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贾琮失神的样子,宪宁的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自得。
贾琮略垂下眼帘,掩盖住心头的悸动,“师兄既是师姐,琮不便与师姐同乘一辆马车!”
说着,他就要往后退,半天没有反应,贾琮不得不抬眼,却看到宪宁的眼圈儿红了,泪珠儿在里头打着转儿,不知道含了多少委屈!
“郡主!”贾琮吓了一跳,却又不知道她为何伤心。
“你才多大,讲究这些?你分明是不想和我顽了!哼,我知道,你们都嫌弃我是女孩儿,做什么都不愿带着我!”
贾琮叹了一口气,不得不委婉解释,“师姐,男女有别,七岁不同席,琮一心爱惜师姐,不愿师姐的名声有损,才不敢与师姐同乘一辆马车,师姐明知道琮的心思,为何还要想左了?”
“我要那名声做什么?谁要是敢背着我嚼舌根试试看!你上来!”她眼泪到底退了,欢喜起来,朝贾琮伸出手。
贾琮却犹豫要不要让她拉,他本来自己也爬的上去,眼见宪宁又要翻脸了,贾琮只好将手递给她。
两人终究还是牵了手,感觉又有了不同,缩回手的时候,贾琮的指腹间似乎还留着淡淡的香味儿。
路上,贾琮欲言又止,宪宁几次看他,想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却又不说。
最后,还是宪宁沉不住气,问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你要是还说方才那些话,不想和我顽,你现在就下去。”
“不是这个!我是想求郡主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来听听,要是我高兴了,我就答应。”
“去了宫里,侍奉皇子们读书,郡主须答应琮一件事就是,不管他们如何待琮,或打或骂,郡主都不得出头为琮说话,哪怕是搬出琮是郡主师弟的名头,也不要。”
宪宁轻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又不傻。”
这一刻,宪宁甚是后悔不该让贾琮进宫来当伴读,她当初,只是想日日都看到贾琮。
她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第一眼看到贾琮的时候,只看到他生得极好,又很可怜,被家族那样欺侮,许是缘分,那一瞬间想到了自己早逝的母亲,孤苦的父亲,自己在宫里虽瞧着尊贵,实则也是寄人篱下,才会动了恻隐之心。
她想要有个贾琮这样的弟弟,想着,若是当年母亲能够为自己留一个弟弟,父亲和自己也多了一个至亲的人,是不是会好一些?
有了这样的心思,一发不可收拾,才会一门心思生出他给自己当伴读的心来,才向皇伯父求了这个恩典。
贾琮察言观色,略有所思,这世间除了姨娘和画屏,又多了一个为自己着想的人,心中感动之余,道,
“郡主不必自责,能够进宫当伴读,对此时的琮来说,是最好的一条出路,琮虽生在国公府,但出身卑微,若想读书,只能入贾家族学,一个不曾进过学的老学究当先生,实在是琮所不愿的。”
宪宁吃惊地看着他,看到他眼神宁静而温润,心头不由得如同注入了一流温泉,她道,“既然不曾进学,又如何给你当先生呢?”
“是啊,南书房既然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必然是博学鸿儒讲课,只要琮认真学,必然会受益匪浅。郡主能够为琮争取到这样好的条件,琮实在是感激不已。”
“哼,你知道好歹就好!你有先生们教你读书,有师父教你功夫,你将来一定要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宪宁也不知道该用什么人来给贾琮做榜样了,只觉得,古往今来的那些人物,所取得的成就,都配不上她的师弟。
“好!”贾琮温润地笑道。
宁国公府里,一大早,鸡叫三遍之后,贾珍再次醒了过来,这一次,他没再发脾气,鬼哭狼嚎,身下的疼似乎好了一下,伸手去摸,轻轻一碰,又是一阵抽筋断骨般的疼,令他忍不住再次哀嚎一声。
屋子里只有尤氏,正坐在椅子上,歪在床架子上打盹儿,被这一声吓得差点跌倒,忙扶着床架子起身,问,“老爷如何了?”
贾珍撩起眼皮子朝尤氏看去,熬了一夜,又担忧不已,尤氏脸上的颜色褪了些,略显苍白,但正年轻,正如那四月里开在枝头的梨花,倒惹得人怜惜。
贾珍是个好色图新鲜的,以往并没觉得尤氏有多美,怕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行那事要讲究些刺激,此时动了心思,偏又它成了个没用的。
“贾琮呢?那该死的下流坯子,坏囚攮的,还不把他叫来,让他在门外给我跪着,等我好了,再来收拾他!”贾珍面色狰狞,又兼熬了这一夜半天,就跟厉鬼一样。
尤氏吓得浑身打颤,泪又落了下来,来不及擦拭,贾珍又骂道,“贱人,号什么丧,是怕我死得不够快吗?”
“老爷何苦说这样的话?我让蓉儿去把琮三弟带过来就是了!”
说着,尤氏便出了外面。
贾蓉正在贾珍的一个姬妾的房里快活,那姬妾语气轻快地笑道,“老爷是真的……不能了吗?大爷可别骗人!”
“能不能的,你将来不久知道了?我就怕你到时候,嫌弃我父亲,念起我的好来,我的好娘亲,你可别床上叫错了人!”
“我偏要,叫错了就叫错了,你能奈我何?”
“我是不能耐你何,可它能!”
说着,便逗得这姬妾叽叽地笑起来,一把将贾蓉搂进怀里,“我的儿,让你娘好好疼疼你!”
门外,小丫鬟急急地拍着门,“姨奶奶,老爷醒来了,立等着呢!”
贾蓉一把掀开了锦被,催着丫鬟进来给他穿衣服,连汗巾子都来不及系,一边走,一边匆匆地缠着。
等到了廊檐下,稍微站立整理好了,方进来行礼,“母亲,父亲可好些了?”
尤氏的眼眶儿有些红肿,面色憔悴,叹了一口气,“你父亲让人把你琮三叔带过来,跪在这院子里,等你父亲好了,再发落!“
贾蓉一听,这难度太大了,昨日,父亲醒来就寻过琮三叔一次,结果怎样,还不是被琏二叔给糊弄过去了。
哪怕父亲好生生的,亲自去要人,西府那边都未必会轻易交人,更别说如今,父亲还在床上躺着,靠他,有这么大的脸面吗?
如今,人家是有了官身的人了。
纵然族里要发作他,总得有个理由,难道说,父亲要将他出族,寻人厮打他,结果,他反抗的时候,一脚将父亲的囊给踢坏了?
若再论起理由,这场怨结得也是太冤了些,为的是金荣家的小子,原以为,与隔壁大老爷一说,惩治贾琮这么一个庶孽是再容易不过的事,谁知,阴沟里竟然翻了船,闹到现在不可开交的地步。
贾蓉少不得请贾蔷来商量,贾蔷昨日是亲眼见到贾琏维护贾琮,听说老爷醒来,赶紧让他走的,此时,不由得为难道,“老爷这伤,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去说!”
贾蓉笑着拍了贾蔷的肩,“你小子说说,老爷这样,你是乐还是悲?”
贾蔷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蓉大哥说笑了,弟从小父母双亡,叔父对我恩重如山,叔父如今被人伤成这样,弟恨无能,不能帮叔父报仇,已是良心不安,觉得自己猪狗不如了!”
贾蓉见四周无人,笑了一下,“当着我的面,你也不必说这些虚情假意了,我知道父亲素日逼迫于你。可也不怪父亲,你生得如此好,只比隔壁琮三叔稍微差一些。若琮三叔不是这般刚烈,我前儿还听父亲说,一定要拆了他的反骨,收拾得他妥妥帖帖,若那样,你岂不是就解放出来了?”
贾蔷倒抽了了一口凉气,敷衍一笑,“那敢情是好,可琮三叔年纪小了一些,人家如今又是官身了。”
“官身又如何,区区一个从九品,再说了,这族里的事,还不是我父亲说了算。”
贾蔷不肯多谈这些话,他是知道,贾珍是有多变态,只恨自己在族里无依无靠,不得不雌伏其下,任其凌辱过活。
“还是先去西府那边,请示老太太看看吧!”
荣庆堂里,贾琏一大早便来了。
老太太依旧歪在罗汉床上,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儿子,地下站着贾琏,女眷们一个都不在。
因老太太年岁大了,贾珍又是她孙子辈的,贾琏便并不避讳地将贾珍的情况说了,“昨日,孙儿拿了老爷的名帖请了太医院的正堂王君效来瞧过了,也是一样的话,说是伤着了根本,将来怕是不能复原了。”
老太太一听,倒抽了一口凉气,两道眉皱得连在一块儿,分不开了,“怎地如此,这混账东西,到底跟他姨娘学了些什么知书守礼,惹出这样大的祸事来。他以为谁能帮他收场?他人呢?”
贾赦幸灾乐祸道,“昨日宫里来了圣旨,这不,一大早,就进宫去了,今日是走马上任呢!”
当时的情况,贾政亲眼所见,何等危急?贾珍并没有想过要给贾琮活路,若哪个小厮下手重一点,那样大的孩子,许就没命了。
那孩子,当时也是出于不得已,想要冲出重围,才冲撞了贾珍。
“母亲,宫中圣旨,他今日也不得不进宫伴读。在宫里当差,比不得外头衙门,若第一天上学就告假,对宫里贵人实乃不敬。”
“他这当的是什么差?说出去不怕人笑话,一个从九品,以为穿在身上的是龙袍?”贾赦不以为然,素来也瞧不起他这个弟弟,总觉得,他假仁假义,惯会讨长辈们欢心。“
“大兄,慎言!”贾政起身行礼道。
贾赦别过了脸,不以为然。
贾母见两个儿子对掐起来,心里越发烦躁,“若是有什么好药,咱们这边也帮忙买了来,只要能吃好,别的都不计较。”
贾琏道,“孙儿也问过了,任什么好药,合两府之力也没有吃不起的,可他说,这地儿与别的地儿不同,伤了就是伤了,再难有愈合的可能。好在,珍大哥如今年纪大了,好好将养,好全乎了,若是能够有所节制,倒也不会有别的不好。“
伤了一个,还有另一个,子嗣上虽然有妨碍,可这么多年,东府那边也没有添丁进口了,难不成,指望这年纪了,还能生下一儿半女来?
贾琏觉得,并没有多大的事儿,但贾珍这个族长的脸上肯定过不去,后面还有的是官司。
贾母满眼里都是厌恶,“偏这个时候!若是闹将出去,叫外头的人怎么看咱们的笑话?”
贾琏低下了头,如今贾家瞧着巍巍赫赫,在京都里,人提起,都说一门两国公,如何如何了不得。唯有他这个一直在外头跑,处理庶务的知道,也不过是个空架子,贾家所剩的,只剩一点点余荫。
若两府能够合起来,外头人还会看重忌惮几分,若真起了罅隙,外头打将进来,怕是这架子都撑不住了。
太上皇虽还在,也是上了春秋,他们这些老牌的勋贵还能依靠两分,可自己内里乱起来,怕是皇上喜闻乐见,到时候,太上皇都保不住他们了。
这是东西两府掌家的人都心知肚明的事,若贾琮没有这个官身,哪怕今日,他是夏进的徒弟,有忠顺王府当靠山,今日,老太太都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交出去。
但此时,老太太是真的为难了,谁敢与皇权抗衡?昨日才封了从九品的官身,今日就被族里打杀了?
有什么,是不能往宫里禀报,由皇上来当家做主的?
贾蓉和贾蔷前来的消息,被禀报了进来,老太太略一沉思,让人请进来,行过礼后,贾蓉说明了来意。
“请老祖宗体谅父亲则个,父亲的伤势,想必琏二叔已经说过了。不说疼得多难受,这实乃是奇耻大辱,父亲也深恨琮三叔小小年纪,行事如此歹毒,怕如今不好好规正,将来做出祸家败族的大事来,阖族岂不是都要跟着遭殃?”
“这些道理,我岂有不懂的?”
贾蓉忙磕头道,“重孙子不会说话,冒犯了老祖宗,请老祖宗惩罚!”
“你起来吧,你小小年纪,说的都有道理。只是,这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做主的了,贾琮那个祸根,昨日被皇上下圣旨封了从九品的官身,若不是这样,还要你二人这一大早登门,昨日你琏二叔就拿了人,送过去了。”
老太太语气决绝,贾政听得心头一震,顿时生出一些哀痛与惋惜来。
那孩子,文采是极好的,一身灵慧,当年贾珠都不及太多,如今惹出这样的祸事来,也不知要如何收场?
贾琮却并没有多想这些,不管贾珍那囊有没有废了,他与贾珍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了,端看谁的手段更加高明。
而贾珍如今起不来床,一时半刻,也拿他没有办法。
他也根本不在乎老太太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就算这次站了,将来也有不站的时候,人老无情,更何况是一个在豪门公府倾轧了一辈子的人,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温情都是两说。
老太太后来能舍了一心疼爱,自己女儿留下的唯一一点血脉的黛玉,难道还会舍不下他这个庶孙?
要知道,老太太从来不把庶子孙放在眼里,看贾环就知道了,因为他们这些人,将来多多少少都要分去宝玉的家产,不像女孩儿,给一份嫁妆,还能帮衬娘家几分。
再,靠山山倒,靠人人跑,他从不是会依靠别人的人。
只不过,他现在年幼,很多事操办起来不方便,不得已才借势。
马车朝皇宫方向驶去,拐向东一条甜水巷,一直往西走,上了御街,再往北走,到了临敬门前,马车停了下来。
贾琮和宪宁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巍峨雄伟的皇宫,宛如看到了前世的故宫,红的宫墙,黄的琉璃瓦,在一洗如碧的蓝天下,浓墨重彩般庄严堂皇。
临敬门是宫城正门,夏进领着贾琮二人从左侧的左掖门进去,走了约有两箭之地,便看到了一座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坐落在汉白玉石台基上,连廊面阔九间的宫殿,一如昔日贾琮在故宫看到的乾清宫一般。
只是看了一眼,贾琮便收回了目光,默默地跟在夏进的身后,夏进瞥了他一眼,深为贾琮的沉稳而自傲。
来这样的地方,还能保持这样的冷静自持,不东张西望,如乡巴佬进城一般,小小年纪,如此城府,实为难得。
夏进很庆幸自己能够收这样一个好徒儿,习武之人,根骨正只是最基本的要求,心性坚定才至为重要,而这才是真正的天赋所在。
南书房位于临敬殿的左侧,北向,为皇子和宗室子弟读书的地方。
如今,太上皇这一支只剩了当今皇上和忠顺亲王,能在里面读书的人也极为有限了。
皇子中,三皇子穆永祯为淑容妃所出,已经十八岁了,聘了蓟辽总督陈野望的女儿为妃,虽说还住在宫里,没有开府建牙,但到了这个年纪已经在各部观政,并没有在南书房日夜攻读了。
除四皇子,还有五皇子穆永礼,与四皇子同年不同月,再加上贾琮和宪宁,以及几个宗室弟子,一共只有八个人,数量比贾家族学的小学生们要少多了。
皇子们的课程表是每天上午学习文化课,下午学习骑射,次日,泰启帝会随时前来抽查头一日的功课,若有不过关的,皇子和其伴读都会被罚。
贾琮一听这规则,心里便只想日泰启帝的娘,可很快他就摄敛心神,让自己尽量往忠军报国上面去想,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从进了这紫禁城,他就直面了皇家的赫赫威严。
好在皇宫里包一日两餐,还有茶水点心,再,给他们上课的老师,无一不是饱学之士。
每日早上卯时前,在南书房里温习功课,各科老师此时来了,检查功课,皇子们背书,之后,辰时开始,老师开始讲新课。
巳时不定,泰启帝会前来检查功课,如果是背书,要求一字不落,到午时前便是练字时间,要求皇子们姿势端正,每字练习一百遍。
午时是用饭时间,下午便是骑射武艺,偶尔泰启帝也会来检查功课,看皇子们射箭。
贾琮二人到得最早,宪宁和他说完了规则,便趴在他的桌子上,看贾琮整理自己的用具,有一句没一句地问他贾家的生活,“昨日,圣旨下了之后,你家那个老头子,不敢再为难你了吧?“
贾琮笑了一下,道,“他是我父亲,我是他儿子,他若是为难我,也是为了我好。”
不怪贾琮说这些话,这里不比外头,一言一行都要谨慎,但凡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贾琮甚至连话都不太敢跟宪宁说。
宪宁自然也心知肚明,她是个极聪明的姑娘,轻轻地哼了一声,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不一会儿,四皇子来了,他身后跟着五皇子和六皇子,贾琮忙上前去行礼,四皇子理都没理,一个正眼都不给贾琮,直接从他边儿上过去,只当他不存在。
贾琮是四皇子的伴读,如此不受待见,其他的几个伴读看在眼里,一阵坏笑。
他们均与耿柏舟亲近,自然要想方设法排挤贾琮这个新来的。
宪宁看在眼里,一张俏脸上半是愁苦,半是愤懑,却也知道,若是出头,便越发让贾琮处境艰难了。
倒是五皇子,驻足看了贾琮一眼,啧啧两声,“倒是生得跟女孩儿一般,你是四皇兄新来的伴读?耿柏舟就是因你,失了伴读的身份?”
“琮无德无能,得皇上钦点,有幸成为四皇子殿下的伴读,实乃皇恩浩荡!”贾琮恭敬不失礼地道。
“嘁,你小心些!”说了这话,五皇子穆永礼摇头晃脑,迈着外八字步,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前,一看桌上收拾得整整齐齐,他喊道,“墩子,你个囚攮的,给爷滚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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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爷,奴才滚进来了!”
穆永礼一脚朝小墩子踢去,“爷说了多少遍,不要动爷的桌子,你听进去了吗?瞧瞧爷的桌面,干净成什么样儿了,爷看了不糟心?能学得进去?”
“是奴才不好,可昨日,听说皇上要来了,奴才担心爷的桌面太干净了,恶心了皇上去,奴才不得不收拾了,这已经是奴才尽了最大的力,没有收拾得太干净!”
穆永礼还要发作,此时,门外一道轻咳声传了进来。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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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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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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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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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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