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重重将圆珠笔拍桌上。
“那你说应该怎么审?”
“难道要他们一家全部跪下,你才满意是吧?”
胡彪的大声反问,让孙斌愕然一怔。
他怎么也没想到,胡彪竟然敢如此大声的反问自己。
老子可是镇长,你丫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吧?
孙斌只想着胡彪对他不恭不敬。
却忘了刚才他兴师问罪的语气,又是多么的凶狠。
见孙斌哑口无言,气愤难平的胡彪又接着说道:
“就算是犯罪嫌疑人,被判了刑的罪犯,甚至是被剥夺了政治权利终身,等着要枪毙的死刑犯,也要保障起码的人权吧?”
被怼得够呛的孙斌,冷脸说道:
“我他妈当然知道要保障人权,但你这么聊天似的审讯,这不是浪费时间吗?你用得着对他们这么客气吗?”
胡彪斜眼冷瞥孙斌后,直接起身做出恭请手势。
“那你来审吧!”
“你不是说我浪费时间吗?”
“让你审,你怎么又站着不动了?”
孙斌微微眯了眯眼。
目光森冷的怒视胡彪。
他真是好奇。
胡彪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昨天晚上,都还在一起喝酒聊天,嘻哈说笑。
记得侄儿孙勇吹嘘,他有关系能把胡彪调去县城之时。
胡彪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忙起身,点头哈腰的满杯敬酒。
怎么现在……
这狗曰的,竟然就成了这般模样?
不仅不听命办事,还当众跟自己唱对台戏。
为什么会突然反目成仇?
为什么要当众打自己的脸?
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自己审讯高小琴一家?
他明明知道,自己虽说是镇长,但并非警务人员,根本无权审讯他人。
如此故意刁难,这不是摆明了要让自己难堪吗?
“行啊胡彪,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啊!”
“昨晚喝多了后,还跟老子称兄道弟,说有事尽管吩咐。”
“结果现在,你他妈就是这么当兄弟的?你这翻脸速度,比翻书还快啊!”
胡彪一声不吭,坐下来拿起圆珠笔。
“小凤你接着说,罗幺鸡冲进湖里后,你看到了什么。”
见胡彪根本不搭理自己,孙斌重重冷哼一声,愤然转身离去。
没走出多远,被反手铐着的侄儿孙勇,就快步凑了上来。
“他狗曰的八成是收了高家的钱,所以就跟咱们翻脸。”
孙勇压低声音,生怕被胡彪听见。
而孙斌回头看了一眼正接受调查问询的高小琴一家。
特意多看了一眼,手里还拿着数码相机的高小凤……
“事发突然,他收钱的可能性不大。”
“我估计他是怕徇私舞弊,被高家姐妹录下来后拿去举报。”
孙勇瞟了一眼还在拍摄的高小凤。
“她手里那个东西,真的能录像?”
“就算不能,你能咋样?大白天的,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你还能把它抢了扔湖里吗?”
孙斌的反问,让孙勇无言以对。
大过年的,农村里人是真多,也真闲。
随着消息的不断扩散。
不断有人,从四面八方赶来看热闹。
毕竟小镇多少年了,都没发生过人命案。
如今这一次,还是一死一失踪。
而不管是被村民围殴打死的许二狗,还是被村民追赶慌不择路跳湖失踪的罗幺鸡。
他俩又都是活跃在附近几个乡镇,经常扒窃偷盗,令不少人痛恨不已的小偷惯犯。
他俩出事,老百姓自然是喜闻乐见。
反正春节期间闲着也是闲着。
许多人家里连收音机都没有,更别说电视录像机之类的了。
娱乐手段除了打牌也没别的了,还不如来这儿看热闹。
此时此刻的高家院子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院外还有一些人爬到了树上。
就连早已死去,盖着白布的许二狗身边,都聚集着很多人。
这些人为了看热闹,也不怕晦气。
而且看热闹就看吧。
这些人竟然还嗑瓜子闲聊。
以至于偌大一个院子里,叽叽喳喳闹哄哄的。
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这儿在开茶话会。
“特么的!”
“这可是命案现场,怎么能来这么多人?”
心里不爽的孙斌,立马把火气撒到小刘身上。
“小刘,你们不是要保护案发现场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啊?”
“还不赶紧把警戒线拉上,把现场保护好!!”
小刘这回不敢违拗了,连忙照做。
但也并没有将所有人全部赶走。
而是以许二狗的尸体为中心,简单布置了一个警戒圈。
见小刘等人是如此的敷衍了事,孙斌自然更加气恼了。
他是想要让小刘,把所有无关的村民都轰走。
结果……m.χIùmЬ.CǒM
却只是把许二狗的尸体圈起来。
但生气归生气,孙斌知道发火没用。
连胡彪都顾及现场人太多,要注意形象和影响。
他们一个个小警员,又哪有胆量引发众怒呢?
管不住警员的孙斌,就将矛头对准了老村长。
“来这么多人干什么?赶集看庙会吗?”
“还不赶紧组织点人手,把那些与本案无关的人劝走!”
“另外,凡是参与了追赶罗幺鸡、围殴许二狗的村民,让他们最好主动站出来自首。”
“要不然等刑侦中队来了,把他们一个个查出来后,就不会有坦白从宽的优待了,听明白了吗?”
老村长连连点头。
他是没底气和孙斌叫板。
每年各个村的各种补助拨款,都是孙斌主导分配。
所以在老村长眼里,孙斌当然是不能得罪的。
虽然每年的钱并不多,但要是得罪了孙斌,恐怕以后一毛钱都没有。
至于让村里人主动自首……
老村长觉得这事根本不可能。
农村人本来就特别讨厌偷鸡摸狗的蟊贼。
抓住后打死,只是觉得这是大快人心、是伸张正义,是蟊贼该有的报应。
他们可不会认为,偷盗罪并非罪大恶极、罪不至死,也不会觉得村民没有执法权,不能打人。
农村里打死小偷和人贩子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最终还不是不了了之。
大家都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哪会自首?
况且案发之时,天黑人又多,大家热血冲动的疯狂拳打脚踢。
谁还能记得踢了多少脚、捶了多少拳?
恐怕就连那些人参与了围殴,都记不太清楚。
最关键的是……
都是一个村里的,即便知道是谁,也不可能相互举报。
要是主动自首或检举揭发,以后还怎么在村里生存?
在法不责众、蟊贼该死、同村情谊等多种因素作用下。
连老村长都知道,不可能有村民会自首。
孙斌却还要让他去做思想工作,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这不。
当警报声由远及近传来。
县刑侦中队赶来,接手现场调查和审讯工作。
也没见有谁站出来,主动说参与了围殴许二狗。
不管怎么问,要么就是不知道,要么就是没看清楚。
亦或者,就是在家里睡觉,等赶来现场之时,许二狗已经死了。
如此一来。
一没监控,二没人证。
这案子怎么查?
就算许二狗的家属哭闹他不是蟊贼。
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是入室行窃,又能如何?
都没人承认参与围殴许二狗。
找谁赔钱?
难道死在高家院子里,就要让高家赔钱吗?
另外。
许二狗的家属们,还有孙老五的手下。
声称他们并不是要砸门索赔,他们是被板寸男一帮人故意行凶打伤的。
如此当众撒谎,自然又引得村民们不满。
真以为有孙斌撑腰,刑侦中队就能听他们的一面之词?
当高小凤录下来的录像,一点儿用都没有吗?
现场的吵闹声、谩骂声,此起彼伏。
喧哗嘈杂,比过年的菜市场还要热闹。
如此吵吵闹闹,还怎么办案?
胡彪安全可以再次鸣枪示警的。
但刑侦中队来了,自己又何必出风头呢?
更何况,孙斌不是自以为是镇长,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吗?
让他好好感受一下,这吵闹喧哗的场面,看他到底会怎么处理。
然而孙斌……
他疯狂的大呼小叫,让所有人保持安静。
可根本没有人听他的话,完全当他不存在。
怒骂许二狗该死的村民,与要为许二狗讨说法索赔的家属,双方吵得不可开交。
眼看随时都有可能,再次爆发一场大规模的冲突。
嗓子都喊哑的孙斌,是彻底没辙了。
就在这时候……
砰!砰!
两声清脆的枪响过后,喧哗嘈杂的院子内,顿时一片死寂。
是县城赶来的刑侦中队队长,鸣枪示警了。
“吵什么吵?闹什么闹?”
“能不能安静点,让潘队长他们好好查案?”
喊话后,孙斌目光看向潘队长。
而从县城赶来的潘队长,在进村之前,便已经接到了最新指示。
收起配枪的他,并没有搭理孙斌。
接过下属递来的扩音喇叭。
“所有与本案无关的人员,现在请立刻离开,不要干扰警方办案!”
“如果谁还继续在现场逗留,那我就当你是涉案人员!”
“我会依法传唤你,带你去县看守所,接受调查询问!”
潘队长这话,顿时将不少人吓得不轻。
大过年的,谁愿意被带去看守所?
真要被扣上了罪名,岂不是还要判刑坐牢?
这一下。
不管是单纯来看热闹的外村人,还是参与了围殴的本村村民。
许多人都被吓得连忙离去,生怕慢了半拍。
就连听从孙老五,来高家闹事的许二狗亲属们,有的也已经心生退意。
许二狗到底是不是蟊贼,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之所以要来哭闹折腾,还不就是因为想让高家和村民们赔钱。
只可惜……
聚众闹腾没有效果,要去砸门讨说法,还被板寸男一帮人痛扁狠揍。
钱,肯定是讹不到了。
现在要是不及时离开,还要被当做涉案人员,要被带去县看守所。
这么一来,岂不是亏大发了?
所以一些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后,也干脆动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功夫。
之前还人满为患、喧哗嘈杂的院子,就没剩下多少人,而且很是安静了。
当然。
奉命前来保护高小琴姐妹俩的板寸男等人,自然没走也不可能走。
他们也早就没有抱头蹲下,而是站在了高小琴一家四口身后。
要是许二狗的家属、孙老五的手下,还要再次主动进犯。
他们不介意再打一次。
反正有赵公子当后台,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孙老五,你还不带人走,是想进看守所过年吗?”
潘队长语气森冷的质问道。
“他们把我们打成这样,难道不给个说法吗?”
孙老五话音刚落,高小凤就大声反问:
“我数码相机里有录像,可以证明是你们先闹事要砸门,然后引发打架互殴,你还想要什么说法?”
说着,高小凤便朝潘队长说道:
“我这数码相机,全程录音录像,回头你们找一台电脑,我可以把录像数据拷贝给你们用来查案!”
有录像……
能拷贝……
听到这话,孙斌的脸色挂不住了。
高小凤既然能主动向警方提供录像,那很明显她是真拍了。
所以自己之前怒不可遏之时,所做出的一些言行举止,很明显也已经被拍下来了。
一时间,孙斌连忙回想,自己到底有没有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会不会因此被举报下课。
至于曾经威名赫赫,在十里八乡都臭名昭著,让许多人都避而远之的孙老五孙勇。
他看到高小凤手里的数码相机,又看到她们一家背后,那一个个特别能打的壮汉们。
讨说法?
什么说法?
搞不好还要再挨一顿毒打。
思来想去。
今天这顿毒打,绝对是要白挨了。
就算有孙斌撑腰又能如何?
他连胡彪都使唤不动,说的话也并没人听,纯粹就是一个吉祥物。
更何况……
自己现在都还戴着手铐啊!
“既然是打架互殴,那就是都有过错。”
“我现在决定不追究这件事,到底是谁对谁错,那我总可以走了吧?”
胡彪扭头看向高小琴姐妹俩。
刚想问问,她们到底什么意见。
话还没说出口,湖面上传来了一声汽笛。
众人循声扭头看去。
赫然是一艘颇为豪华的白色游艇,正破浪而来。
“一定是徐少哥哥来了,肯定是他!”
高小凤兴奋不已的站了起来。
飞快的跑向湖边,不断的挥手示意。
而高小琴也是难掩喜悦,当即起身说道:
“爸,妈,我们老板徐少来了!”
“他对我们姐妹俩特别好,一定会帮我们解决麻烦!”
听到这话的王慧夫妇俩,神情很是激动。
而胡彪也有些迫不及待的,好奇看向游艇。
至于孙斌叔侄俩。
搭乘豪华游艇赶来的大老板,怎么惹得起?
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啊!
两人相视一眼,都知道这下绝对麻烦大了。
所以孙斌二话不说,立马骑上摩托车,着急忙慌的骑车离去。
矫健的身手,超快的速度。
完全不像是一个肚子滚圆如孕妇的矮胖子。
而他这一溜,急得孙勇也想跑。
可还没跑出两步,就脚下拌蒜,重重跌倒。
“斌叔,等等我!”
“你怎么能丢下我不管啊?”
……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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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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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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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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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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