开那座塔,对于这个自贬的说法她完全不能接受...昨天一整个晚上她就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了,无论多少次自问,在她看来面前的男孩就是她熟悉,心爱的那个男孩,再怎么变也是那个变扭、温柔的男孩,反倒是以前林年对她的疏远和难以明喻的距离感一下就有了解释。
苏晓樯现在的内心里甚至涌起了一丝同情,那些想要迫切认同这个男孩的话涌到了嘴边,正要说出口的时候,面前的林年忽然就冷不丁地说,“...笑什么笑?你也是怪物。”
苏晓樯正想奠定自己唯一女主角的大片煽情台词瞬间就卡嘴里了,愣了好一会儿困惑地抬头看向林年。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富山雅史单独提审吗?”
“不知道。”苏晓樯摇头。
“昨晚跟我同行的专员在急救苏醒后对执行部进行了照例的汇报,然而在汇报中他特别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在昨晚任务过程中注意到了发布会的宾客里,其中有一个人身上出现了极为“严重”的黄金瞳现象。”林年看着愣神的女孩淡淡地说,“你猜猜这个人是谁?”
“谁?”苏晓樯愣了一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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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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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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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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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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