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轩取出三根香,每根足有半米长,拇指粗。
一阵清脆的毕啵声响起,三根香亮起橘红的火星。她把香插入香鼎中,三道青烟徐徐升起,江进酒闻到了一股类似烤竹子夹杂着肉烧焦的味道,总的来说不算好闻。
烟升过头顶的时候被不知哪来的微风吹散少许,一多半晃悠悠地升到棚顶散开。
他不知这种情形是否正常,但见琴轩闭目端坐,只好保持沉默继续等候,可两只眼睛说什么都离不开她的脸。
想那日惊慌中只看到半面,虽有缘再遇,却因为妆容的关系与记忆中的模样对不上。
今日琴轩素颜上阵,和记忆中完全一样。而且距离不到两米,三百四十六根睫毛数得清清楚楚。贴身的蓝色长袖T恤虽然遮住白嫩的肌肤,可印花大头蛙的双眼正好在胸口位置,随着呼吸而起伏,有种不可言喻的吸引力,江进酒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只可惜琴轩闭着眼睛,看不见她那水晶般的双眸。但眼前这般情景仍叫他的心如小鹿般乱撞,满脑袋胡思乱想,看来……江进酒是坠入情网了。
身材窈窕的女人戴着面纱,会激发男人的欲望。女人增添神秘的魅力,令男人沉迷。
假如娶琴轩做老婆的条件是杀掉几个人,估计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然而女人过于优秀会让男人自卑,江进酒心想人家是什么身份?社长千金,自己呢?工人子弟,无产阶级。长得又不是很帅,门不当户不对。况且琴轩的赚钱能力是他这辈子望尘莫及的,白富美兼女超人焉能看上穷屌丝。
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能做做白日梦。
琴轩这边虽然闭着眼睛,但此刻她的五感已超出常人,不仅能够感觉到江进酒的动作,连他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这会儿琴轩发觉他一动不动,呼吸却越来越粗重,心跳越来越快,认定他正看着自己想一些猥亵的事情。
气道“嘿!干嘛一直盯着我,是不是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江进酒吃了一惊,但发现琴轩仍然闭着眼睛,心下松了口气。
狡辩道“冤枉啊姐姐!你把我想成什么人那!你又没说叫我站这儿做什么,我当然只能看着你干什么,纯看看,没别的!”
“嘿呀!你还有理了!脸皮真不薄啊。”
琴轩眼睛偷偷打开一道缝隙,看见满脸通红的江进酒真心想再戳他一针。怎奈坐定不好乱动,否则先来个飞踢再说。
江进酒嘻皮笑脸地扯了扯自己的脸皮说“你还真说正了,这年头男人真得脸皮厚,我本来皮可薄了,就这样每天扯几十下,你看现在,你说我脸皮不薄,我可以严肃地告诉你,皮鞭打不透。”
“嘿呀!那找时间我可得试上一试。”琴轩强忍笑容道“赶快站好,注意周围!”其实她怕被逗笑而分了心神。
“yesmadam!”
江进酒收起笑脸,腰挺直两脚与肩同宽,双手环抱,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想摆谱给琴轩看,可惜她早就闭上双眼了。
风平浪静地过了半柱香时间,棚顶由梁体围成五米见方、六十厘米高的凹槽内充满了烟体。
琴轩选在这个位置,就是想利用这个凹槽来更好的凝聚烟雾。
周围一直没有动静,却把江进酒累得够呛。这段时间他频频偷看琴轩,却又害怕被她发觉,故神经一直紧绷着。加上他摆了个“帅站姿”,很容易疲劳。
最后实在忍不住,悄悄地伸伸筋骨,扭扭脖子,晃动间目光扫到一红色事物,当下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片刻后察觉去看时,只见远处一辆黑车的后边站着一个红衣人,距离远分不清男女,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
江进酒紧张起来,想要呼唤琴轩,然而他的脑袋只转了一点,眼珠转了一圈的工夫红衣人竟然不见踪影!
他知道见鬼了,刚要开口,忽然火星一亮,烟柱陡然增粗,棚顶的烟雾涌动起来,犹如潮水般波浪滔滔。
他猜想这是琴轩在发功了,想来不应该打扰她,继续保持沉默一边观看一边保持警惕。
烟浪渐渐变得平稳,之前如水一般的烟雾犹如掺进面粉,渐渐浓缩有形。
十分钟左右,烟雾的面积小了将近一半,形态渐渐凝成天空上洁白浓郁的云朵般。并且沉落少许,江进酒伸直手臂就能够到。
这时琴轩把三根香并拢而立,剑指一挥,轻喝一声“咄!”。
上升的烟柱瞬时变得像琴轩的手臂一样粗,烟云在肉眼可及的速度中变大。到差不多盖住一辆车时停止增长,颜色从青白色变成灰色。
江进酒怎么看怎么像是一朵乌云,心道她这是要玩人工降雨不成?
他忍不住朝“乌云”的边缘吹了口气,烟体随风而动犹如从中撕扯出一团棉絮,一卷烟丝从中抽离竟然没有飞离消散,转眼间翻滚着融回烟云中。
他这才发现,烟云看似静止在空中,其实内部暗流涌动。他由衷感叹着中国独有的神奇事物,早就忘了自己的任务。
这会儿琴轩换了姿势,两只手掌呈环状悬停在香的燃烧点前,红色的火星陡然间烧得黄亮,上升烟柱又粗了一分。好像烧的不是香,根本就是一烟筒!
江进酒看得是目瞪口呆,以为琴轩懂得小说中的内功,内心崇拜极了。
殊不知这是“劲气”的效果——琴轩口中吐出的气能够集中到一个点上,能够不扰乱烟体,带动更多的氧气,使香烧得更旺。
眨眼的工夫,烟云里窜出几条丝带状的烟条,仿佛在云周嬉戏,留下一道道弧形的轨迹。
开始烟条的运动毫无规律,后来着重于一个方向上。烟条从开始的几条增加二十多条,最后集中在西方转圈圈。且圆圈越转越小,眼看要没入云中之际烟条向圆中心汇聚,扭结在一起形成一条三根手指宽的烟绳,向着江进酒前方两点钟方向飞去。
然而那边不是江进酒看见鬼的方向,对此他很纳闷。
烟绳伸展缓慢,随着距离拉长烟雾越来越稀薄。
飞探出差不多十二米,烟云整体明显缩小一号,显然烟绳消耗很大。烟绳尖端的烟雾如蒸汽般溃散,看来已到极限。
琴轩直皱眉头似不服输,加强劲气催升烟体,效果却不尽如人意。烟绳拼了命似的向前爬行,最终只前进不到两米,便再不动分毫。
不多时三炷香同时烧完,烟很快散去。
琴轩调整呼吸后站起来,插着柳腰望着烟绳探飞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这姐死的有多冤?这么久还不出现,奇了怪了……”
江进酒凑过去问道“怎么情况?你的意思是说这里惨死过人?”
“嘿呀。”琴轩白了他一眼,不耐烦道“跟你说你又不明白。”
这种不屑的态度伤害到江进酒的自尊心,琴轩三番五次瞧不起他,令他十分沮丧。
怨声道“你没说怎么知道我能不能明白,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智商没那么低。”xiumb.com
琴轩发觉他的语气发生变化,转头看去,发现他的脸拉得很长,堪比驴脸,想必很不开心。
虽然她不知道江进酒为什么不开心,但意识到应该是她的错。为了缓和气氛,免得他一身的怨气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琴轩使出了女人的看家本领——撒娇。
琴轩弯下腰斜歪着头,好让江进酒能够俯视她的脸。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凝视着他,嗲声嗲气地说道“嘿呀呀——帅锅怎么了么,在生气么么?”
“没没有……我我才没生气。”
就算有气,面对琴轩嗲声细语任谁都得消停。再被她月弯似笑的双眸注视,那种近似把脸捧在手心中的俯视感,搞得江进酒的心率狂升,随时要爆炸。
琴轩看着面红耳赤的江进酒掩口大笑“对——你是男子汉嘛,心胸宽大。”
“那你笑什么!?”
琴轩用娃娃音说“笑你幼稚,不行啊!”
江进酒无法反驳,实在是无心反驳,琴轩撒娇的样子太有杀伤力了。
琴轩见他如此模样便不再消遣他,跟他说明情况。
之前所燃的香是特制的招魂香,仅用于密闭与半密闭的空间。
话说传统的招魂香并非正派人士发明,而是属于邪术用品。
以尸油,人的脂肪为主料,燃烧时产生无色的烟。气味对活人来说奇恶无比,吸食半刻甚至会使人中毒身亡。对鬼怪来说却美味异常,难以抵挡的诱惑。
故用来吸引一定范围内的游魂野鬼,精灵鬼怪,诱捕来练邪术。
直到隋朝有个张天师,酷爱炼丹。
一夜观中仓库起火,其烟竟使方圆十里内游魂野鬼现形,于是就有了昭(照)魂香,却因民间误传成了道家版的招魂香。
其烟虽然对人无大害,但是材料多很名贵难寻,以至流传不广鲜有人用。后有招魂之法,此香便成了一纸空文。
究其原理,是利用烟体中的特殊成分使空间内的无形阴气化为可见状态,极高地增加鬼现形的条件。
从科学角度来解释,就是在固定的空间里,增加足够多的正离子,正离子在放电的过程中便会勾勒出鬼的形态。
琴轩特制的招魂香又有所不同,是在聚烟香的基础上掺和微量的锂化物,以及多种药料,用含有油脂的树皮磨成的粉末压制而成。待四十天后,附以灵引便大功告成。
当香燃烧时,锂化物可以产生大量的正离子,药料和灵引等物可以产生趋寒性的烟体。
虽然目视可见的烟体对人体有轻微的毒性,除非有意吸食否则构不成危害。
由于香燃烧时产生高温,形成上升气流,空气从烟体中流过,从而使正离子扩散到整个空间。
介时相当于整个空间充满热气,倘若鬼出现,所在位置阴性加重,相当于空间里突然冒出一个冷气团。在热效应下,目标位置得以放大,趋寒性的烟体会准确地向那个位置飘去。加之灵引的增效性和引导性,鬼越凶,琴轩特制的招魂香越有效。
理论上这么说,实际上琴轩的招魂香还是实验品。
像现在地下停车场的排风系统令这里的空气流通性良好,故烟体中的有效物质持续流失,无法使烟雾凝聚最大化。
她现在非常后悔,为什么来之前不去借几样法器。如今手上只有玲珑和招魂香,倘若在半个停车场大的地方还能派上用场,现在只能靠运气。
心想若是今晚不把事情摆平一定会被江进酒嘲笑,这面子可丢不得。更何况这单生意已接,并夸下海口今晚解决,失手事小失信事大,都是自负害的。
琴轩说了半天江进酒听得一知半解,总的来说是明白了。
不过这会儿琴轩发现江进酒的脸色变得更糟了,感觉他更像是一只鬼,怪的是他没有任何反常的迹象。
琴轩哪里知道这是江进酒正在发挥他的“特性”,正随着环境改变体内气息状况。
他在地下停车场呆了这么久,身上的阴气早已超过阳气,看起来自然很糟糕。
好笑的是琴轩认为这是江进酒沉溺酒色,体质畏寒所致,并不可怜他。
非但不可怜还心生一个可怕的念头“既然他脸色这么差一定是内虚得很,阳气很弱,很容易被当成目标,何不拿他做饵?”
想着,琴轩望着烟飘去的方向,是停车场的北面,相对离出入口最远。那边总共停放十一辆车,集中在东北面,西北角看起来最阴最暗,那里没有一辆车。
琴轩有了主意,转过头来温柔地对江进酒说“现在我们分头行动,你拿着香去西北角,我去东北角看看,如果有情况就大叫,好不?”
江进酒摆出一副苦瓜脸说道“一定,要分开走吗?”
“当然要!”琴轩嘟着嘴巴指着手表说“你看现在都几点了,美女是不能熬夜的,哪还有闲工夫一边一边看?废话少说赶快去啦,我可不喜欢胆小的男人。”
也不管江进酒作何反应,琴轩小跑而去。
江进酒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一直飞旋着琴轩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可不喜欢胆小的男人,我可不喜欢胆小的男人……”
他自作多情的认为,如果今天肯迈出这一步克服心里的恐惧,说不准他还有点机会。
一股热血上冲,江进酒朝西北角大步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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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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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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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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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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