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茜看来,云白夜的震惊表现得过于明显,与他的性格、还有处理事情的方式,都格格不入。

  况且,终端在罗茜手里,现在和他交谈的人却是袁姝菡。如果他开口问的是“罗茜怎么了”,就合理得多。

  可他问的是“你们怎么会在那”。

  他凭什么确定自己没事?是因为一直在附近观察,还是刚才借用荷鲁斯和她对话的,就是他?

  罗茜没有想到,她和云白夜之间的信任危机竟然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信任一旦出现裂痕,就很难弥补。接下来云白夜说的每一个字,在她听来都格外可疑。

  听说乔东莱中枪昏迷,他马上安慰袁姝菡,说急救中心已经派人前来,让她们耐心等待。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流露出一点要亲自前往酒店的意思。

  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假设他滞留下城的动机是保护好未婚妻袁姝菡,那么为什么,在明知她遭遇极大危险的情况下,还不过来看看?

  就算是避嫌,也不用做到这个程度。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清楚现场状况究竟如何,甚至比罗茜更了解。

  很快,她的猜想就得到了印证。

  就在袁姝菡向云白夜讲述乔东莱是如何受伤的时候,他们忽然听见急救飞行器的声音自上空传来。ωωω.χΙυΜЬ.Cǒm

  而其他的房间立刻响起呼救声和劝阻声。

  上城的代表们急于让救援人员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下城人则惊慌地提醒他们,外面有狙击手,让他们离开显眼的位置。

  上城代表们嗤之以鼻:“狙击手已经被消灭了,你们不知道吗?”

  明明现场的通讯讯号都被切断,他们哪来的消息?

  罗茜眸中精光一现,立刻叫住袁姝菡:“娜娜,问问他们是怎么知道狙击手已经死了的。”

  “不用,”云白夜回答道,“是我告诉他们的。”

  罗茜眯起眼睛,方才松弛的神色再度紧绷起来:“那么你呢?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没事。”云白夜沉着地回答。

  罗茜一愣。

  这个回答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并且,十分合理。

  如果她有意外,袁姝菡不可能这么从容,一定会在开始就告诉云白夜。

  而她的淡定也表明,现场是安全的,危机已经解除。

  罗茜快要被这个理由说服了,直到她发现了云白夜话语中最大的破绽。

  在这通联络之前,他已经得知了狙击手的死讯。

  “你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这个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题,却让云白夜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应该是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罗茜扬起嘴角,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她何尝不希望云白夜能够找到一个完美的理由,让她信服,得知所有的猜测不过是自己的想太多。

  可罗茜骗不了自己。

  她亲手切断后路,断绝了心照不宣的可能,逼着云白夜吐露实情。

  比起无休止的试探和周旋,她宁愿痛苦来得更直接更刻骨一点。

  可云白夜最终还是没有回答。

  也许是不知该如何补救,也许是不想在袁姝菡的面前暴露秘密,他说得很含糊。

  “刚刚才听说的,和谈现场出了意外,有伤亡,所以治安署要临时调派人手前往支援,我也没接到你的联络。”

  像是担心被罗茜逼问,他的语速比平时快了许多:“乔部长的伤应该不致命,你们不用慌,就在现场等着,我会让救援人员优先救治你们。”

  很好,多么冠冕堂皇,多么避重就轻。

  政治家的那一套,现在被他用来糊弄罗茜。

  他才当了几天的署长?

  罗茜心中空落落的。

  她觉得应该表达一下愤怒,他总是想要瞒着她,直到不得不说出真相的时候。婚约是这样,身份又是这样。

  可当她自己分析出事实的时候,只感到无言的疲惫。

  算了,她自嘲地想道,爱谁谁,我累了。

  她甚至后悔,为什么要动脑子,像原主一样,当个纯粹的格斗者,每天烦恼的不过是怎么让自己变得强一点,再强一点,多好。

  可说什么都太迟了。极夜城的时局就像一堆躲不开的乌云,连同那么多人的命运,全部压在她头上。

  她想救老乔,想救沈涓流,想救叶凌舟,想让每一个对自己付出过一点点爱的人都平安地活下去。

  命运的羁绊纠缠在一起,从细细的丝线渐渐变成沉重的绞索,缠绕着她,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我不能休息一下呢?她有些委屈地想。

  哪怕只有一天,她也希望可以不用考虑极夜城的命运,她的未来,无忧无虑地活一次。

  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慢慢地松了下去。罗茜的眼皮像是被灌了铅一般便得愈发沉重,所视所闻也变得模糊,像是一个不合时宜的梦。

  她最后的记忆,是袁姝菡的惊呼:“罗茜,你怎么了!”

  仿佛听见她的心声,罗茜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像孩童时的梦一样,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奇妙的世界。

  身下的土地轻盈柔软如同云朵,空气湿润温和,软暖的风带着水汽,萦绕着她的身体,将她托起。

  就连折磨她的伤痛,此时竟也一扫而空。

  罗茜吃惊地站起身,活动着手脚,环顾四周。

  周围空无一人,只有淡淡的光笼罩着她。

  她确定这一定是个梦。

  只有在梦里,她才能摆脱伤痛的困扰。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她长出一口气,毫无顾忌地将身体摆成“大”字型,倒在地上。

  这里太美好了,她可以忘记尔虞我诈,放下明争暗斗,安心地放松。

  好像在母亲的环抱里一样……

  这样的感觉令她回忆起打败居胥后短暂的瞬间。

  那时,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她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你是我的骄傲。”

  回想起这句话,罗茜不由鼻子一酸。

  她本能地想要擦掉眼泪,因为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软弱。

  忽然,她感受到一只柔软的手,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

  罗茜诧异地睁开眼,看见了熟悉的面容。

  “妈妈……”

  她喃喃地呼唤着,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扑在母亲的怀抱里,放声大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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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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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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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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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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