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相清薄寡淡,骨相笔挺匀称。
气质清冷。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形容她的长相,孟时会说,这是个波澜不惊的美人。
美人在骨不在皮,便是对她这类型最好的形容,如同朱茵、章子怡,越看越觉得有韵味,同时戏路也广,可塑性强。
而跟她一起来的曾柔,第一眼就感觉甜美可人。
于楚如两人下了出租车,跟着手机导航走了约莫七八分钟,才到店门口。
曾柔一眼就看到醒目的牌子,“上写着休息,是不是看错地址了?还有我想了想,昨天你打电话说我会陪你一起来,那个孟导是不是表现的太热情了?而且试镜为什么会约在猫咖啊。”
曾柔看过孟时在哔站的频道后就有些不正常了。
“好了,你别乱想了。”于楚如无奈的推开门。
铃铛声响起。
孟时抬眼。
两人四目相对。
于楚如楞了下,她没想到孟时已经先到了。
“进来坐吧。”
孟时站起来,把手机放在桌上,示意苏然看杨衣“缘分,既是偶然,又是必然”这个说法,是否能让她满意。
于楚如推开门,走进店内。
苏然见她们站在那里眼神闪躲,轻声对孟时说,“有空我去拜访这位老师吧。”
这是接受了孟时把杨衣介绍给她认识的提议。
她说完起身去迎于楚如和曾柔,孟时昨天晚上打电话说过,今天下午约朋友来这里玩。
现在苏然一看她们的神情,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两个姑娘哪像来猫咖找朋友,分明是硬着头皮闯龙潭。
“真巧,孟时刚刚到,你们就来了。”苏然过去,笑道,“这边柜子里是鞋套和免洗的消毒液。”
孟时到这里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了,苏然这老好人见她们有些紧张的站在门边,知道孟时在双方的关系里,处于更主动、强势的那一方,故意说他刚到,好让她们放松些。
其实苏然理解错了,于楚如和曾柔并不是怕,或者把孟时摆在上位,毕竟于楚如怎么说也是三大影展的影后,而且这仅仅只是一次试镜。
之所以站在门边,显得很卑微,是因为……俩人在出租车上对孟时的哔站账号进行了一波探索。
她们没有在账号里找到已经被删除的《流夏》,再三确定没有找错账号后,便看起了日常视频。
然后……
俩人就看到孟时跟人打赌公交车上下来是男是女,连输十几后把气急败坏的样子,以及他把人家狗子追的满公园嗷嗷叫的场面。
要是她们日常刷到这种视频,可能会觉的还挺有趣。
可问题是,视频里极其抽象的这货,是于楚如今天要去试镜的电影的导演……这就很惊悚、很荒谬。琇書蛧
于楚如还好,毕竟前天她和孟时通电话的时候,已经凌乱过一次了。
曾柔人就很懵,如果不是陆成康是中间人,她在车上就想拉着于楚如回学校了。
心情都复杂的两人进门,看见店里温馨的布置、暖色的灯光、或追逐或酣睡的可爱猫猫、气质温和的老板,以及穿着衬衫,刮了胡子,干干净净的孟时,内心终于平复了些。
事情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于楚如两人穿鞋套,苏然弯腰抱起在脚边蹭来蹭去的海豹色布偶猫,说,“它叫羽绒,可亲人了。”
猫咪外交很成功。
于楚如和曾柔的注意力一下就被羽绒蓝汪汪的大眼睛,蓬蓬的大尾巴吸引了。
布偶猫也太可爱了!
孟时看穿了一件扎染晚霞配色的连衣裙,从苏然那里接过猫咪的于楚如,知道她这是为了紫霞这个角色特意准备的。
他颇为不自然的搓了下鼻子,说,“你们先坐下喝杯茶吧。”
于楚如不好意思的把羽绒递回给苏然,心里暗道自己不专业,明明是来试镜的,怎么就玩上了。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虽然距离约定的一点半,还有很长的时间,但于楚如还是主动道歉,然后介绍自己身边的曾柔,“我昨晚和您说过,陪我一起的曾柔。”
“你好,你好。”孟时伸手和她们握了下,“不是你来晚了,是我来的早了,你们叫我孟时就行。”
于楚如腰挺得直直的,看着孟时的眼睛说,“陆导让我跟您多学习。”
孟时她听这话浑身难受。
这货心眼小,听于楚如这么说,就感觉陆成康在背后阴阳他,因为他跟陆成康阴阳怪气的时候,就“您”来“您”去的。
他能有什么东西教影后,而且……
孟时想到自个接下来要干的事和寄给陆成康的剧本,有点心虚。
不过好在于楚如带了个朋友来,有她的参与,试镜的内容应该就好操作多了。
于楚如见孟时突然沉默,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和那几页剧本,说,
“陆导让我问一句,试镜的时候,他方便看吗?还有,我和陆导在剧本上都有些疑问,希望能在试镜开始前,从您这里得到解答。”
“没问题。”孟时巴不得陆成康参与到试镜当中来。
他答应的这么干脆,让于楚如很意外。
陆成康说孟时应该会百般推脱,让她一次性提两个要求,好让他能答应其中一个来的。
所以,现在两个要求都答应了,应该是好事吧?
于楚如心里如是想着,高高兴兴的给陆成康去了消息。
很快得到答复,她便连上店里的无WiFi,打开远程会议的软件。
孟时见陆成康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探头过去,大声说,“吃了嘛您!”
陆成康那边刚接通,只见一张脸怼过去,给他吓一跳,人往后仰了下,看清是孟时后,说,“一点半?”
他这几天在赶进度杀青,时间利用的很紧,特意把一点半到三点这段时间腾出来,现在提前到十一点多,不上不下,卡到他了。
孟时把笔记本调整了一下位置,笑道,“我的时间随时为您调整,要不您先忙,我们到点了再开始。”
陆成康清楚这货的尿性,年纪轻轻就一股子他爹陆老头内味,明明是好话,从他们嘴里出来就变味了。
这俩人凑一起,就差搭个台去天桥底下卖艺去了。
陆成康不稀得和他拌嘴,说不过。
看清孟时的背景后,皱眉,“你们这是在哪?”
孟时抱起笔记本,给他左右展示了一下,然后把摄像头对着苏然,“在苏……苏老板的猫咖。”
在冲茶的苏然看到陆成康倒没有多少意外,她听孟时和于楚如的对话就已经知道,介绍他们认识的陆成康。
苏然泡茶的时候和冲咖啡不同,很静心很专注,和陆成康点了下头,便管自己了。
陆成康就没那么平静了,不过于楚如和曾柔在,他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对孟时说,“把试镜的地方选在猫咖,是不是有点……你别影响苏老板做生意。”
他这是在点孟时,让他别瞎胡闹,赶紧走。
孟时又不会把苏然和叶上末的关系乱说,他只是为了扩充一下苏然的朋友圈,让她能有多几个可以说话的朋友。
苏然这家猫咖的位置选的,说好听叫闹中取静,说不好听就是有点阴间。
不要说有什么人流,就连路过的人都少,平时估计除了几个偶尔来的学生,也就只有这些猫陪着她。
孟时当自己没听懂陆成康的意思,说,“不会的,苏老板现在也算是我这边的主创了。”
陆成康被孟时“捧在手上”,屏幕里不大的眼睛明显大了一圈。
孟时笑的阳光灿烂,“《悟空》的主题曲,我定了一首粤语歌,苏老板是羊城人,声音啊,气质啊,各方面都合适,我就来麻烦她了。”
“你!”
陆成康强忍住自己骂街的冲动,点了根烟。
看来拍完《春》要会京城一趟了,不然这小子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
“陆导要不您先忙,我这边不着急的。”孟时捧着笔记本左右晃,“对了,孙丽杀青了吗?杀青的了话,麻烦您让她来京城轻雪传媒一趟。”
孙丽已经明确的表示要转投轻雪传媒,孟时便想捎带上她。
“她前天就杀青离组了,你有角色找她,自己联系。”
陆成康觉的自个都要被这小子薅秃了,看孟时咧着嘴在他眼前晃悠,终于气恼的说,“你把老子放下!快点开始!”
“得嘞,都听您的。”孟时乐乐呵呵的把笔记本端端正正的摆到桌上,摸着下巴仔细的端详一下,问屏幕里的陆成康,“我给你上杯茶,这样会不会显得正式一点?”
陆成康抽一口烟,再把烟竖在自个面前,“你给我上柱香得了。”
孟时连连摆手,“不至于不至于不至于。”
俩人这番互动把曾柔看傻了,目光在陆成康和孟时之间来回转动,长得也不像啊?
“你看出来了?”孟时注意到曾柔的目光。
伸手摸出根烟,被端茶过来的苏然瞪了一眼,又放回去。
心里嘀咕,所以人还是不能太熟,第一次来,明明让抽烟的,熟了之后,就管着了。
“看出什么了?”
于楚如以为孟时跟她说话。
孟时摇头眼睛盯着曾柔,“你是不是看出来了。”
曾柔一脸惊慌,使劲摇头。
孟时转头看屏幕里的陆成康,“你没猜错,他就是我爹。”
woc!
于楚如、曾柔、苏然人都傻了。
难怪这么帮他!
曾柔恍然大悟,瞬间脑补了几万字孟时作为陆成康私生子的心路历程,以及陆成康最为一个父亲知道自己有一个孩子后,那种满怀愧疚的想要补偿的心情。
啊~这就是娱乐圈大佬的私生活吗?太劲爆了。
曾柔耳朵竖起来,眼睛溜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陆成康心里犹如日了狗一样难受憋闷,他之前问过孟时他爹是做什么的,孟时说他爹早死了!现在这么说不是骂人嘛!
而且作为一个长辈,他还不好直接是这事。
这时候来一句,你爹早没了,这,这不合适啊。
孟时看几人精彩的表情,笑的不行,“不会吧,不会真的信了吧。”
苏然在震惊之后,回过神来,轻轻给孟时脑袋来了一巴掌,对于楚如两人解释到,“成康因为没结婚,一回家被陆叔叔追着打,要是真有个儿子,还不得敲锣打鼓送回去啊。”
这么大年纪了还会被打嘛?
于楚如惊讶的看向陆成康。
你还不如不解释呢。陆成康本就耷拉着的脸,更垮了。
他想到昨晚接的两个电话,干干巴巴的脸,直接皱成了狗不理包子。
陆老头知道孟时要拍电影后,心里认定是他蹿叨的,一通电话劈头盖脸一顿骂。
紧接着,孟时说如果不是他拍的电影让老头对导演有偏见,自己也不会落小饭馆都进不去这个下场。
陆成康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落个两头不是人,心里那个憋屈啊。
最主要的是,自己还拿这俩人没办法,一个是他亲爹,另一个是流氓。
虽然表面上是孟时事事求着自己,又是借钱,又是借人,但陆成康清楚,就算没有自己,孟时一样能玩,甚至能玩的更脱,更奔放。
一部电影立项,作为导演,出发点无外乎两种,一、为钱,二、为了梦,为名。
可孟时既不为钱也没什么梦,办事只看自己的喜好,这种人眼里没有所谓的“规则、潜规则”,别人很难拿捏他什么。
加上秦轻雪这么一个极度渴望证明自己的人,在后面支持他,让人很难预测他会干出什么事。
孟时对于叶上末对苏然的隐藏,以及《空禅》的整体立意,态度是毫不掩饰的不屑。
为了拽住他,让他不至于脑子一热干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陆成康只能让自己深度参与到《悟空》这个项目里来,充当他和叶上末之间的缓冲和底线。
他能感觉到孟时也是这么个想法。
不然以他对《哑巴》的嫌弃,不会特意跑到剧组“学习”。
要论对剧组的调度指挥,轻雪传媒拍过两部很成功的古装战争戏,还怕找不人教他?
只是对于这一点,两人心照不宣罢了。
“行了行了,你跟老爷子闹矛盾别折腾我。”陆成康无奈的摆手,“你在这边跟我阴阳怪气没用,想回去吃饭,去找妮子给你求情,老爷子就疼她,吃过他做的韩式炸鸡没有?为了妮子学的。”
孟时一听这炸鸡皱了皱鼻子,“好家伙,那味道就离谱,齁甜,我说鲁菜怎么做出那种味。”
他吐槽了一句炸鸡后,“知道陆佳管用,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属狗的是吧,逮住人就咬。”
如果可以通过视频打人,陆成康真想给这货一拳。
曾柔很想说,狗干不过他,他追着狗跑。
她现在已经完全看不懂这两人什么关系了,总之看起来好像关系挺好?
陆成康看了眼时间,觉的心累,对于楚如说,“你在剧本上有什么不明白问他吧。”
于楚如对猜测孟时和陆成康的关系没什么兴趣,马上把自己做的笔记拿出来摊开,刚要说话,又停住,看曾柔。
孟时说,“没事。”
于楚如松了口气,指着摘抄出来的剧本内容,说,“这三段我想不明白。”
孟时接过来她做的笔记,扫了眼,上面密密麻麻的用不同颜色的笔写满了字。
他把笔记合上,指了指屏幕里的陆成康,“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
于楚如不好意思的对陆成康笑,“我想问,这是大闹天宫还是真假美猴王,或者说两者都是,你做了改编?紫霞、阿瑶这两个角色在原著中是没有的,她在其中起什么作用?她们对孙悟空的感情是爱情吗?孙悟空谈情说爱,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好家伙,这一连串的。
好在孟时对她的问题里,其中几个算是有预料,问,“有笔吗?”
“要什么颜色的?”
于楚如低头在包里翻找。
“额,黑色和红色吧。”
孟时还真没见过哪个女孩子出门包里放着一把笔的。
他接过于楚如递过来的笔,把笔记翻到空白页,撕下来一张,放在封面上,又把笔记本电脑的摄像头调整到陆成康能看见纸的角度,说,“我们先把原著,还有这份剧本放一边,先说两个概念。”
孟时用黑笔在白纸的正中间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又在圆里用红笔画了一个方形。
方形的四个角都顶着圆的线,在方形之外,形成了四个扁扁的,面积很小的半圆,就像一个孔被放到最大的铜钱。
他指着圆说,“这是整个世界。”
又指里面的方形,“这是规则。”
再指那是个扁扁的面积很小的半圆,“这是异类。”
陆成康看不见孟时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拿着笔的手,说,“这这里的异类,具体指什么?”
孟时竖起一根手指,“这是第一个概念——神仙没法儿管的东西全都有个名字,叫做妖。妖就是异类。”
曾柔忍不住说,“嗯,妖怪不是动物变成了人吗?”
我国的神怪志异对于“妖怪”的定义很明确——异类化形,像什么狐妖啊,猫妖啊,黑熊怪啊。
孟时说,“真的是这样吗?西游记里,红孩儿和黑熊精跟了观音后,一个叫善财童子一个叫守山大神?而下凡的奎木星君又叫什么?一只黄袍怪罢了。”
曾柔看过孟时的vlog之后,对他导演的身份算是失去了敬意,不服的说,“那是它们一个变好了,一个变坏了,这是它们应得的。”
孟时笑,伸手摸了一下红色的方形,“当一个人跳脱出规则外,便成了异类,剔掉了反骨,夹着尾巴,不再质疑规则,能在规则里混得如鱼得水,便能脱掉异类的帽子变好,是当红孩儿自在,还是善财童子有前途,那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这下曾柔听懂了。
这第一个概念关乎的不仅仅是“妖”的定义,还有现实。
红孩儿在父母身边,无忧无虑,无法无天,自然是不稀罕当什么善财童子。
可不当会死啊!
面对生存问题,被带上枷锁算什么?这就是现实,逼着人摘掉“异类”的帽子,把世故当作成熟,忍受不公、包容谎言,便“真的成人了”,叶上末这次转型拍商业片,启用流量明星,何尝不是从“异类”走向“正常”呢。
陆成康把烟按灭,把这个话题揭过,问,“第二呢。”
“孙悟空是天地造化的灵猴,心不死,则神不灭。”孟时用黑笔,在红色的方形里,圆心的位置点了一下。
孟时说完这两个概念,于楚如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之前没明白的一段剧情。
那是大闹天宫之后。
【紫霞抬头,眼前是一座铜铸的高台,台上一根巨柱眼前是一座铜铸高台,台上一根巨柱直入天顶,柱脚上,有一具半血淋淋半焦乎乎的残躯,骨肉脱离,已不成人形,
“其实……还有,我一直想告诉你……你的梦,是真的……我见过那样一只松鼠,喜欢在树枝上看晚霞的松鼠。”
“我不是松鼠,我是从西天的云彩中化出来的,那只不过是个梦。”紫霞高声说,“你是一个妖!你不是神仙,不是!你记住了吗?我们永远是不一样的!”
“你在说什么?我……我说的不是这个……”那残骸说。
“你还在做着你的梦吗?你还在想着天边的晚霞?你清醒过来吧,死之前,永远记住你的名字!你是孙悟空,妖王孙悟空!”
紫霞凑向孙悟空,看着他流血的眼睛:“你要记住,花果山的天空其实是一片黑暗,在那儿看不见晚霞的!”
猴子沉默,那头颅上的两点光芒开始慢慢的暗淡了下去。】
这多像一个女孩把自己母亲的话复述给自己的恋人啊:你醒醒吧,别扯什么理想了,房子呢?车子呢?
于楚如说,“紫霞这个角色是为了摧毁‘异类’孙悟空,让他成为那个带上金箍的孙行者而存在的吗?理想被现实击败?”
“你拿到的角色剧本不完整,这样,我先给你们捋一下线。”
孟时摇头,拿起笔画了一条红线,在圆里画了条直径出来。
接着他从代表孙悟空的黑色圆点出发,沿着直径往左边写。
灵台方寸山学艺(菩提不许他说自己是他师傅)——闹龙宫取定海神针——闹地府钩生死簿——闹天庭——被如来镇压
“这是前五百年。”
然后回到圆点开始往右边写。
拜唐僧为师(唐僧身死)——去龙宫要定颜珠——去地府要唐僧魂魄——到天庭——遇如来
孟时写完,放下笔,“这是后五百年。”
陆成康陷入了沉默。
按照这张图,以及“神仙没法儿管的东西全都有个名字,叫做妖”“孙悟空心不死,则神不灭”这两个概念,还真有点理想和现实对立的感觉了。
一只猴子被时间慢慢磨平棱角,但内心依旧不甘……虽然最后现实战胜了理想,但理想并没有真的死去。
如同最终紫霞走向了被打倒的妖猴,握住妖猴的手,那手里是一条紫色的纱巾。
怎么说呢,不算平庸,但也就那样吧……
说实话,陆成康仔细琢磨目前得到信息,心里有那么点失望。
一旁的苏然对这件事完全没有了解,她看着这张图,有些不解,“为什么悟空两次拜师是在一个点上面,拜唐僧不应该接在五行山后面吗?”
于楚如点头,“是啊,为什么?”
孟时没说话,伸手把圆旁边空白的地方撕掉,只剩下一个圆摆在那里,然后按照圆点缓缓对折。
几人只见圆点两边的拜师——龙宫——地府——天庭——如来,慢慢重叠,犹如两个五百年里的猴子,一前一后缓缓相遇。
在陆成康眼里,孟时这个动作犹如天庭倾覆,他之前所有的想法都被按灭。
孟时把对折完成的纸从桌面上拿起来,按住对折的圆形两边,轻轻的捏了一下,平平的纸拱成了一个中空的圆柱。
他透过圆柱的这边,看另一边的沉默的陆成康,说,
“这份剧本的最后的彩蛋是——
天宫的大火烧了七天终于熄灭,众神在废墟和灰烬里,只找到了两样东西,
一块烧焦的石头,
一根烧断的金箍。
如来拿着烧断的金箍,手一挥,石头落下尘世。
阿瑶找到那块石头,将它埋在了早已成为一片焦土的花果山。
她划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洒落。
天空雷鸣,黑云之中一条白龙翻滚,大雨倾盆而下。
这是一个头尾相连的环,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乃至没有出路的环。”
陆成康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
隐喻,那是陆端存、叶上末玩的,孟时不搞这一套。
《空禅》是先有思想,再填充故事。
《春》是根据现实,创作思想。
而孟时是真心讲一个故事,一个精彩的故事,其他的,只不过是顺带手,旁人从里面看到什么,和他无关,他也不在乎。
这小子……
陆成康苦笑,“你不是最讨厌让人绝望的故事嘛,我想《春》和《悟空》比不了,吴青死了就死了,而猴子的死不过是重新开始,一遍遍的重复,这是最深的绝望、无望。”
“没错,我确实不喜欢悲剧,所以……”
孟时把窝在他大腿上的白花撵走,快速的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手里的纸。
“火!”
孟时话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尖叫,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噗的一下火灭了,脸上一凉。
然后又是两声惊呼,出自曾柔和苏然。
孟时手里拿着烧了一半的纸,另一只手抹了一把被泼了水的脸,一脸残念的看着她们。
是于楚如一杯水泼了在他的脸上。
“不好意思,实在对不起,我们宿舍以前起过火……”于楚如连忙抽纸巾,“我刚刚想剧情出神了,看到火,下意识……真的对不起……”
孟时接过纸巾擦脸,不想说话。
我特么难得中二一波,装个逼,被人一水杯给干翻了,找谁说理去。
狗日的,生活太难了。
苏然和曾柔看这货的生无可恋的表情,忍不住笑。
这边闹腾的时候,陆成康敏锐的察觉到了孟时点火背后的含义,说,“你说所以什么?”
孟时挠挠头,腼腆的笑,“所以,这份剧本是写着玩的,不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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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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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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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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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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