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疤痕初碰时只觉微硬微凉,但极为光滑,就像是一块凹凸不平的寒玉,可触上之后却是一片炽灼,就连她指尖也被灼得微微发颤。
当她指尖落在那两道疤痕上时,苏景迁身子陡然一僵,只觉她指下犹带火苗,在他肌肤上晕开了一片灼热,将周身染得滚烫。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眸色瞬间暗沉了几分,似有什么东西从瞳眸深处极速掠过。
静默了片刻,他才慢慢转首看向身后之人,在那听似平淡的语气下却掩盖着一丝极不易察觉的试探:“怎么了?”
只见她眼帘低垂,微微翕动的羽睫宛若一对展翅欲飞的蝴蝶,一下一下扇动着翅膀,颤得他心尖发紧。
默然好半晌,才见她缓缓抬眸看来,一双眸子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霭烟岚,就连眸底的星光也黯淡了几分。
她只看了他一眼,便又将目光移至他后背的伤疤上,语带埋怨地道:“我还以为苏老板向来运筹帷幄于棋前,攻守博弈于指间,没想到你也有失算的时候,身上竟落下这么多旧伤。”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没放过她眸中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仿佛要将她眼眸深处所有潜藏的情绪一并纳入眼底。可当他触及到那抹忧虑及关切时,却不自觉地软了眉眼,轻声哄道:“不过是些陈年旧伤罢了,不碍事,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嘴硬道:“我只是觉得这疤痕落在你身上,倒是可惜了这身好皮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琇書蛧
他听了不由轻笑起来,眉眼间漾起一片涟漪,似觉好笑,又似在揶揄她,“没想到林大小姐竟这般喜欢我这身皮囊,着实令我甚感荣幸。不过,或许要让林大小姐失望了,这两道疤,应该好不了了。虽是丑陋了些,却也算是往日之功勋,留在身上反而更能彰显男儿雄风,我自觉无甚可惜,倒是恰到好处。”
见他顶着这一身新伤旧痕,竟还有逸情调笑,她当即又沉了脸,在他话音将落之际,便用指腹抹上药膏,往他伤口上用力一摁。
“嘶——”
果不其然,换来他一声皱眉轻嘶。
他一脸无辜地朝她看去,眼角还隐隐带着一丝委屈,却见她从容有素地拿起药膏,头也不抬地对他道:“上药之时苏老板还是不要说话的好,以免分散我的注意力,下手分不清轻重。”
见她恼了,他这才讪讪地回过头去。然而,他脸上的神色却在转身回眸的瞬间悉数褪尽,深邃的眸底接连掠过数道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
连枝灯上蜡炬蔓延出泪痕,暖调光晕轻轻曳动着,渐明渐暗,照亮了一室柔波。
她处理伤口的动作虽算不上娴熟,但足够轻柔,也足够谨慎,几乎没让他感受到任何疼痛,又或许是,自她踏入他房内的那一刻起,那些新伤旧疾所带来的痛苦与折磨便已得到了缓解。
前人有云:祸与福相贯,生与亡为邻。他活了这些年,后半句倒是常有体会,而这前半句……如今也算体会到了。
待林绾绾处理完他后背上的伤口后,额上已渗出一层薄汗,但她却丝毫没敢松懈,又指挥着他挪了挪身子,继续处理起他胸前和手臂上的伤口。
这几处伤口虽不及背部多,但伤势却比后背严重,尤其是他右前臂上的那道伤口,足有五寸长,深可见骨,周围皮肉翻卷,极为狰狞可怖,想来应是情急之下以手挡刃所致。
林绾绾只觉心口和脑门都在剧烈地跳动着,一时竟分不清是心疼担忧多一些,还是气愤埋怨多一些。
苏景迁见她面色沉凝,显然心里憋着一股火气,可她却还是沉下性子替自己上药,眼神专注而认真,像是生怕将他弄疼一般。他长睫微颤,投落的光晕在眸底漾开一片漪澜,仿佛是她信手拈来的春风,在他心湖上拨开的缕缕柔波。
他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忽然有种想要伸手触碰她的冲动,他想要确定眼前这一切究竟是否真实存在,是否也如这些年一般,一觉醒来,不过是黄粱一梦。
他这般想着,便也这般做了。
只见他如玉骨般好看的手缓缓落在她头顶,先是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随即又像是想要确认什么一般,揉了揉。
正专注于上药的她,手上动作一顿,旋即抬眸睨了他一眼,眼角透着些许被打扰的不满,但眉眼间的冷冽却莫名地柔和了下来。她轻轻拍开了他的手,轻嗔了他一句:“别闹。”
随后,她便又继续埋头处理起他身上的伤口来。
她的眼神和语气中没有丝毫惊诧之意,也没有对他突如其来的触碰表现出任何不满或防备,仿佛他的这个举动于她而言,再寻常不过,仿佛他们之间,本该如此。
他的心像是在一点一点融化,又像是在被一寸一寸填满,既滚烫又柔软,这一刻,竟让他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之感。
默然半晌,但见他薄唇动了动,忽而开口道:“其实身上这些疤痕也谈不上失算,既然坐上这个位置,总得要付出些代价、流些血才能坐得稳。前些年,肃清沉疴,推行新政,的确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过得自然也就没那么安生,不过他们的下场可比我惨多了。”
她愣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他这是在向自己解释他身上这些疤痕的由来。不过自从重逢之后,向来都是她问他答,或选择不答,而今竟让这人主动开口陈情,倒委实令她有些意外。
但很快她便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他告诉自己这些,是为了不让自己对那些疤痕胡乱猜测,替他忧心,也是为了弥补自己未能参与进他过往这几年的遗憾。
她心下涌出一股暖流,同时鼻尖又有些发涩。苏瑾总是用这样隐晦的方式来诠释他的温柔,以前自己或许还不太懂,时常会对他心生埋怨,然而幸运的是,她现在懂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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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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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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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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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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