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初子玉曾来找过她,说他的恩人沉疴已久,长年只能靠药物压制体内旧疾,身体已日渐亏虚,希望能借助飞花阁的情报网,帮他寻找“荧惑草”的下落。
当时她便知道,子玉口中所说的恩人,指的就是苏瑾。
之后,因为暗探一事,她还以为是苏瑾设的局,故意让子玉来演了一场戏,好让自己放松警惕,从而利用自己引出蛰藏在南陵的两国暗探,并将其歼灭。可如今回想起来,子玉当时的神情凝重且真挚,似乎并不像在说谎。
后来在湖心岛上,苏瑾在与自己争执的过程中,也曾毫无征兆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险些晕倒在地,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虚弱。她当时以为他是受了内伤,还曾问他什么时候受的伤,但最后却被他插科打诨给糊弄了过去,如今想来,倒更像是在掩饰什么。
而自那夜之后,苏瑾便消失了近一个月,她曾听洛淮舟提起过,说苏瑾回乡祭祖去了,可这话骗骗洛淮舟还行,根本骗不了她。当时,她只当苏瑾是在故意躲着自己,再加上中秋夜之事让她心灰意冷,故而并没有去深究。
再后来,在她遇见华衍之的那日,她总觉得苏瑾不太对劲,他浑身上下仿佛潜藏着一股暴戾之气,竟不计后果地想要当街杀了华衍之,后来甚至还想将孙菀宁毙于掌下。她那时便隐隐察觉到,苏瑾似乎有些控制不住内心的杀欲。
在她阻拦苏瑾的时候,无意中在他手腕处发现了一些细小的孔洞,看上去像是被银针扎过后留下的痕迹,她心里虽有疑惑,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也没有去细想。之后,随着江淮琅被处斩、聂殊劫狱这一系列动荡南陵根基的事情发生,这件事倒被她给疏忽了,直到今日,她才渐渐想起。
想到这里,林绾绾心口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上狠狠地敲打了一下,短暂的震颤后,一股难言的焦躁和不安从她内心深处悄然升起。m.xiumb.com
她不禁回忆起昨夜子玉那句近乎快要脱口而出的话——
“林小姐既然连这些都知道,又怎会不清楚主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今日又何必要说出那些割人心肺之言?您可知,主子他——”
这句话说到此处便戛然而止,而子玉当时的神情已隐有愠色,很明显是在情绪激动下才脱口而出,可旋即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将后面的话封缄于口。林绾绾虽不清楚子玉究竟想说什么,但她知道,一定与苏瑾有关,且绝不是一件小事,否则以子玉这种沉稳内敛的性子,又怎会险些失言。
这种种迹象,似乎皆佐证了子玉当初的说辞,莫非苏瑾真的身患痼疾?可她这些年一直在打探苏瑾的消息,从未听说过苏瑾生过什么大病、受过什么重伤,那他又为何会沉疴难愈?
林绾绾黛眉紧锁,眸底弥漫着一层疑云,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忽然,她目光一凝,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难道是……
恍惚间,林绾绾想起了五年前,自己无意中听到的舅舅和舅母的谈话——
“苏瑾那孩子,也是够可怜的,如今无依无靠,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却还要负重前行,独自撑起整个国家。庸王虽然起兵失败了,可那些蛰藏在皇宫里的余党却还是动了手,也不知他如今可还安好。”
“夫人且放宽心,那小子的心眼比莲蓬还多,除非是他自己故意露出破绽,否则想要算计他,只怕难如登天。他回去的这两年,任由庸王起势,看似是在示弱,实则早已在暗中布好了局,只待庸王上钩。庸王一反,他便能够名正言顺地除掉这个心腹大患。此次,若不是这小子故意放出他被庸王余党行刺的消息,以东宸暗阁的严谨,就算是飞花阁,也未必能这么轻易地查探到此事。”
“老爷是说,被庸王余党行刺之事,是小瑾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他为何要这样做?”
“这小子啊,就是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庸王兵败之后,他看似接纳了庸王麾下那些愿意归降之人,但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们。他执政不过两载,根基尚未稳固,此时朝中之人皆着眼于此事的处理上,他若放过这些反贼,便会显得过于宽仁,只怕难以树威,更无法警示朝中那些野心勃勃的臣子。可如若他用铁血手腕清理掉那些归降之人,又会被人诟病成暴戾恣睢,也难以服众。所以只要他将遭到庸王余党行刺的消息放出来,无论事实如何,他都可以以此为由,彻底肃清掉庸王残留的党羽。如此一来,他既不会遭受非议,又可以达到杀鸡儆猴的目的,以此震慑群臣,让朝野上下明白,但凡不忠,他便会寸草不留。”
如今想来,苏瑾当年极有可能是真的遭到了庸王余党的行刺,并且还伤得不轻,他体内的旧疾,应该便是那时候落下的。
思及此,林绾绾羽睫轻颤,眼眸深处似涌动着数股暗流,潆潆洄洄,不断扣动着她的心弦。
她现在才明白,原来被庸王余党行刺一事,并不是苏瑾为了蛰伏进南陵而刻意演的一出戏,这一切,都真真正正地发生过。
那时的东宸,刚历经庸王谋反,苏瑾好不容易才将局面稳定下来,一旦他身受重伤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东宸将会再次动荡,极有可能还会陷入内忧外患的险境。
所以,苏瑾才会将自己重伤之事瞒得密不透风。世人只知他容貌被毁,却从不知这背后的凶险,更不知他也曾命悬一线,她甚至还带着偏见去揣度苏瑾藏在背后的手段与心机。
还记得当年她曾向苏瑾许过愿,说想让他成为一个盛世明君,当时他虽未答应,但这些年他却一直都在倾其所能地做这件事,并且做到了。
林绾绾忽然阖眸,羽睫微颤,心中的浪潮不断翻涌而上,最后化作了一场润物细雨,冲刷着她曾经的偏见与无知。
她不敢去想,苏瑾一个人扛着使命和责任,禹禹独行的这些年,背后究竟默默承受了多少,又独自背负了多少,才有了东宸国如今的海晏河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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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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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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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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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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