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这几日了。”
王嫄晦涩不明的看了一眼侧院缓缓关上的大门,嘴角勾出了一丝讽刺的笑容。
正院内,王氏的族人循例请安后就退了去。唯有王弘和王柳留了下来。
王珣垂眸看着王管家送来的那女子的身契,果真是王家的婢女,王柳房里的,名叫秋思,只是半年前被发卖了。说是卖给了西域的商人为妾,却不知为何又回了琅琊,还成了良籍。
“阿父一路舟车劳顿,还是早些休息为好!”王弘看着他脸色不好,以为他是身体劳累,遂劝道。
王珣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身形瘦削了不少,脸色也不如往年白皙,知道他是守孝时吃了苦的。
“大郎,陛下有意让你做御史中丞。”
王弘不解的抬头看他,虽知为了补偿王氏他的官职会提升些。可是从地方太守一跃成为御史中丞,这跨度着实大了些。
见他荣辱不惊,王珣脸色才好了些,抚着灰白的胡须沉吟道:“陛下有意立大皇子为太子。”
“可大皇子的母位卑…”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官家要南下。他成年的儿子就只有大皇子,他立了太子那么就无后顾之忧了。”王珣低叹道。
“可阿妹养在身前的三皇子怎么办?”
“所以陛下让你做御史中丞,来换取王氏的支持。”王珣低声笑了笑,“陛下,很会谋算人心啊!”
“这…”
“既然让你做,那就去做吧!总归不管谁做皇帝,你阿妹都是皇后,而琅琊王氏依旧是士族之首。”王珣沉声说道。
“那阿父,我呢?”王柳见阿父一直不提他是什么官职,着急的插嘴道。
谁知话音刚落,王珣便沉了脸色,他拍拍手,只听门外传来了已经很久不见踪影的王管家的声音。
自从王老夫人去世后,王管家便不再担任祖宅的管家一职,他退居到部曲院内养老,平日里谁都不见,唯有王嫄的部曲贺楼车真与他亲近些。
“大人,人已经带来了。”
听他门外禀告,王珣冷声说道:“进来。”
这时,王管家带着两人从门外掀帘而入。
而等看清王管家身旁的女子时,王柳脸色大变。
“你怎么…怎么又回来了?”他惊呼。
王管家身旁的正是王柳的婢女秋思,此时她面色苍白,脸上全是泪水,抽抽噎噎的哭泣着。
王珣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你认得她?”
王柳这才反应了过来,慌忙跪下,支支吾吾的回道:“原是儿子房里的婢女。”
“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你的?”王珣的声音冷厉,让王柳不由得后背冒出了冷汗。
“应…应该…应该不是我的。”王柳有些语无伦次了。
“嗯?”
王柳被他这一声吓得立马暂定截铁的回道:“不是我的,当日发卖的时候,李氏给她灌了堕胎药,那人牙子说是已经见了红才卖的她。所以她现在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不是我的。”
“郎君啊…您不要冤枉奴啊!奴只跟了您一人而已,奴肚子里的孩子真真切切的是您的啊!”秋思听他否认,膝行到他身旁,拽着他的衣袖哭喊道。
王柳躲闪不及,被她拉住,急声道:“谁知道你这半年又跟了谁,怀了谁的孽种,想赖在我身上。”
“奴肚子里的真的是您的孩子啊!郎君,您要信我啊!”
“都闭嘴!”王珣狠狠的拍了下书案,怒声说道:“王年,带下去让医士给她诊断。”
“喏。”
王管家一手握住秋思的肩膀,把她稳稳的扶了起来,半拉带拽的把她带去了厢房。
屋内的人全部退了下去,只留下了王弘和王柳。
王珣拿起书案上的笔洗对着王柳头上砸去,怒声道:“你还有何可说?”
幸好王柳身体本能的躲了下,那青石做的笔洗只将将擦过他的额头,虽也砸破流了血,但好歹留了条命,否则那东西要落到头上,他可真的要去见老夫人了。
王柳膝行到王珣面前,哭着哀求道:“儿知错了。儿知错了。”
王珣冷哼道:“你知错?你哪里知过错?母孝期间不能敦伦,你这不仅明知故犯,还弄大了婢女的肚子!你若有一点孝心,也不会如此混账!”
说完犹不解恨,站起身拿起柱子上悬挂的一把宝剑,对着王柳就要砍去。
王弘见状,忙上前去挡:“阿耶,阿耶,不可啊!”
好不容易才在王珣手里抢下了那把宝剑,扶着他坐回榻上,给他顺着胸口劝道:“阿弟糊涂,您罚他就是,何必动刀动剑的。气大伤身,您为了王氏一族也要保重身体啊!”
“糊涂?这是糊涂?你阿母虽他幼时疏忽了些,可是后来也尽心尽力的对他。陪他在琅琊一住就是十数年。就连她的嫁妆,也是多分给了他,可就是如此,他竟然一年都守不住!你说我如何不气?”王珣恨恨的说道。
“儿,儿只是吃了那五食散,才忍不住的。并非有意不孝。”王柳急忙辩解道。
“嗬!你大兄和你一同守孝,为何他无事你却屡屡生事?”
“儿…儿…”
王珣看着他满脸的血又夹杂着鼻涕泪水,看上去可怖又可怜,“你日后就当你的名士吧!官就不用做了!”
“阿父!阿耶…不可啊!”
“怎么?你还想去做官?你可知你这孝期和婢女厮混的事传出去,你别说做官了,你这名士都做不成!我王氏也跟着你丢人!”
“可是,只要我们不说,谁又知道呢!”
王珣见他不死心,拍拍手让王管家带着医士走了进来。
“说吧!”
那医士躬身行礼道:“此女子的身孕已有九月余,生产也是在这几日了。且小人诊出,她曾经服用过堕胎药,不过剂量少,便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王珣摆摆手让医士退了出去。
“不可能,李氏足足灌了她两大碗堕胎药,怎么会剂量少呢!”王柳不信的反反复复的嘟囔道。
王管家低眉看了他一眼,道:“奴问了,这女子趁人走后抠嗓子把药都吐了出来。”
“什么?!”王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好了,事已如此,孩子也只能留下。正好你房里只有阿嫄一个孩子,这胎生下不管是男是女,总比养别人的孩子强些。不过为掩人耳目,这孩子只能说是你阿母去世前怀的。年后,你就留在琅琊,等着孩子大了无人怀疑了,你才方有明路。”
话音刚落,外间传来了嘈杂声,王管家转身出去察看,可一息的功夫又快步走了进来。
“那婢女要生了!”
王柳的第一个儿子生在除夕。呱呱坠地时哭的声音洪亮,一点儿也不像被堕胎药打过的样子。
看着秋思怀里白白胖胖的儿子,王柳虽一开始有些厌恶,但是看他和自己眉眼有些相似又满心的欢喜了。
他终于有后了。虽代价有些大,但不过是在琅琊待三年,他就又可以去出仕任职了。他自顾自的想着。wWW.ΧìǔΜЬ.CǒΜ
除夕就这么混乱的过去。而初一迎来了王嫄的及笄之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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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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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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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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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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