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厂提督便是御前红人王公公。
易五禀报时,秦文君正给萧清音倒茶,听到消息,手晃了晃,茶水撒了一桌。
“对不起!”
她掏出帕子,手忙脚乱地擦拭水迹。
“这点水不打紧,”萧清音宽慰道,“你烫到手没?”
秦文君摇摇头:“没有。”
萧清音转头问易五:“徇私枉法是怎么说?我们和柏彦章之前都不认识,哪来的私情?”
易五看了眼秦文君,没说话。
秦文君一脸惭愧:“抱歉,奴婢先前撒了谎,柏大人和奴婢曾经有过婚约。”
萧清音挑了挑眉。
“在柏家落难时退了柏彦章亲事的就是你?”
秦文君脸色白了几分。
“确是奴婢。”
“如此说来,柏大人真的徇私了?”
“怎么可能!”
秦文君矢口否认。
“奴婢在大理寺时,并不知道主审官员是他,奴婢被转移到大理寺后不曾见过他,他应该也不知道被告是奴婢。”
萧清音不解:“卷宗上不是有你名字吗?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你?”
“奴婢先前不叫这个名字。”
秦文君回道。
“这个名字是奴婢后来取的。”
说罢,她把自己的过往跟萧清音一五一十说了。
她原是孟家庶女,生父是当朝礼部尚书孟伯成,生母是孟家的远房表姑娘。
母亲及笄当年,父母双亡,因无兄弟,遭族人图谋家产,险些遇害,不得不投奔孟家。
本打算嫁个寒门学子,没想到被孟伯成看上,一时不察,失身于他,不得不委身为妾。
母亲耿耿于怀,郁郁寡欢多年,她尚未成人,母亲就卧病在床,撒手而去。
她和柏彦章是在寺庙认识的。
那天她去寺里为母亲添灯油,见寺院池塘边一丛木芙蓉花开正好,想拿它入绣作,近旁观赏。
不料过于入迷,足下踏空,朝池塘跌去。
柏彦章当时和方丈谈经路过,见她失足,施与援手,救了她一命。
后来机缘巧合,他们又有过几次偶遇,情愫渐生。
她及笄后,他问过她的心意,遣了媒人上门求亲,结下亲事。
待她出孝,两家便定下婚期。
不料刚要过礼,柏家就出了事。
父亲怕牵连己身,第一时间退了婚,还将她关在院子里,不许出门一步。
直到尘埃落定,柏家被流放西北,又过了一个月,她才得以出府。
父亲重新张罗她的亲事,但她心念柏彦章。
便带上盘缠,偷偷出府,跟着一伙商队去了西北。
到了柏家人流放所在县城后,不慎住了个黑店,一觉醒来,人已在花院里。
她设法逃出囚室,寻路出门,躲避鸨母时,跌进一个房间。
房里燃了情香,她不识得,进去不久就失了神智,被人欺了去。
天明时,她才醒来,房里只余她一人,衣衫散落一地。
她羞愤欲绝,匆忙穿好衣物,潜了出去。
途径大堂时,听见廊柱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柏彦章的。
他正跟鸨母说话,说是暂且包下昨晚伺候他的姑娘,等过两个月,他筹够钱了,再为那姑娘赎身。
她气得恨不得上前给他几个耳光。
她千里迢迢来寻他,他却在花院狎妓!
就在这时,归公带着打手出现,她心中惊惶,仓促逃出花院。
奔波一场,良人变了心,自己失了身。
她悔恨交加,在客栈歇了两天,找了个商队回京。m.χIùmЬ.CǒM
回京路上,她郁郁寡欢,好几次想要寻死。
绝望之际,她想起了母亲。
她以前对母亲是有过怨恨的,觉得她只顾沉浸在自己的忧郁里,全然不顾她死活。
她被嫡姐和族里姐妹欺负,她不像其他姨娘那样,想办法为自己子女出头不说,还不给父亲老脸色,让她们的处境每况愈下。
如今她经了同样的事,方知母亲对父亲有多恨。
她恨不得手刃欺了她的人,可她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
母亲不止一次说过,要不是怀了她,她早就自挂东南枝了。
她把自己的双面绣技艺传给了她,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她原本也是这样期盼的。
可如今……
她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走了一路,即将抵达京城时,她晕车晕得厉害,找了个大夫一看。
竟然有了身孕。
她想也没想,就问大夫要了落胎药。
可煮好药后,她却犹豫起来,直到药凉了,也没端起来。
落了孩子,回了京城,她又能过上什么日子?
她是偷溜出府的,回府后,哪怕祖母父亲不知道自己的经历,也不会容她,就算不送她去家庙当姑子,也会随便找个人嫁了她。
她不想嫁人了,柏彦章那样清贵人家出身,克己复礼的人,都会包妓子,她还能信得过哪个。
而且她又失了贞,有几个男人能容?
这样的话,还回府做什么。
还不如干脆不回去了。
但不回府,不成家,一个人飘在外头,孤苦伶仃的,又太苦了。
思来想去,她最终决定,留下来腹中孩子。
父亲本就视她如草芥,唯有母亲关心她。
母亲死后,她在这世上,就没一个可亲之人了。
把孩子生下来,她就能有个血亲。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混入了徒步来京的灾民里。
当时中原水灾,淹没了许多县城,灾民无家可归,纷纷北上找活路。
因县衙都被淹了,灾民撤离仓促,很多人都没有路引,到了京城外,官差记录时,她虚报户籍和姓名,立了个女户。
此后便靠卖绣活为生。
怕招人眼,她一般卖的都是普通绣品,只在急需大笔银钱时才卖一两幅双面绣。
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唯一的安慰是就是孩子。
天赐不仅长得好看,还乖巧孝顺,对她来说,就像上天赐给她的礼物一样。
他让她有了活下来的理由,也给了她活着的意义。
“……自花院匆匆一瞥后,奴婢便不曾再见过柏大人。”
她对萧清音道。
“奴婢原名孟珂,今名秦文君,籍贯和先前截然不同,柏大人即便看了卷宗,也不会知道是奴婢,又如何会徇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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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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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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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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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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