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云白夜话语中的机锋,他自然能听懂,可他就是不在乎。

  凭借三言两语就想拿捏住人——陈漠阳只是蛰伏,还没沦落到要看一个后生晚辈脸色的地步。

  哪怕这个后生是云忆情的种……

  “你想自己捣鼓,还不如来问我。我好歹在这生活了二十多年,暗夜会还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他大大咧咧地说着,指着房梁上的一处不起眼的刮痕,“当年老头子不知听那个风水师胡说八道,说在那装一挺机炮能镇宅,都动土准备开工了,结果查出来风水师是受人所托,要设法谋害他。到最后机炮没装成,还给墙皮刮掉好大一块。他特地留着,说是提醒自己以后用人时还得多留心。”

  云白夜不禁莞尔,听起来倒像是陈添彬能干出来的事。

  “他确实活得够谨慎的,人都快不行了,也不肯去医院,是担心有仇家买通医生,趁他病要他命吗?”

  这是云白夜有意放给陈望阳的信号:云家并不相信陈望阳的说辞,并且着手开始调查此事,已经排查完医院,没有查到陈添彬就医的痕迹。

  一个将死之人,居然连活命的意愿都没有,这太反常了。

  所以执政官特地叮嘱他,务必看住陈望阳,一旦有异动,就立刻向她汇报。

  陈望阳却好像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他信得过的医生只有一个,早就花重金挖到会里。那医生我还见过,只给老头子一个人看病,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我还惨。”

  “那医生叫什么?”云白夜一边问,一边打开光脑,显然是要通知人去调查。

  陈望阳皱着眉头,像是在努力回忆:“嘶,你还真问到我了……老头子连他的名字都很少叫,我也只记得他姓孙……”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来回走动着,渐渐走到一幅挂画前。

  《龙争虎斗图》,陈添彬靡费买下的大师之作,而会客厅最大的秘密,就隐藏在其后。

  “他是靠治什么病出名的?”云白夜追问道。

  陈望阳却还是摇头:“这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让他看过。”

  言谈间,他懊恼地拍在那幅画上,立刻清晰地摸到画下不易察觉的凹陷。

  看来陈添彬还没恨死他,到底没有改掉这个只有他们父子知道的秘密机关。

  而云白夜依然没有觉察到他的反常,仍旧皱着眉头:“有人告诉你陈添彬快死了,却没说他究竟是生病还是受伤,你就没怀疑过被骗了吗?”

  陈望阳如梦初醒般看着他。

  “对啊,我怎么这么傻,总是轻信别人的话呢?”他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叹了口气,“不光是老头子生病,二十年前就有人骗过我,说上城是个好得不得了的地方……”

  话音刚落,他猛然用力,按动挂画后的机关。

  整面墙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扇不起眼的传送门。

  陈望阳咧嘴一笑:“可惜啊,做了二十年的噩梦,现在终于可以醒过来了。”

  他冲云白夜挥挥手,朝门后慢慢退去。

  而几乎在他抬手的同时,云白夜已经冲到他身边,眼看即将拉到他——

  一道强烈的电光立刻打在他的手上。剧痛之下,他下意识地收回手。

  看来是靠生物信息辨别进入者身份的装置,不然云白夜不会被阻隔。

  不过他并未慌乱。从陈望阳突兀地在房间里徘徊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觉察出反常。

  就像陈望阳所说的,即便他已经成为云忆情法律上的丈夫,云家也从未真正相信过他,就连云白夜,也始终牢记,陈望阳是个下城人,而下城人往往言而无信。

  他立刻告知执政官,陈望阳进入暗夜会的密室,暂时无法追查到他的行踪。

  得到消息,云忆情冷笑一声:“二十年前背叛父亲,二十年后背叛妻子和家庭,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云白夜没有附和,而是镇定地分析道:“所以现在,掌握朗基努斯之矛开启关键的,只有罗茜了。她醒了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云忆情似乎叹了口气:“暂时没有,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做好安排。你现在去治安署,回索利斯城的传送装置一个小时之后开启,带着袁姝菡回来,不要错过。”

  “遵命……我知道了,”云白夜自然地改了口,想了想,突然问道,“需要带回云式廷的遗体吗?”

  “不用,他的遗体还有别的用处。现在先回家。”

  云白夜没有违抗她的命令,也没有细想,她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直到他见到袁姝菡。

  曾经以为将要共度一生的人,如今却视他为仇敌。一听说要回上城,袁姝菡就激烈地反抗着。

  她挥舞着瘦弱的胳膊,奋力捶打着云白夜的胸膛,声嘶力竭地大喊着,让他放自己走。

  云白夜死死将她搂在怀里,尽管心中分外不情愿。

  可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不伤害袁姝菡又能控制住她的办法。

  “听着,姝菡……”

  “别这么喊我!”袁姝菡尖声喊道,“真恶心!”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讨厌我?”

  “讨厌你?”袁姝菡冷笑着,依旧不断地挣扎,“云白夜,别误会,我不是讨厌你,而是恨你!”

  可惜她力气太小,实在无法从云白夜怀里挣脱,气不过之下,只能愤愤地张口咬在他肩头。

  并不痛,只是令他难堪。

  云白夜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推开她。

  “你疯了。”他冷冷地下了结论。

  袁姝菡后退几步才停下,闻言却笑了起来。

  “我疯了?我没有伤害过自己喜欢的人,更没有对我的亲人开枪。真正疯的是你,云白夜!老乔是被你杀的,罗茜是被你打伤的!”

  她突然停下,盯着云白夜,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你并不在乎,是吗?”她走向云白夜,脚步虚浮,却不肯停下,“犯下足以让你后悔一辈子的错误,却还被蒙在鼓里,真是个可怜虫。”wWW.ΧìǔΜЬ.CǒΜ

  云白夜不由皱起眉头。他不喜欢袁姝菡这副模样,仿佛得知了天大的秘密,便开始沾沾自喜。

  也许他真的要请求执政官结束婚约了。

  既然袁姝菡不想要淑女的体面,那云白夜也不介意成全她。

  他单膝跪在袁姝菡面前,礼貌得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那么,能否请您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值得你像对仇人一样对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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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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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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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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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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