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半天气,傅勇嘉终于有了喘息之机。可他一抬头,就不顾一切地对罗茜大吼:“别听他的,这糟老头子坏得……”

  “很”字未出,他又被叶凌舟重新按回地上。

  “教了你那么多年,怎么不知道听老师的话呢?”叶凌舟看着他不住摇头叹气,面露惋惜。

  罗茜狠狠掐着自己的手,才没有当场笑出声。

  想不到性情刚烈的傅勇嘉,竟然也能吃瘪成这样。

  倒不是不担心他的安危,而是从叶凌舟身上,罗茜感受不到丝毫恶意。

  就像是驯兽师和熟悉的狮子逗乐,旁人看得惊心动魄,他们自己却乐在其中。

  不过不知道,叶凌舟想听她说什么。

  终于,罗茜还没想出答案,傅勇嘉支撑不住,含恨拼命拍打地面。叶凌舟这才起身,又顺手把他从地上拎起来。

  “你看你,快五十岁了,还跟个小孩似的。”叶凌舟一边说,一边重重地帮他拍打身上的灰。

  下手的力度之重,很难说没有一点私人恩怨在里面。

  “我……我暂时没什么想法,”罗茜艰难地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来得匆忙,也只是听说嘉叔想让我休学。”

  傅勇嘉总算找到机会逃离叶凌舟的魔爪,干脆狠心舍下脸面,站到罗茜身后,才继续和校长叫嚣:“对,休学,跟这个老鬼头能学到什么好东西?呸!”

  “哎,你也是我的学生,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叶凌舟温和地挖苦他。

  傅勇嘉气得哇哇乱叫。罗茜再也忍不住了,赶忙把脸扭到一边,做表情管理。

  人菜瘾大,说的就是傅勇嘉了。论嘴炮,怎么看他都不是叶凌舟的对手,却再三自取其辱。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匹夫之勇吧。

  “罗茜,你的情况,我已经听小傅说了,”叶凌舟这才收起笑意,认真地说道,“他想让你休学,还保留学籍,以便获得破格晋升的机会。我觉得既然他有意向当老师嘛,理应给他更大的舞台,所以才提议让他来学校领个教职……”

  “去,不干!”傅勇嘉一口回绝,“我当年打到将星就是为了赶紧离开这鬼地方,不受你管,现在还想让我回来受你的气?门儿都没有!”

  罗茜听得叫苦不迭。

  在极夜城,宗师以下的格斗选手想晋级,只有两种办法,一是等蛮锤学院定期举办的等级评定,二是由学院提出资格申请,然后格斗者委托签约的武馆安排正式比赛,表现优异者方能破格晋级。

  而两种办法,决定权都在学院手上。

  有求于人,还这态度,傅勇嘉这是生怕事情办成了啊,罗茜暗自惆怅。

  已经骑脸输出了,叶凌舟还要火上浇油:“哎,小傅,我说了,你不想当老师也可以,只要你能让罗茜晋级‘学徒’就行。”

  要不是得跟傅勇嘉统一战线,罗茜都要笑了。

  说得跟真的似的,傅勇嘉根本不可能绕过学院让她晋级,叶凌舟这是变着法子堵死他的妄想啊。

  就算傅勇嘉嘴笨,也能想通其中的关节,于是气得更厉害,变着花样怒骂叶凌舟,“老滑头”,“为老不尊”,“老大不小”。

  “来,小傅,为师再教你一个字,老谋深算。”叶凌舟笑得愈发开怀。

  不忍心看傅勇嘉持续被单方面吊打,罗茜决定帮他解围。

  “嘉叔,我倒觉得校长的想法挺好。您想单独指导我,我当然高兴,可是我付不起您的报酬……”

  “去,小孩子瞎说什么?你喊我一声‘嘉叔’,我还能要你钱?没的臊死我。”傅勇嘉拉下脸,老大不乐意。

  “付出劳动,哪有不要报酬的道理?嘉叔,说个最简单的,您不用吃饭的吗?”

  这下傅勇嘉无言以对了。

  他们那个年代的格斗者,个个今朝有酒今朝醉,但凡有点钱,必然花之而后快。

  尤其是他酒瘾大,嘴又刁,时不时要买瓶好酒犒劳自己。以前还能靠在各家武馆当指导挣钱,现在要是单独培养罗茜,等于自断财路,不出三天就得饿死。

  见他神色有所松动,罗茜赶忙加上一把火。

  “反过来想,当老师多好啊,场地设施都是现成的,也省得您奔波,”说到这,罗茜有意压低声音,“校长还会给您发工资,从他手里拿钱诶!是不是太解气了?”

  其实她知道这些话叶凌舟都能听见,但她笃定,以校长的老谋深算,不可能拆自己的台。

  果然,傅勇嘉眼珠子一转,显然听进了她的话。

  思索片刻,他总算表现出最后的倔强:“当老师可以,但是老鬼,你得亲口保证,除了教学生,别的事不要找我!”

  罗茜总算松了口气。谈到这地步,已经有眉目了。

  叶凌舟自然乐见其成,当场笑得眉不见眼:“好说,好说,来,先跟我把合同签了。”

  不愧是老贼,怕是早就料到傅勇嘉碍于各方压力,最终会屈服,连合同都早早地准备好了。

  傅勇嘉悻悻地签了名,还不忘强行给自己挽回颜面:“老鬼,我可是看在茜茜的面子上才来学校的,你别臭美。”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吗?”叶凌舟得偿所愿,笑得更欢畅,亲热地揽着他的肩膀就把人往办公楼带,“来,办公室都给你准备好了,先去看看有没有要添置的东西……”

  即便迟钝如傅勇嘉,这会也反应过来自己怕是被算计了,当即拉下脸:“哎,老鬼,你是不是挖好了坑等着我跳?”

  “说笑了,对付你还用挖坑?你都是自己动手的。”

  眼看傅勇嘉又要跳脚,叶凌舟当即许诺,晚上由他做东,请傅勇嘉吃顿好的,顺便开一瓶好酒,权当接风。

  一听说有好酒喝,傅勇嘉也不好意思继续跟他唱反调,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为一名光荣的教师。ωωω.χΙυΜЬ.Cǒm

  罗茜也溜达着去了教室,一路上不断从回忆中寻找上课的画面,确定人设,免得露出马脚。

  其实也没什么好回忆的,原主向来不把学校当回事,大半上课时间睡觉,只在格斗相关的课上稍微打起点精神。

  对同学的态度就更糟糕了,没有朋友,也不记得同学的名字。所以混到现在还没被退学,罗茜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蛮锤学院的风气相当宽容。

  一进教室,她当场傻眼。

  偌大的教室,只坐着三个人,没有老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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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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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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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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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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