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临把接到孙安娜电话的事说了一番。
“你做了什么,人家宁死不嫁。”
“少埋汰我,我没答应过和孙家联姻,这件事你不觉得很奇怪?”银临想了想,因为牵扯到老阿杏,他决定把之前目睹王洛击杀爻唳的事先瞒住。
银临知道说得越多越坏事,经过上次闯应天河阵的事来看,防范总是好的,指不定多少眼睛正盯着自己。
十香拿出个黑色烟盒大小的机器,把银临提供的两个陌生号码输进去,不久就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两个被害佣人的号,最近的通话记录里只有你,定位来看,现在这两个号正躺在孙家的某个角落里。”十香说完,又在葡萄架下检查了一圈,没别的发现,转身示意银临跟她走。
何以判定凶手不是人类?
因为现场实在太匪夷所思。简单说,如果孙家家宅是个容器,那么案发时,这个容器一定是倒过来的。从现场散乱的遗骸可以看出这种迹象。血痕和人们沾血的脚印,逃跑及躲避时留下的痕迹,统统在天花板上。这是二楼的情景。
再看三楼,虽然过道上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但房门和墙壁上有无数道凌冽的割痕,是被外力一道道被削出来的。
从位置和角度判断,出自孙家人。
“孙家的人竟然有这种本事。”光看这种能力,已经超出了人类可以掌握的范畴。
“谁说孙家就全是人类了。”十香说着从后脊背上拔出长剑,朝三楼通道尽头劈砍而去,剑风所到之处,场景发生了变化。
走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延展出去,房间像魔方一样开始快速移动变化,地面微微震动,刚才还欧式风格浓郁的建筑,此时已是古朴式样。
“银临,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你选择继续往前走,你将会活在一个毁三观的世界里。现在回头还来得及,等会儿我让同事给你消除一下记忆就行。”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就算他想回头,暗处监视跟踪他的家伙会放过他?再说,还有两只泽精之力在鬼界,现在连老树精也没了音讯,他怎么回头?
银临用行动代替回答,率先朝凭空生长出来的建筑走去。
孙家的第四楼,情况比之前一楼二楼都糟糕。
正厅位置的太师椅上,坐满了孙家人,银临已经认出最前方坐在主座上头发花白的老头,正是孙家祖爷,接下来依次是中年发福的孙世才,孙世杰——孙氏集团现任的总裁和执行官。银临记得之前的新闻里说二位已经跑路,原来是死在了人们看不见的地方了。
“这孙家,虽说这风评是差了点,何至于被满门灭族呀,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十香毫不掩饰震惊,但也没半点怯场,上前细细观察每一个人。
“看这些杀人的手法,有没有什么线索是可以给什么鬼对号入座的?”银临觉得镇河境应该有这方面的记录。
“我又不是数据部的,这个得拍照回去让同事筛查。但这些仇杀的方式,倒是让我想起一些场景。”
“什么场景?”
“地狱道。”
几位孙家的重要人物,全部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断了气。这是看上去的样子。但只要留心查看,这些人紧闭的眼睛中,瞳孔溢血,埋在衣服下的皮肤干瘪赤红,耳道中有豆腐脑似的残留物。
“他们是在各自的座位上被活活烧死的,别看了,耳道里是脑浆。”十香戴上手套开始剥孙世才的衣服。
闻言,缩在银临上衣口袋里的铃铛趴在口袋边吐了,无乐也应景的缩了缩。银临压下恶心的感觉,朝十香打开的衣服看去。
孙世才衣服下的皮肤,明显像是被火烧过,但燃烧的火候又控制得很好,油脂被高温烘烤而出,全部浸透在衣服上,没有半分烧糊或者烧化的痕迹,但是在手臂内侧、胸部和腹部等位置,又呈现出一种赤红的状态。再打开孙世杰的衣服,痕迹同样如此。
“铜柱地狱,商纣时期发明炮烙之刑传入地狱的,火山地狱,人活烧而不死,上古既有。”十香说着走向孙家祖爷,掏出支探测笔似的东西从老人家嘴里塞进去:“内腔充血,血液不属于孙老本人,如果按照地狱道的思路来看,应该是血池地狱,也就是把人投入血池反复淹溺而死。看样子,身上还有凌迟的痕迹,符合磔刑,但肉并不脱离本体。”
“……”
十香说着掰开几个男人的嘴,“哦,还有拔舌。”
拔了舌,再痛苦也只能无声承受。银临神色动了动。
“为什么只有孙老祖爷受了磔刑?”银临问出了关键。
“还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你知道这些惩罚性的虐杀,背后代表着什么含义吗?”十香问。
在十八地狱中,铜柱地狱是惩罚纵火杀人者的,而纵火可以出于各种原因。火山地狱,惩罚范围更广,抢劫欺骗更是在此行列。血池地狱,罔顾道义,奸佞欺骗。磔刑地狱,专门对付掘人、鬼、妖坟墓者。这些人这样的死法,肯定不是没有根据的,那这种充满惩罚意味的虐杀,到底是真复仇,还是凶手欲盖弥彰?
客座上,几位孙家的旁系也是被定在座位上烧死的,只死前没孙家直系那么痛苦。四周没有打斗的痕迹,桌椅上纤尘不染,凶手一定是高手,能同时控制住这么多人。
也许是结界打开了,此时浓郁的血腥味反而是从五楼上传来的。十香银临进入五楼后,发现场景完全和四楼相反。
五楼按照设计,是花厅,一场虐杀后,花草安然存在,甚至娇艳欲滴。但孙家的女眷,全部在此情景下,被人锯去了双手。
锯相比砍,能增加死者的痛苦。
女人们保养良好的手,被整齐地堆放在博古架上,而每个女人嘴上,都被黑色的线绳缝住了,再细看那线绳,分明是女人们长长的头发。
血腥却又风雅。
再上一层的阁楼上,是孙家的小辈。看得出他们的痛苦似乎比长辈少一些,全部像睡着一样,但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
这么看,孙安娜,应该是个例外。
她逃出了,打电话求助,也许出于某种误导,她不知道自己将会有生命危险,而认为问题的症结在和银临的联姻上,于是电话里不是立即求助,而是商量不联姻。第二通电话时,也许她已经意识到了他们孙家面临的是灭顶之灾,所以慌忙求助。
但还是被凶手抓到,并活埋。
“事情比我们想象得复杂,这些人的死如果在你们人界曝光,真是一万张嘴都说不清楚。”十香说完,只见一个镇河境的人快步走了上来。
“组长,地下室发现孙家老太的奶母。但是……”来的跟班小弟轻瞥了眼银临,就不再往下说了。
十香点点头,很懂行地转身:“银临,你先去院子里等我。”说着和刚才的人急匆匆下了地下室。
银临还是很想跟着去的,可毕竟自己不是镇河境的人,十香能让他知道这么多,已经违反规定了。想到这,银临决定打道回府。
回家后,银临上了二楼,对面野地里的房子还是一片静悄悄。让铃铛盯着,银临在书桌前坐下,他现在脑里有点乱,有什么东西抓不住,但又觉得有什么东西清晰无比。
前天,银临发现有人盯着自己,只看到对方的眼睛,幽黑和血红。昨天,接到电话,今天看到孙家的血案,他被牵连其中。
孙安娜在电话里求他不要娶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笃定他们的联姻是成立的。
孙安娜在电话里说的话,现在细细想来,有哪里不对。m.χIùmЬ.CǒM
首先,对方在一个没有储存他号码的手机上准确拨打他的电话,是记忆太好,还是有谁提供了号码?其次,“我想求你救救我”,是商量的口吻,而不是真的求助,为什么求助要先商量呢?孙安娜在电话里说她和银临以后要联姻,这件事子虚乌有,那孙安娜是凭什么觉得这件事是真的?
他们生前经历了什么?难道他们觉得这件事银临能做主?
门铃又响了,银临让铃铛去接视频,是十香。
“银临,你得跟我走一趟,你现在是嫌疑人。”十香说着公事公办掏出一个黑色调查证在镜头前晃了晃。
银临此前隐隐有感觉,无论如何,他都会卷进孙家的灭门案,这是一种难于言喻的自我认知。
“如果我说我是清白的,你信吗?”银临坐在十香车上,镇河境此行一共四辆车,开到某个视觉死角的地方,布阵连人带车一起传感回镇河境。
“我相信,但证据对你不利,我们镇河境也得走程序。”十香说着,双手放开方向盘,在空中虚虚画了个诀。
“我其实有个疑问。”银临看见前面的车闪电一下消失不见,就快轮到他们了,话还没说完,银临只觉得大脑里一阵轻微的眩晕,一种失重的感觉停留了几秒,失重感消失时,他们已经到了一座树木繁茂的山前。
车子径直开进山肚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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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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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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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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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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