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不算漂亮。和她一样,手背上结着厚厚的拳茧,这是格斗者独有的勋章。
这也是她和他之间,唯一一点跨越了阶层、家世和财富的联系。
可这联系太脆弱了,根本无法支撑起他想从她这里索取的信任。
最终,罗茜还是默默地抽回手。
“我们之间不需要谈相信,”罗茜侧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食言太多次,又做不到毫无保留,何必自欺欺人?”
她从来都是这么一针见血,不愿留任何余地。琇書蛧
又或者,他们本就不该相识,否则就像现在这样,想要相信彼此,却只能落得遍体鳞伤的下场。
也许,是时候收手了。
沉默像一条无形的绳索,紧紧地缠绕在他们喉间,说不出话,也无法呼吸。
“我……”许久之后,云白夜艰难地开口,“我还没有告诉你,等到竞选结束,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返回索利斯城,与袁姝菡完婚。”
罗茜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静静地注视着窗外,尽管那里空无一物。
“很高兴认识你,罗茜。也很感谢你……”
“言重了,”她仿佛这时才回过神,漠然看着云白夜,“各取所需而已。而且说实话,我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云白夜的心忽然尖锐地刺痛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故事会是这样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为什么?”他执着地想要从罗茜这里找到理由。
“因为我们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更不该相遇。”
罗茜的眼神终于有了焦点。她在专注地看云白夜,没有尴尬,没有逃避,只有无路可退的坦然。
“你,还有娜娜,好像都想从我身上找到点什么,大概是羡慕我可以活得随心所欲,从来没有受到家族或者利益的牵绊,”她突然笑了一下,接着低下头,看着胸.前的伤口,“人总会渴望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就像我也羡慕你们天生衣食无忧一样。我确实比你们自由,但那是我用命换来的。”
“如果……这仅仅是个假设,”云白夜突然说道,“如果我可以保证你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你愿不愿意陪我继续走一段路?哪怕只有一段。”
他从来没有觉得一句话如此难以启齿,甚至不敢去听答案。
可是他太害怕罗茜从他的生命中消失,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她或许不算重要——并非他的人生向导,也不会与他共甘共苦,共度一生。
可只要她存在,就像是一星长明的萤火,让他在漫漫长夜中,只要看到她一眼,就不会觉得那么孤独。
然而萤火终究是要熄灭的。
“那么,代价呢?”罗茜突然反问道。
“嗯?什么代价。”
“衣食无忧的代价,”她懒洋洋地回答道,仿佛在敷衍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你愿意为我提供优渥的生活,那自然需要我付出点什么,来证明我有被你包养的价值……”
“罗茜,这不是包养……”云白夜急切地打断她。
“那就换个说法,被你当神一样供着。那么问题来了,人们心甘情愿地供养神明,是因为他们心中有寄托。所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罗茜还是那么干脆地把问题血淋淋地摆在了云白夜的面前,逼他直视。
“我别无所求,只是希望你不要活得那么辛苦。”
“那你的耐心能持续多久?一个月,半年,还是两三年?那之后呢?等到你没了耐心,或者发现我并非你想象中的模样,你打算怎么收场?
“云白夜,别天真了,”罗茜叹息似的吐出一口气,“给自己留点体面。我们之间本来很坦荡,别弄成见不得人的样子。”
“罗茜,我没有……”
云白夜说不下去了。
他不明白罗茜为何总能拆穿他的心事。
他就是想满足罗茜的心愿,好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
可她却那么清醒,清醒到不给他留下哪怕一丁点幻想的空间。
是啊,如果她欣然接受自己开出的条件,那她还会是他想象中自由到放肆的模样吗?
放手吧。一个无奈的声音在他心中默念着。
别管多舍不得,你为什么要主动告诉她你的婚讯,不就是告诫自己清醒一点,趁早收手吗?
一个以政治的顶峰为目标的人,不该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种没有结果的事情上。
云白夜缓缓起身,又慢吞吞地收回执法记录仪。
他的心中隐约还有着一丝期盼。
假如罗茜愿意改变主意,主动开口挽留他,那么他愿意勇敢一次,为她去挣脱那层束缚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枷锁……
可惜,他的这点小小期盼最终还是落了空。
罗茜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叫来了护士。
“换药,”她大大方方地指着伤口,又问道,“还有事吗?”
云白夜摇摇头,深深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的容貌刻进心底最深的角落,永远地封藏起来。
鬼使神差地,他突然伸手,捻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
没有人可以否认她的美,张扬而生气勃勃,如同带着清晨露珠的野玫瑰。
出乎预料,罗茜这次终于没有拒绝他,而是等到护士前来,才低声催促道:“你该走了。”
是啊,该走了,梦也该醒了。
云白夜戴上宽檐帽,用力拉下帽檐,挡住眼睛,低声说道:“保重。”
“你也是,”罗茜这才露出笑容,漫不经心地挥挥手,“再见。”
直到云白夜离开病房,前来给罗茜换药的护士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天哪,治安署长,”她夸张地倒吸着冷气,不断拍打胸口,“我没想到他长得这么帅……你认识他?”
“打过点交道。”
“是吗,”护士根本不打算掩饰她的羡慕,“那你可真厉害,我发现是他,本来想跟他说,我会给他投票,可是见到真人,我连一个字都不敢说。”
要是换做往日,罗茜还会打趣她一下,说云白夜又不会吃人,何必这么怕他。
可现在她没有一点开玩笑的心情,一直沉默到换完药,便支走护士。
她不是傻子,自然听懂云白夜想要给她一个承诺。
偏偏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的好意。
忘记这段故事吧,就当是大梦一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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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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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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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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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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