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擎灏看过去,远远的,他看见了自己手下几个人。
他们的脚边,是一副担架。
担架上,盖着一块白布。
鼻尖处,隐隐约约,嗅到了一股,尸臭味。
楚擎灏脸色突变,抬脚大步走了过去。
没有人看见,他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安小媱忙跟了上去。
越是靠近,那股尸臭味,越来越浓郁。
安小媱再也控制不住,蹲在一旁,吐了个昏天暗地。
再也不敢往前半步。
楚擎灏已走到了担架旁。
强烈的尸臭味,他好像没有闻到。
那些保镖,冷然站着,定力很强。
一个保镖将一个防护罩端了上来,“爷。”
楚擎灏没有接,而是冷声问,“什么意思?”
明风答,“爷,我们在很远的地方找……找到了她,她的穿着以及各个特征,跟少夫人,一模一样……”
“不可能!”楚擎灏大吼。
他蹲下去,猛然掀开了白布。
一具腐烂的尸体瞬间横在眼前。
上面,爬满了蛆虫。
完全分辨不出面容。
可是,裹着这具尸首的衣服,脖子上戴的吊坠、手腕上的手镯、手指上的婚戒,分明就是路安瑶离开前的装扮。
楚擎灏一眼认出,这些首饰珠宝,都是他亲自挑选,送给路安瑶的。
尸首左小腿上,还有一颗子弹。
这一切,可以完全印证,眼前的尸体,正是路安瑶的。
她死了。
楚擎灏颤抖着手,俊脸苍白无血色。
他大吼,“不……安瑶,你给我出来……”
回音,响彻整个大地。
不远处,安小媱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抬眼一看,那一具腐烂的尸体,以及在尸首上面那一堆蠕动着的蛆虫,再次令她狂呕。
比方才更激烈。
突然,她感到下颌骨一阵剧痛。
她的下颌,脱臼了。
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楚擎灏不肯相信,路安瑶人已殁。
尸首被抬走。
他要给这具尸体做dna鉴定。
样本被分成几份,送到了几个不同的鉴定机构。
等待结果的几个小时里,他麻木的站在那里,手中拽着从尸体上取下来的珠宝首饰,以及那枚婚戒。
他一动不动,像块雕塑。
男人的面上,了无生气。
有人从此经过时,被他散发出来的阴森冰冷气息惊吓,人人绕道而行,生怕一不小心,就被灏爷拍死。
所有的鉴定结果出来,清一色提示:是路安瑶!
捧着这样的结果,楚擎灏感觉自己心脏的某个地方,突然断裂了。
他把自己锁在卧室里。
不吃不喝。
太阳隐没,夜晚降临,黑暗侵蚀着人世间的每一个角落。
同时,也钻进了楚擎灏的心里。
他捧着手机,看着相册里面的路安瑶,泪流满面。
“安瑶,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抛下我?”
“你当真不要我了吗?”
“没有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突然捂住了脑袋。
浑身开始剧烈疼痛。
四肢抽搐。
面目扭曲。
他晕了过去。
没多久,他醒来了,人已变成顾远城的模样。
顾远城抬眼看向四周,低唤了几声,“安瑶。”
没有回应。
他揉了揉太阳穴,这才记起,他救了路安瑶,中途又跟她分开了。
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又钻到楚家宅清雅轩来了?
看来,又神经错乱了。
他走到窗前,正欲跳窗离开,然而,一阵剧烈疼痛袭击着他的头脑,他晕了过去。
——
“阿灏!”
楚老太太实在是不放心大孙子,一大早就来了清雅轩。
推开卧室的门,满地的酒瓶和烟头。
房间里,充斥着浓浓的酒精味和烟味。
怎么看都不像卧室,更像是垃圾场。
“罗嫂,快给房间通风换气。”
“是。”
罗嫂立即进屋,将所有的门窗打开。
当她走到窗台时,差点一脚踩在一个人的身上。
她定睛一看,惊呼,“大少爷!你怎么睡在这里!”
楚老太太闻声走过来,一眼看见自己的大孙子躺在窗下,人,仍在沉睡中。
可那张睡颜,看上去,十分的痛苦。
眉头紧锁。
眼角,似乎有泪痕。
“阿灏。”楚老太太看得心疼,为了个女人,居然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伸手推了推他。
当碰到他的皮肤时,触电般颤了一下。
“怎么这么烫!”楚老太太抬手覆在楚擎灏的额上,“好高的温度!发烧了。罗嫂,快打电话叫医生。”
“是。”
——
从不生病的灏爷,病倒了。
人也跟着疯了。
超高的体温没能一下子降下去。
灏爷脑袋烧得迷迷糊糊的,嘴里不停的说,
“安瑶,不要走。”
“不要扔下我。”
“我不信你这么狠心!”
……
楚老太太气得差点一巴掌呼过去,好把他打醒。
她抹了抹眼泪,“真是造孽!好好的一个孩子,被整得人不人鬼不鬼,她人已死,我上哪去找个路安瑶给你?”
罗嫂沉思了一会,说,“老太太,不如让安小媱小姐过来陪陪大少爷?或许会好一些。她跟少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楚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已经没有少夫人。在我们虚国,夫妻一方过世,婚姻关系自动解除,另一方恢复单身。路安瑶她不再是我楚家的少夫人!”
罗嫂垂眼,“是。”
楚老太太看着大孙子,眼泪又流,“明明路安瑶才是替身,如今,安小媱反变成了替身?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放心?”
——
安小媱让人请到了清雅轩。
只不过当楚老太太看见她戴着的下颌托时,愣住了,“这是做什么?”
安小媱羞愧不已,前几日看见尸首,她把自己的下颌给吐得脱了臼,如今复位后只能用下颌托固定。
这几日,她茶饭不思,一想起尸体里的那一堆蛆虫,就恶心个不停。
听见楚老太太的问话,安小媱只能忍着不适,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老……太太,我……下……颌骨……受了点伤……所以……”
楚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那你先养好伤再说,本来是希望你能来照顾阿灏几天。”
安小媱一听,眼睛一亮,忙说,“老……太……太,我……没关系,我……可以……照……顾……”
“那好,那就麻烦安小姐了。”楚老太太说。
“不……麻烦,老……太太……放心!”
安小媱高兴坏了。
——
“安瑶!”
安小媱一进门,就听见楚擎灏在呼唤着路安瑶。
她眼神一暗,那个女人,死了还不肯放过阿灏么?
是她买通了司机,让司机把路安瑶送到遥远的大山里给老男人做媳妇,却不知他们中途发生了什么事,司机事后一点信息都没有。
路安瑶倒是死了。
可她还是不安的,生怕司机过后抖出事情,虽然司机不知道她是谁,但一旦查起来,就很难说了。
“阿灏,你醒醒。”安小媱轻轻的摇晃着男人的肩膀。
目光落在男人英挺的五官上,她吞了吞口水。
他长得真好看。
多看几眼,都能让人怀孕。
楚擎灏猛然睁开眼睛,大手挥了过来。
安小媱发出一声惨叫。
鲜红的液体,自她的手臂汩汩流出。
她震惊的看着从床上坐起的男人。
他一身的杀气,眼眸中的光芒,狠戾。
“阿灏……”她捂着自己的手臂,泪眼汪汪。
下颌骨因为那一声惨叫,剧烈的疼。
楚擎灏猩红的眸子逐渐恢复正常。
看清是安小媱,眼中,是淡漠的神情,“你怎么来了?”
声音嘶哑,透着疲惫。
很奇怪,明明安小媱和路安瑶长得一模一样,可现在,他能一眼认出,这不是他的妻子。
“我……担……心你,就……来了。”安小媱哽咽道,“阿灏,以……后我来……照顾你……”
“不需要。”楚擎灏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以后,这间卧室,不可再踏入。如果我老婆知道了,她会很生气。”
安小媱面容一僵,“阿灏,路小姐……她……已经死了……”
“闭嘴!”楚擎灏冷冷的打断她的话,“她还没死。她只是躲起来了。这个小骗子。上天入地,我也要把她找回来!”
安小媱被赶出来了。
她万分不甘心。
她灰溜溜的下了楼。
以前,楚擎灏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冷漠过。
都怪路安瑶这小贱人,她人都死了,还不肯放过阿灏么?
她与他之间错失了四年的时光,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吗?
不,她还机会的!
——
楚擎灏又坐在了悬崖边上。
他的面前,是一堆酒瓶。
“安瑶……”他朝着山的那边大吼。
回答他的,始终是回音。
以及,哗哗往下砸的瀑布声。
他将一个酒瓶,狠狠的砸了下去。
他站起身,眼泪流下,“安瑶,我来陪你!”
他闭上眼睛,一头栽下去。
“阿灏!”
“灏哥!”
“灏爷!”
“大少爷!”
……
一通嘈杂的叫喊声传至,楚擎灏被人拽了回来。
他睁眼,入眼的是,一张张担忧的面孔。
“阿灏,你这个傻子。你怎么这傻?”云青薇瞪了他一眼,“为情自杀,这还是我认识的楚擎灏吗?”
她出国散心,再归来,灏爷有了三个孩子,妻子,却没了。
“灏哥,你可别想不开啊。”
“就是。”
程子霖、傅沂、贺自影、洛卫尧、付淇枫、云落颜等人围在他的身边,苦口婆心劝道。
听说这傻子已经在悬崖边上坐了几天了。
日日以泪洗脸。
可千万别说出去,他们跟这傻子认识。
“灏爷啊,你要是死了,你那三个孩子怎么办啊?他们没有了妈,难道你要让他们没有爹吗?”程子霖问。
“他们有没有爹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没有老婆了。”傻子灏爷一脸麻木的说。
众好友,“……”
“我要去陪她!”灏爷冲过去,要跳悬崖。
众人吓得胆子都快破了,一窝蜂冲过去。
很快,灏爷的两条腿、两条手臂、脑袋,都被人摁住了。
众好友像蚂蟥似的,紧紧的黏着灏爷。
他们怎么不知道,灏爷居然已经痴情到了这个地步,要自寻短见。
跟他那个花心大萝卜父亲也太不像了!
“阿灏,你别这样。”
“对,你死了我们怎么办?”
“我们可不想没有灏爷啊!”
……
“滚蛋!你们不是老子的老婆!”灏爷吼道。
他发了酒疯。
尽管醉得不轻,可灏爷的战斗力很猛。
他突然站起身,大吼一声,几个好兄弟,全被他甩了出去。
其中程子霖直接被甩到悬崖边上,眼见就要掉下去,贺自影和付淇枫一个箭步冲过去,使使的拽住了兄弟,把他拖了上来。
程子霖吓得脸色都白了,“靠。你这个疯子!来啊,打架!”
“对,我们陪你打架。求你不要自杀!”
“好。打架!”
“来!”
众兄弟摩拳擦掌。
明知打不过。
但是,打一架,让这疯子泄泄火,也是好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只要这混蛋不寻死!
一切都好说!
……
楚擎灏站直了身子,锐利的眸光,横扫过每一个人。
但,没多久,几个好兄弟,试图用自己年轻的身体,阻止灏爷跳崖自杀。
却一律被秒杀。
他们一个个都挂了彩,被抬上了担架,紧急送往医院救治。
而灏爷这个疯子,毫发无伤。
他继续坐在悬崖边上,喝酒,悼念,亡妻。wWW.ΧìǔΜЬ.CǒΜ
云青薇坐在一旁。
不远处,明风等一群人齐刷刷的站着。
他们陪着灏爷在这里多日,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一个个,脸都麻了。
眼见灏爷又掉眼泪,云青薇扶额。
“阿灏,你这样,如果她知道了,肯定也不好过。”她试图安慰灏爷。
“她这个小没良心的,知道我过不好,她肯定高兴得不得了。”灏爷喝下一大口酒,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青薇,你也相信,她还活着,对不对?”
云青薇,“……”
他哪只耳朵听见她说的路安瑶还活着的话?
“阿灏,你清醒清醒,她已经不在了。你要接受现实!”
“不,她一定还活着!她一定是躲起来了!”楚擎灏坚定的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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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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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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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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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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