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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年从小随严厉的外公长大,耳濡目染,下棋、品茶、绘画等等俱成为他的爱好。
外公擅长国画。
他独爱油画。
在国内读了几年书,被父母接到国外,他满怀热忱。
可到了国外,父母工作特别忙,将他交予管家叔叔照拂,从清晨至日暮皆是他一人。
尚年幼的祈年无法理解父母。
时常在想,他的父母为什么和别人的父母不一样。
别人的父母尽管不能给孩子最好的经济条件,至少关问今天学习怎么样?老师留了什么作业?今天想吃什么?
他的父母在吃穿用度方面都给他最好。
每周安排兴趣老师来家里给他上课,实际,在异国他乡上学,语言不通,课程紧凑,已经很累了,他只想休息。
祈年托着脸坐在冷清的别墅里,睹月,逐渐放空意识。
“小少爷在想什么?”管家杨叔问。
祈年动动唇瓣,最终也只是微笑地摇摇头。
杨叔告诉他,他的父母工作很辛苦,要理解他们,其实他们很爱他。
随着慢慢长大,祈年不再去疑虑此前的不解。
他要懂事,不给父母添麻烦。
但同时,仅存的一些表达欲在渐渐消磨。
祈年变得不爱言语,独自下棋,自言自语,最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油画,一画便是一整天。
画画静心。
专心画画时,会觉时间飞快。
累了就看书,可书中所写的爱,他暂时无法领会。
他家里很有钱,同学们羡慕他,而他羡慕他们。
父母偶尔会回家,祈年试着跟父母相处,年纪尚小的他变为他们最喜欢的孩子类型。
乖巧懂事,不添乱,行事一丝不苟,努力培养各类爱好。
他站在祈母面前,仰头,声音清润地喊:“妈妈。”
他最喜欢妈妈的眼睛,很漂亮,但总是很疲惫,透着难以亲近的冷漠。
祈母蹲下:“怎么了小年。”
“我……”
祈年一开口,电话响了。
“妈妈先接个电话。”祈母摸了摸他的头,立马去接电话。
祈年坐在沙发看妈妈的背影,他有好多话想跟妈妈分享。
比如他的英语口语进步了,老师夸他了,他今天看到一只好漂亮的狮子,他不喜欢钢琴,喜欢画画……
一个小时过去,妈妈在打电话,两个小时过去,妈妈还在打电话……
许久,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在卧室。
醒来是新的一天,新的孤单。
一年又一年。
“今天是感恩节,每位同学都来录一条感谢父母的视频吧。”初中老师在课堂上用英语说,几分钟后,按开相机录制键。
“感谢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同学们热情向父母告白,或是表达感谢。
到祈年。
他正了正领口的黑色男士蝴蝶领结,棕色瞳仁看着镜头,用英文开口道:“感谢爸爸妈妈,我……”
“我!”
他提起一口气,爱字就在喉咙,说出来的却是:“我……”
他不爱说话,可从未结巴过。
今天这是怎么了。
老师声情并茂的鼓励他,用嘴巴描绘一个大大的爱字。
祈年又试一次,这次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他说不出爱。
为什么?
分明只是简单的一个字而已……
“你不爱你的爸爸妈妈吗?”
他就连点头都极艰难。
“把你的父母当成最好的朋友,来,再试一次。”老师继续鼓励。
他还是说不出来。
他说不出口。
好奇怪。
他好奇怪。
祈年焦急不已,身体筛糠似的哆嗦,抿着唇,手攥紧衣摆,一万种难过的情绪上头。
老师撤开相机,没再继续。
少年期的小孩贯来好奇心重,下学时,一群男生斜着脑袋问祈年:“你不爱你的爸爸妈妈吗?”
“我……”
“又开始我了。”
祈年两手握着书包带,无所防备地低声说:“我跟我的父母不太熟。”
安静片刻,周围传出哄然笑声。
“我的天呐,竟然会有人和自己的父母不熟哈哈哈。”
“是啊,太奇怪了。”
奇怪又是奇怪,同学们都觉得他奇怪。
祈年捂着耳朵快速跑上车,来接他的杨叔关怀问:“少爷,他们在笑什么?”
祈年看着另一边的窗外,只是摇头。
他丧失了所有表达欲。
老师同祈父母说了祈年的事,父母当下的回答是:“我家孩子比较内向。”
然后又忙工作去了。
至此,祈年变得清心寡欲,孤僻,有时反应迟钝,对生活中任何事提不起兴趣。
每每这时,他会立马坐在画板面前,投入到创作中,慢慢消化负面情绪。
久而久之,绘画不再是兴趣爱好,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再长大一些,父母没收了祈年的绘画工具,让他学金融,以后接手他们一手打拼的事业。
唯一的爱好被剥夺。
祈年虽养成与世疏离的性格,但骨子里的执拗未变,他想做的事,无论再难,也会固执坚持。
他不想做的,没人能强迫。
所以,在初中毕业后,祈年逃回了国。
父母连回国谴责他的时间也没有。
祈年冷冷笑了,他在期待什么。
这辈子,他渴望什么就注定失去什么。
回国后,祈年疯了一般没日没夜画画,将自己关在家中,与外界隔离。
外公发现祈年的异样,带他去医院。
他病了。
——情感淡漠、情感表达障碍。
祈年的主治医生是精神科的季言峥,季言峥说他的病症叫做“述情障碍”。
无法表达自己的情绪,无法辨识的心情,难以融入社交群体。
然而千人千面。
祈年的病,平添一个层面——他很难感受到被爱,也没办法说出爱。
外公去世后,祈年险些抑郁,幸而季言峥的父亲和祈年外公是老友,季言峥不忍看一个天才陨落,跟祈年做朋友。
是祈年的第一个朋友。
开导他,让他循循治疗,祈年是个慢性子,治病急不得。
花费很多年时间,祈年由重度转为轻度。
在这段时间里,祈年认识了杨叔的儿子杨舟。wWW.ΧìǔΜЬ.CǒΜ
杨舟又蠢又笨,做事愚钝,头脑简单,但会听他讲话,每日来骚扰他,喜欢他的画,赞扬他。
祈年年少成名,成为人人熟知的画家。
生活忙碌起来,他的人生回归正轨,缺一个助理。
杨舟自荐。
加上杨叔这层关系,祈年答应了,待杨舟也是极好。
……
即便成名,祈年坚持画画,有灵感就会招模特画画。
不刻意社交。
与父母联系甚少。
生活照旧的一天,祈年突然很想写生,独自一人背着画板和画架,穿着长款风衣,漫无目的游走。
他记得云城风景好,便前往云城。
那时他大学三年级,二十岁。
遇到了十四岁正在河边玩泥巴的盛华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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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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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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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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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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