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哥在他旁边走来走去,想着做点什么事情缓解一下尴尬,不然李乐的眼睛总是围着他转。
去喂鸡的食槽看看发现鸡被李乐喂过了,被子也在竹竿上晾着了,地上的鸡屎也被铲过了。
好像也没有什么要做的,那就回牛棚吧。
哑哥就大跨步地往外走,李乐赶忙站起来叫住了他。
“哑哥。”
哑哥站定,愣愣地看着李乐走过来。
李乐刚刚坐在小板凳上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看的他心里发毛,后背都出汗了。
他害怕人家那样盯着他看,自从他耳朵听不见,变成一个哑巴开始,他的内心就被压缩了,他的世界也已经不能容纳太多人了。
尤其是当他从别人表情上读出疑惑,嫌弃,嘲笑或是同情时,他内心会不由自主地恐惧,会很想躲。
所以他一直很小心地存在着,尽可能的不被人关注到,不被话题讨论到,也随时做着逃跑的准备。
其实李乐看着哑哥只是单纯的好奇,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目光让哑哥压力渐渐剧增。
因为他发现哑哥虽然不说话,但好像对声音还有一定的感知。
就是说,他应该是可以听见一些的,至于多少,到什么程度,李乐需要验证一下。
“喝水。”
李乐观察着哑哥表情细微的变化,心下一喜。
他刚刚其实并没有说出声,只是动了动嘴唇,连碗端起来的动作都没做。
他在测试哑哥能否弄懂他的意思,显然哑哥懵了,眼睛不停地在他嘴唇和脸上乱瞟。
在什么信息都没获取到的时候,哑哥开始迷茫了起来,整个人都紧绷了,脸上渗出密密的汗珠来。
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明晃晃地流露出紧张迫切和求助来。
李乐甚至还看到了一丝丝的委屈可怜。
“喝水。”李乐清晰地吐出这两个字。
哑哥状态便瞬间松懈了下来,好像度过了难挨的险关一般,眼睛又移到碗上和李乐的嘴唇上。
李乐这才端起碗,递到了哑哥嘴边,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难掩发自内心的笑意。
哑哥顿了一下,扶着碗咕噜咕噜喝完,也来不及松一口气就从院子钻了出去。
还不忘回来把院子门给带上。
李乐举着碗,看着他落荒而逃,听见哑哥还把院子门又给锁上了。
怎么着,还怕他跑了吗?这现在赶他都不一定能赶走,李乐正想怎么把人大腿紧紧抱着呢。
回厨屋放下了碗,李乐把晒着的被子用棍子敲了两下去去灰尘。
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发一下哑哥的语言系统,李乐猜想着造成哑哥能听见一些但从不说话的原因,应该是家庭和所处环境。
就不说医疗条件了,刘叔他没有能力也没有相关的知识去照顾到哑哥,即便通过繁杂耗时的发音和听力训练,哑哥能有开口说话的那一天。
但对于生活在这样一个年代的他们来说,力不从心只能听天由命,去被动的接受着残缺的事实。
哑哥这样的人可能内心仍然迫切地想要开口,去表达自己,关心周围,询问每个有答案的问题,描述所思所想,以及深情地,如何对在乎的人吐露心声。
李乐觉得这件事儿得提上日程。
哑哥哪怕就掌握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对他自己对这个家来说,都是莫大的幸福,即便以后找媳妇儿,也不会被人说成是实实在在的哑巴。www.xiumb.com
李乐要做的就是,把哑哥从哑巴这个形象纠正到听障人士。
他要做成了就是刘家的大恩人了,刘家且不说能不能砸锅卖铁给他找个媳妇儿,起码哑哥会成为他日后在这穷地方能靠着住的人。
坐在院子又晒了一会儿太阳,李乐觉得困意来袭,眼皮都快睁不开了,乏力的很,也难怪,这身体太虚了。
抱了被子回了里屋,李乐躺进被窝哈气连天,临睡前,在脑子里疯狂搜索听障训练的相关知识。
意识快要模糊时,李乐嘴角一弯......
回到牛棚的哑哥气喘吁吁的,到水缸边就抄水洗脸。
吴卫国正蹲在草席上慢悠悠地往着竹篮装黄豆,看着哑哥浑身冒热气的样子。
上下扫了他一眼,满脸坏笑。
“看这脸红脖子粗的,真变成女的啦?”
哑哥看吴卫国张牙舞爪地又调笑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白花花的一片。
然后也不搭理吴卫国,兀自地把装好的黄豆挎到牛棚用来炒料的大灶边,哗啦啦倒进去。
这会儿牛棚这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小孩儿,以往没事的时候人更多。
帮忙炒料的两个妇女也从地里回来了,放下镰刀拍了拍身上,把挂着的干草碎屑清理掉就开始干活。
烧火的秸秆一摞一摞地码好在灶边,有的小孩就上去扯了一把铺在地上,坐着边聊天边等着豆子出锅。
吴卫国走过来瞪着那一堆有大有小的人,板着脸特别严肃的喊道:“再过几天牛就下地了,这炒豆子得紧着牛吃,你们待会捏几个尝尝就得了。”
“谁要是敢往插兜里装,老子今晚就把他绑在牛棚里,听到没?”
一大帮人嘻嘻笑着,也不恼。
有几个小孩儿伸长脖子朝着吴卫国叫着:“卫国哥!我上回都没吃到呢。”
吴卫国:“别蒙我!你几个鼻子比狗都尖,哪回儿能少得了你几个?”
“二柱你也好意思跟着叫,你妈上次路过牛棚专门过来问我要了一把,你没吃到?”
有孩子又接着喊道:“卫国哥!每次都你最凶,哑哥哥从来都不撵我们。”
吴卫国:“滚滚滚滚滚!再嘴叭叭的待会儿一个别想吃,闻屁去吧!”
几个孩子就哈哈大笑,叽叽喳喳地打闹起来,眼睛还时不时就看着几人,期待着生火时刻快点到来。
哑哥站在一边帮着打下手,等都准备好了,随着灶膛里秸秆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这个下午最美妙的声音从锅里传出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妇女一个细致地掌握火候,随着豆子的状态加火减火,在锅底均匀地布置秸秆的燃烧位置,另一个妇女双手秉着大锅铲,咬着牙板一刻不歇地来回翻动。
豆子在锅里碰撞跳动,随着热力上升水分蒸腾,表皮逐渐开始崩裂。
欢声笑语围绕在牛棚,当焦香气越来越浓郁,把围坐在灶边的人馋虫勾出来的时候,人群就悉悉邃邃地躁动起来。
一个个也不坐着了,都向前挤着锅边盯着锅里干香四溢的炒豆子,个子矮的站在后边急得直蹦跶。
随着炒料妇女一声高亮的呼喊。
“拿篮子来!”
牛棚气氛就沸腾到了极点。
那么多长短不一,颜色各异的爪子从四面八方伸来,也顾不得烫手,捏起几个就缩回去了,四下里都是两只手颠着炒豆子吹凉的动作。
吴卫国挎着篮子咬牙切齿的啐骂。
“他妈的一个个都等不及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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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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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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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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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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