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黎跪在御书房，身体轻颤，因为耻辱，因为悲愤……他眼里发红，唇上爆皮干裂，好不狼狈。
他想过无数次面圣，是春闱后的殿试，是意气风发的，是考上了进士，可现在……
堂堂宗室公主，竟然如此下作！若不是她染了寒疾，纪黎怕是难逃魔爪。
元熙帝攥紧了扶手。
沈玄神色淡淡，“圣上，明慧长公主这么多年，借着宗族庇佑，贪污受贿……臣本不愿深查，奈何，公主羽翼颇多，竟在兰池宴会上对学子动手，俘掠学子、供她亵玩，多年来肆无忌惮……”
“臣搜寻罪证，发现她和北辽暗通书信，竟然和北辽勾结，证据确凿。望圣上从重惩处，以安天下学子之心！”
他一撩衣袍，端正的跪在元熙帝面前。
这一跪……
林保立马看了元熙帝神色，赶紧使眼色，让人把沈玄证据呈上。
开箱，一册册的账簿、书信……
还不是只外通北辽，还有南方几个大士族，每年给明慧还有一笔不菲的孝敬！而明慧负责帮忙组局，帮他们收买官员！这箱子里，竟然朝堂大半官员收受明慧的贿赂……
她隔三差五举办宴会，博清名，竟然是给他们打掩护。
“混账！”元熙帝一把掀了账簿。
这宗室，他日日想着在沈玄变法下，尽量保留他们：太祖开国，曾许亲王年俸万石，郡王两千石……十岁宗室即首峰支禄，按封号分发终身！
一个七品知县，年俸不过六十石。
如此优厚，他们倒好，一个个和他血缘相连，却肆意张狂的贪腐，还私通外敌！
“查！大理寺！林保，让大理寺人来，给朕把这账查得清楚！”
“沈首辅，之前奏请削减宗室俸禄，朕准了！”
……
元熙帝大怒。
沈玄呈上之前被打回的折子，立马通过。
而内阁里，王阁老正在处理政务，忽然听到宫里这惊天巨变，他又急又气，竟然直接昏厥过去。
.
元熙二十五年，
兰池宴会，带出一起高达百余官员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兰池案”。
明慧长公主被赐鸩酒，保全皇家颜面。
而王阁老羽翼下，兵部官员串通北辽，收受贿赂百余万两白银，比得上大鸣一年赋税！私卖兵器，抄家发配……
这些本发生在元熙二十六年，沈玄下台，被王阁老栽赃在沈玄身上的脏水。
在元熙二十五年，突然被沈玄捅破。
这快刀斩乱麻，血洗朝堂！一时间，朝堂中，沈玄的严峻冷酷首辅形象，更让人胆寒。
……
从兰池宴会回来，苏浓就大病一场。
沈玄强行帮她销了年假，病休一月……
等她休养好，再上早朝，满朝文武少了至少三分之一，只能勉强维持朝廷运转，其他人，都被沈玄杀了？这……就有些恐怖了！
朝堂上冷冷清清。
王阁老，位置已经空下来。
而现在站她前面的李阁老，背佝偻了，人也老了许多，站在早朝上，脚下已经有些摇晃。
六部在沈玄面前仿佛鹌鹑……
只有，沈玄清清冷冷站在最前方，上折奏请，“启禀圣上，江浙之地，走商泛滥，不利于开荒恳田，商人重利轻义，压低银价，和外官勾结，欺压百姓，臣奏请派巡察使查清真相，抄家充公，以肃吏治！”
他好像瘦很多，身上的绯色官袍原本是合身的，如今从肩膀显得空落。只是，他站在那儿，纹丝不动，就宛如定海针！冷肃气质笼罩整个早朝……
这不行！怎么又成他一言堂了？
苏浓，“臣有本要奏！沈首辅之意，臣不能苟同……”
……
她这些日子休养得很好，肤色更好，气色也好。
沈玄回头，苏浓和他对视一眼，眸色清冽澄净，又好像对他笑了一下。
沈玄，“……”
元熙帝，“但说无妨。”
苏浓又稽首道，“圣上，臣以为，商人逐利，文人逐名，可疏不可堵……臣已写好奏折，呈请圣上亲阅！”
她气势磊落，坦然无畏。状元郎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状元郎！上不畏天子，下不惧首辅……
而沈玄，看着她，眸里黑漆漆的颜色，终于慢慢有了一丝裂缝……冷酷杀伐如他，以杀止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总会让人失去理智。
幸好，她在……
元熙帝看过奏折，颔首，“苏学士上奏不无道理。”
沈玄缓缓开口，冷淡道，“苏学士还真是呕心沥血，心系朝堂。病休尚能关心民生大事。”
苏浓含笑，“比不上沈首辅，威势惊人。”
两人言语里夹枪带棒！
嘶……这是早朝上可以说的吗？
满朝文武俱静，元熙帝起身，道，“退朝，沈首辅和苏学士随朕去御书房。”
御书房，沈玄和苏浓差点又杠起来……
元熙帝头疼劝慰，端水安抚，可不知怎么，在这紧绷里，他看着沈玄克制忍怒，和苏浓争锋相对的样子，他心里莫名松一口气。
.
朝堂上，相杀。
下朝，内阁里，沈玄坐在首位上。
王阁老出事，内阁又只剩下了三人。
左边，李阁老，苏浓。
右边，原本属于王阁老的位置，也有宫人在打扫，似乎是又有人入阁……
苏浓疑惑的看了，不等回头，已经看到另一道身影，带着长随，正从外入内，这人远看就很熟悉。
身形清俊儒雅，蓄须，带着文官的清正。
近看……
林修远！
【好感度-1】
苏浓，“……”
93点好感度，还吃醋掉好感度？林修远就是沈玄越不过去的槛儿吗？
苏浓回头就看到沈玄沉沉盯着她，那眸色，深沉暗哑，他手中还握着笔……琇書蛧
苏浓无语。
“见过首辅大人。”林修远稽首。
沈玄，“嗯，坐吧。”
按例来说，内阁空缺，他们都可以举荐……
林修远今年颇有政绩，还是三品，但沈玄举荐了他，李阁老和苏浓没举荐，元熙帝就准了林修远入阁。
.
“苏兄！”林修远含笑，寻了空隙，泡了茶，又来和苏浓说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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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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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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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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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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