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里死的是本王府里的更夫?”
书房内,康王沉着张脸,面对一屋子公孙睿的画作,早已没了观赏的心情。
方才沈晏清匆忙拜见,上来就要查案发当晚府内的更夫。结果这一查才知道,更夫竟于昨日失踪,且与井中尸体的身体特征相吻合。
“更夫是目睹到凶手真容了吗?”
命人奉来茶水,康王爷卷起披在椅子上的一幅画,招呼沈晏清坐下。
“微臣以为还有另一种可能,更夫被凶手收买,成了帮凶。又在二王子死后,被灭口。”
沈晏清朝康王爷一礼,将猜想宣之于口,方才端正坐下。
“哦?此话怎讲?”
“王爷可还记得案发当晚放烟花的时刻?”
康王爷答得毫不犹疑:“三更。多年来王府初一十五,皆是三更燃放烟花。”
看康王爷的反应,沈晏清料他也蒙在鼓里:“实际上,当晚王府的烟花迟了半个时辰,这点连水城的百姓都能作证。”
“怎么会?当晚我们分明听到了更夫的梆……”康王爷脸色一变,“是更夫延报了半个时辰?”
屋外适时响起一声打更报时,不同于以往清脆的竹梆子声,骤然响起的铜锣声回荡在王府里,显得尤为刺耳。
“更夫延报恐怕是为了给凶手提供不在场的时间证明。如此,当晚所有人的证词都得往前推半个时辰。而有作案时间的,除了小王爷……”
沈晏清一顿,意有所指地望向康王。
“三王子?”康王脸上闪过惊愕之色,手中的净白茶盏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此事不能凭空猜测,可有证据?”
沈晏清喝了口茶水,缓缓道:“实不相瞒,微臣在二王子衣服上发现了云母和白土的粉末,与冻湖所含成分一致。且花坛周边血迹甚少,因此推断二王子实际上是于冰苑遭人谋害。当时二王子追随狄霸斧离席,想来极有可能跟到了冰苑。而据小王爷和三王子的证词,当晚他们在冰苑旁的茅房如厕,听到了鬼嚎,应该便是二王子的呼救。”
双眼眯缝了一下,康王又提出了新的问题:“依沈大人的说法,那杀人的应该是狄霸斧才对,又怎会是三王子?”
“因为三王子衣服上也沾着白色的粉末,且腿上有伤。定是听闻二王子呼救,而赶到冰苑,将其杀害,腿伤恐怕也是于冰面上摔倒所致。”
“二王子身形魁梧,怎么会任由人在背后连捅八刀,而毫无反抗呢?”
“二王子的唇舌处有撕裂伤,约莫是以趴跪之姿黏在冰面上无法动弹。狄霸斧许是利用了这点而逃脱,不想却给三王子提供了杀人便利。”
沈晏清答得有条有理,企图将每一个疑点和细节,都串珠般串起来。
在这套推理逻辑之下,康王找不到什么破绽,逐渐被说服,但仍有一点令他生疑:“可杀害二王子,对三王子而言并无益处!”琇書蛧
康王爷将茶盏放回桌面,背着双手地在屋内踱了几步,分析起万驹国的政况来。
“三王子作为和亲公主所出之子,有一半汉人血统,绝无继承王位的可能,即使除掉二王子,王位也轮不到他。再者,他为讲和派,利用二王子之死挑起两国战事,于他一党也不利。”
“这也是微臣想不通的地方。”沈晏清附和着,心中却意外康王爷偏安一隅,仍能洞悉政局时事。
蓦然,康王爷猛地一回身,目光如炬地瞪着沈晏清:“狄霸斧又当怎么说?两具尸体身上都有她随身的东西,沈大人却不怀疑她么?”
“说到这个,微臣还有一事斗胆向王爷请教。”
终于盼来这个话题,沈晏清也从座位上站起,俯身朝康王深深一礼,提前为他将说出口的失礼道歉。
“但说无妨。”
“王爷在案发当晚可有去过冰苑?”
“……沈大人这是何意?在怀疑本王?”
康王把目光在沈晏清身上扫着,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极具压迫感。
“王爷息怒。只是以微臣之愚见,案发后能及时清理冰面血迹,并神不知鬼不觉把尸体转移到花园而不惊扰侍卫和家仆的,恐怕只有王爷一人。而王爷在下半夜也确有离开宴席一段时间。”
不比那些鼠胆小辈,沈晏清径自回望着康王,目光不躲不闪,不卑不亢。
“哈哈哈哈,沈大人当真多谋善断。不错,下半夜我回屋更衣,路过冰苑时,发现了二王子的尸体。万驹国王子死在我王府,想必牵连甚大,况且他背后插着的匕首,又是亮儿的,只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麻烦。慌乱之下,我便将凶器收走,让几名心腹将尸体转移,并处理了冰面血迹,想以此洗脱亮儿的嫌疑。至于其他,我则一概不知。”
沈晏清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亮儿”指的是小王爷怀亮。想来也是场护子心切酿成的乌龙,才将此案变得尤为复杂。但老王是否对栽赃狄霸斧真的一概不知,沈晏清仍对其存疑。
“现如今,虽明了三王子凶手身份,我们又能奈他何?此时与三王子撕破脸,便是与讲和派为敌。届时讲和派成了主战派,以定安国这两年的兵力,只怕没有太多胜算。加之通缉令已出,于各方都有了个交代。所以,凶手只能是狄霸斧。”
三五句话,康王爷便将其中的权衡利弊,剖了个明明白白。沈晏清从眼前这个须发飘飘仙风道骨的老人身上,恍惚间窥见了那个当年在朝堂上挥斥方遒的能臣。
虽知晓这是为大局考虑,沈晏清仍攒眉蹙额,久立不语。
他刚收到皇上的密报,也令他低调处理此事,不得影响两国邦交。如此看来,狄霸斧不得不成为被这场阴谋的牺牲品。
向来追凶缉盗毫不手软的沈晏清,此刻无比希望狄霸斧这个倒霉蛋有多远滚多远。
然天偏不遂人愿。
“狄霸斧抓住了!”
三王子步履轻扬地进了书房,带着一脸的快意。
沈晏清心下一惊:“如何抓住的?”
“好像是受了伤逃到一个瘸子家中。那瘸子表面曲意迎合,等狄霸斧睡了之后便立即报了官,这会儿估计正拿着五千两赏银傻乐呢。”
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三王子嗤笑了一声。
“狄霸斧现在关押在何处?我去审她!”
一瞬间,心思百转千回,沈晏清飞快思索着如何能拖延些时间,给狄琳争取一线生机。
“不劳沈大人费心了,她已被我当场砍了脑袋,以慰我二哥亡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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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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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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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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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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