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石台上,早就已经分辨不出昔日也曾是九五之尊的模样的老皇帝,两个眼睛的位置依旧是黑洞洞的,显得有些吓人。
散乱的头发乱哄哄地遮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狼狈不堪。
哪怕,他的身上还穿着萧靳安逼宫当日,他穿的那件龙袍,依旧不曾换下。
可此时此刻凌乱不堪且破了一道道口子,还沾染着许多血迹的龙袍,非但没有让他剩下半点九五之尊的风采,反而让他看起来比一个其他的囚犯还要惨淡,可悲。
“燕家满门忠将,却因为你的多疑和猜忌,险些满门尽灭!若非朕及时与燕家合作,恐怕不止燕老将军,就连燕将军和少将军,现在也已经被你这昏君害死了!”
哪怕这老皇帝已经把头一次次重重磕在石台上,可萧靳安一想到他做的事,还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恨不得将他和奸相刘甫一起千刀万剐!
“来人!斩!刘甫,磔刑!”
萧靳安转眼看到燕长歌和燕青山父子两个越发凝重的脸色,再也不啰嗦,当着天下许多围观大臣和百姓的面,以新任帝王的身份,亲口下了处死老皇帝和刘甫的命令。
老皇帝的当众被斩,也以为着大安彻底成为了过去式,淹没在了历史的朝代更迭里。
…
平冤昭雪,燕家复立,好像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除了,皇位上的人换了。
朝代换了。
仅仅对于燕家来说,却好像依旧是那个将门,依旧在致力于征战沙场,守家卫国。
可萧靳安却知道,其实他的皇后,燕长歌看似这阵子悠哉悠哉,在宫里吃吃喝喝,遛狗逗鸟的,但实际上,他的内心一直在等。
等他的新朝差不多稳定一些,只一声号令,便出征西北,将那不安分的哥勒和拓加一年也好,两年也好,甚至更久也好,总要一锅端了才舒坦。
他的皇后,他的长歌,一直在蓄势待发。
因此萧靳安也不敢拖后腿,哪怕是这段时间逼着自己少跟燕长歌亲热点儿,也要把朝廷这边的事赶紧稳定下来,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确保京都不会脱离自己的手掌心,哪怕他人不在。
那个时候,他才敢真正的一声令下,发兵西北,正式开战。
因为,他不可能让他的皇后独自前往西北,让两个人长年累月的分隔两地,还是生死不知的战场之地。
既然要开战,那他就干脆做好万全的准备,御驾亲征!
战场也好,朝廷也罢,都跟他的皇后站在一起,并肩作战!
那就必须得紧锣密鼓地忙,忙里忙外,忙着把朝堂上的事做好,把这个皇位也彻底固稳才行。
“其实,你真的没有必要这样面面俱到,你的皇位,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有人夺得走。”
看着这阵子越来越忙得脚不沾地的萧靳安,燕长歌只觉得有些好笑,这个男人可未免太紧逼自己了,又想跟着自己御驾亲征,又怕新朝初立,皇位不稳,他前脚一走,后面京都就城空无主,被有心之人趁虚而入。
为了这个,简直是天天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
还经常大半夜才悄悄轻手轻脚地溜回寝殿来,慢慢爬上床。
不等天明,等什么时候燕长歌睁开眼的时候,无一例外,都是发现这人又早就不见了。
一旦去找,一准儿在御书房,正守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和各个地方的隐秘奏报,在焦头烂额。
燕长歌一直都知道,皇帝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职业,除非,并不是一个好皇帝。
而是一个贪图享乐,或者昏庸无能的皇帝。
否则,坐这个位置,真的就是纯属跟自己过不去了。
可是哪怕一直都知道这一点,看到萧靳安这样忙碌紧绷,一两个月都不敢放松片刻时,燕长歌还是难得的反思了一下下。
人家萧靳安之前自己可是说过并不是真的想当皇帝的。
那他一路怂恿着人家夺了位,当了皇帝,是不是把人给坑惨了?
果不其然,听到燕长歌的话,萧靳安还真的就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我现在倒希望来个有能耐的把我的皇位再夺走呢。只是,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这天下谁人做皇帝,也没有自己做来的放心。我不会给别人威胁到我们的机会。”
无论是他跟燕长歌想要不用仰人鼻息地活着,还是想要更加顺利地向哥勒拓加报仇,夺取这个龙椅,都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夺取之后……萧靳安笑了笑,不过就是受累了点儿的事,而且这个受累,也一定不是一直这样的,等稳定下来,尤其天下一统后,他们的好日子,都还在后头。
燕长歌无语道,“我话里的重点,难道不是有我在,你的皇位不会被夺走吗?”
萧靳安一愣,接着笑了开来,动容地抬手将他紧紧抱进了怀里,“不是我不信。只是,这只要做足准备再离京,就可以避免的问题,为什么还要让它发生问题时,再辛苦你去守护或者夺回呢?”
燕长歌撇了撇嘴,有些傲娇地抬了抬下巴,“啧,你这张嘴可真会说。那你就忙吧,反正累死了也不妨碍我找下家。”
这下萧靳安可总算听出来了,燕长歌这话是刺激的厉害,可这语气,明明是心疼他心疼的厉害了啊!
古代人的萧靳安同学并不知道这叫傲娇,可他知道有个词叫口是心非,还有句话叫刀子嘴豆.腐心所以听了也并不气恼,反而喜滋滋地抱着燕长歌,在他脸颊上就是轻轻一吻,声音简直温柔的不像话,“快了快了,五天,我答应你,五天内,就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明里暗里,我都安排了可信任,又可相互挟制的人,确保京都不会后方失火。五天后,朕御驾亲征!”
燕长歌猛地抬起手来,狠狠搓了搓被他吻过的脸颊,一脸嫌弃,“御驾亲征就御驾亲征,唾沫星子别到处乱洒行吗?”
萧靳安:“……”
他老婆的这张嘴,仿佛永远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啊!
什么感动,什么温柔,什么关心,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的。
就算关心,恐怕也只会是刚才那种“你死了,也不耽误我找下一家”的那种无比“体贴又关怀”的方式吧?
燕长歌是压根不知道萧靳安都苦逼兮兮地脑补了什么内容,要是知道了,估计也只会白眼一翻,脖子一横,附赠四个字:您想多了。
…
一年后。
当拓加王子歌力思被人押着送到燕长歌和萧靳安面前时,脸上的灰败和绝望,仿佛有如实质。
他抬头扫了一眼那个身形懒懒散散,看起来一点儿不像个将军的白袍青年,良久,才终于吐出一句话,“也许,我一年前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没有让人去毒死你。”
那时,他成功设计陷害了燕家,燕崇被杀,燕青山进了牢狱,也被他的人下了毒,病入膏肓。
曾经有人向他提议,既然已经做了,就要永绝后患,不如让人去给燕长歌也下毒,彻底把燕家灭门。
大安就再也没有能够拦得住拓加南下的人了。
可那时的他,并没有把燕长歌这个少年将军放在眼里,觉得燕崇和燕青山才是真正的障碍。
而且就凭大安皇帝那副多疑的样子,剩下一个燕长歌就算不被他下令处死,也绝对会落得一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他正好省事儿,还可以看大安的热闹,看看大安皇帝到底蠢到什么地步,也看看那个燕长歌到底会被那大安皇帝怎么处置。
直到他听说,燕长歌居然被赐婚给淮南王时,他还笑的前仰后合。
大安内部的事,他不是不知道。
燕长歌可是淮南王的拦路虎。
落在淮南王手里,一定会死的很惨。
而如果攻克大安,那个淮南王也是他最大的敌手,他不可能不关注这个人的事。
可……
后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淮南王造反了。
而燕长歌还活着。
而且跟淮南王站在了一起。
歌力思惊慌了短暂的时间,当机立断,决定趁着大安内乱,攻克西北。
因为在他看来,大安内部起事,更加不易,恐怕怎么也要个三年两载才会有结果。
除非,淮南王没用,早早失败了。
但这一次,他又没反应过来。
因为他刚刚率领拓加国军队和哥勒国的合作军力逼近西北关,就收到了大安的消息。
淮南王已经登基为帝了!!
而燕长歌是他的皇后!
更恐怖的是,燕青山居然还活着!
歌力思也不傻,前后一琢磨,就知道新皇帝重视这两个人,那自己这个曾经陷害燕家的人,一定危险了。
甚至因为萧靳安的快速登基,他一时半会儿没敢在西北轻举妄动。
因为已经登基的萧靳安,完全有时间派兵跟他对战。
但即便如此,歌力思也并没有很慌。
他可是拓加王子。
萧靳安燕长歌再记恨他,又能把他怎么样?
他可是拥有一个国,一旦他退守王城,他们永远没办法把他一个异国王子怎么样。
可就是这样想着……萧靳安御驾亲征了,还带着燕长歌。
那两个杀神一样的人,短短一年,就将拓加抄了底,破了他的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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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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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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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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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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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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