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仍不见康王有所动作?”
梨园后院一处僻静的湖心亭中,三王子倚栏侧坐,捏了块糕点,掰碎了一块块往湖里投去,锦鲤从四面八方汇成一群,围拥至亭下,翻涌争夺着。
“现在谣言散布得虽广,但百姓还没太把它当回事。还需一段时间让谣言发酵。”
在外依旧一副络腮胡打扮的狄琳,正沉浸在自己话本先生的人设里,俯身桌前,笔走龙蛇。
“还要多久?”
望着亭下无数一张一合的鱼嘴,三王子面露嫌恶,用力掷了块糕点,将一条大鱼击沉。
“三王子稍安勿躁,到时候无需用后半幅画作威胁,康王自己就会……”
话未说完,狄琳呼吸一窒,脖子被三王子被狠狠掐住。
“本王不日就要启程,没时间和你瞎耗。再问你一遍,还要多久?”
狄琳脖子的每一条血管都被那只手堵截着,眼前三王子阴鸷的脸逐渐模糊,脑子也缺氧得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
“夏……至……”
艰难地从被捏到变形的声带里挤出两个字,旋即感到脖子上力道一松,清凉的空气重新灌进气管。
“暂且再信你一回!别让本王后悔当初留你一命。”
放完狠话,三王子呼延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湖心亭。
妈的,原文里只说三王子是个魅力反派啊!
没提到他私下里这么变态啊?
难道也是被自己的debuff影响了?
狄琳趴在栏杆上,咳得撕心裂肺,牵连着侧腰的伤口也传来剧痛。
为了不被实时监控束手束脚,狄琳近来借写话本为由搬进梨园,没想到三王子也三天两头地就往梨园跑,搞得她不堪其扰。再这么“探望”几次,她可真要死在这破古言世界里了……
在周身的疼痛中,狄琳一边腹诽着三王子,一边觉得自己辛苦调理了半个多月的身体,又一夜回到解放前。脱力地瘫在栏杆处,半死不活地蜷缩着,以减少不必要的能耗。
“先生,钮祜禄先生。”
梦中有令人怀念的声音响起,却叫着陌生的名字。直到左肩被人拍了拍,力道很轻,却令狄琳浑身一震,倏然惊恐地睁开了眼。
眼前的宋荀与梦中重叠,叫她一时难以区分。
“听闻钮祜禄先生最近为了写新戏本,常常宿在梨园。如今一看,所言不虚。”
片刻对视后,宋荀错开了眼,仿佛没发现她的失态,适时走到一旁,拾起吹落在地上的文稿漫不经心地品读着。
认清现实的狄琳当即敛了神色。她自认上一次伪装没露出什么马脚,那么这次宋荀找上门来,八成是为了谣言一事。
只是她当下刚应付完三王子已是疲惫不堪,又没有张如画在身边掩护,要与这人精周旋,若不拿出十万分的警惕,怕是要暴露身份。
“宋掌柜今日得闲来梨园,不知有何贵干?”
压低了声音,狄琳发出了像被猫爪挠过嗓子眼的又沙又哑的男声,庆幸方才一通咳嗽给她创造了便利条件。
撑着栏杆,狄琳将自己歪斜的身子重新支棱起来,对着宋荀提线木偶般作了个揖。
“在下近来研究话本,有几个问题想向先生请教。”
回了个礼,宋荀的眼睛却扫过狄琳脖子上的指印。
狄琳下意识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为了掩饰喉结,狄琳本就把衣领往高了穿,这下更显得那颗络腮胡脑袋像直接嵌在肩膀里面似的,滑稽得很。
“请问先生,所写话本故事,是否都基于现实?”
“那得分情况。像你手上那份《杀奸记》这种就是根据二王子遇刺案改编的,大抵遵照现实,哦当然会有一些艺术加工。比如三王子就要求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武艺,都要在狄霸斧身上使一遍。”
许是恶趣味,狄琳倒是很喜欢提起她的那场“濒死体验”,并随之观察来人的反应。
默不作声将文稿放到桌上煮茶的炉子边,宋荀又问:“那《秋月思》呢?”
“《秋月思》纯属虚构,是我百分百瞎编,咳,原创的,绝无半点窃取创意、抄袭融梗之事啊!”
“哦?不知先生可有听闻一个后宫谣言?”
“说起这个我就生气,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那些说书人,听了我的故事,转头一通瞎改,就变成他们自己的故事了!真善美的内核都变了!”
似真有那被魔改的冤屈,狄琳吹胡子瞪眼睛地痛斥着,说到激动时,还不忘撕心裂肺地咳上了几声。
投之与虚情,宋荀便回之以假意:“说到底,也是因为先生的话本惊世绝俗,不同凡响,才引来无数东施效颦!”
“哎呀,过奖过奖!其实这天下男欢女爱的故事,无非就那么几种!”
“还请先生赐教!”
狄琳虽知道自己写的就是个狗血俗套三流故事,但被当面这么拍马屁,还是忍不住飘飘然。一扬后衣摆,大张着腿坐在石凳上,朝宋荀比了个请的手势,大有要坐而论道之势。
“一种呢,是有情人对无情人。要么是负心汉一朝高中,另娶新欢。要么是薄幸女违誓言,空留尾生抱柱,至死不见。另一种呢,是有情人对有情人,这里面情况又各有不同了。”
随手提了炉子上烧得冒着热气的茶壶,狄琳正要给自己倒上一杯,却忘了左小臂伤势未愈,不自觉打起颤来。
宋荀一手稳住狄琳的左手腕,一手接过茶壶。
怕宋荀趁机把脉探出点什么,狄琳慌乱抽回了胳膊,又干笑了两声:“哈哈,老毛病了,一激动就哆嗦。”
宋荀神色如常,给二人茶碗里都添了茶:“先生继续。”
“这有情人对有情人呢,属于内部感情坚定的,那就得从外部环境下手。常见的比如,加一个棒打鸳鸯的长辈,或者加一个阴险狡诈的争夺者,像《秋月思》里那个乡绅就是!或者有情人终成兄妹,又或者加一个祖上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设定……”
也不管对方听没听懂,狄琳叭叭叭地讲着创作规律,说渴了,便不怕烫地一碗接一碗地灌了半壶的热茶。
也跟着喝了两杯的宋荀,脸上微微泛红,额角也沁出汗珠。反观钮祜禄却面无波澜,只有脖子上冒汗,将衣领润湿了一片。
宋荀狭长之眼若有所思地眯起,随口一问:“若是有情人对有情人,外部既无人干涉,祖上又无仇恨,还无血缘,当如何写?”
“这种情况倒是少见……”狄琳沉吟着揪下两根腿毛胡子,“那便让他们感情深厚却信任不足,再闹个可大可小的误会,彻底爆发内部矛盾,要么分道扬镳,要么生死相隔。就比如……比如……”
比如了半天,狄琳也没想到可以举的例子,为掩尴尬,起身假意看起了风景。
伫立良久,身后却突然冒出一句“先生受伤了?”
“啊?”
狄琳刚回过头,便见宋荀一手就要贴上自己右侧后腰处——浅蓝色的衣料上浸染着一小朵红海棠。
完蛋!刚才觉得腰侧伤口裂了,检查了外衣没看到血迹,以为是错觉,没想到是从后腰渗出来的!
闪躲着宋荀假关心真探查的手,狄琳故作镇定:“宋掌柜误会了!这是吃腌甜菜的时候溅上去的!”
狄琳说完就想给自己两巴掌。
哪个人吃东西还能溅到身后的?!扭着腰吃的吗?!
“咳,是如画贪吃,早上帮我整理衣带的时候,嘴里还叼着甜菜,就不小心……”
狄琳心中默默给张如画道歉。
面对蹩脚的谎话,宋荀挤出了这场会面唯一一个真心的笑来:“先生与张姑娘似乎很亲近。还不知二人是如何相识的?”
“说来也是段机缘……半个多月前,我初来连水城,身无分文,手头只有刚完成的《秋月思》。想着靠它出人头地,却连一本的印刷钱都出不起。加上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找不到活儿干,又拉不下脸乞讨,最终饿晕在街头。”
知道对方是来探底的,狄琳也不怵,继续发挥胡编乱造的专长。
“是如画收留了我,她听闻了我的故事,替我四处奔波。恰好当时三王子在梨园听戏,看中了我的话本,梦桃班这才将它改成戏文,搬上了戏台。他们也算是我的恩人与伯乐了。”
瞥了眼低头忖度,而后又眉目舒然的宋荀,狄琳晓得这份关于她和张如画以及三王子三人关系的答卷暂时糊弄过了宋荀,能保她几日清静了。
回到荀香小铺,宋荀神思恍惚。m.χIùmЬ.CǒM
钮祜禄与张如画和三王子相识的故事,从他所得情报而言,倒也能从旁佐证。只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方才从梨园离开时,他遇到了张如画,张如画显然没料到他会出现,藏不住的慌乱,匆匆打过招呼,便快步朝梨园赶。
仿佛……怕自己对钮祜禄做什么似的……
他又收到线报,查到半个多月前,连水城内的某个易容师接到一笔人皮假面的单子,买主是万驹国的人。而他今天也确认了钮祜禄的确易了容。
可若钮祜禄是万驹国的人,自己与沈晏清、夏林蝉等人理应不认识才对,又为何多此一举地在他们面前以假面示人,掩饰身份?
难道……他认识自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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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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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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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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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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