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用上厕所，想起上厕所赵琳就发愁，又不能在王明戈吃饭时说这话，便一直等他吃完了三个包子喝了半壶水才开口：“明戈，你说咱们自己建房的可能性有多大？那里的厕所都是用秸秆或树枝围起来的，缝隙那么大，”赵琳动手比划，“上厕所的时候能钻进去一条狗去，吓死人——”
“百分百，房子建了又带不走，你不必管。”
百分百？好像你说了算似的！赵琳就掐他的手，却是被人反手握住，“上车，还有五分钟！”
又干这种不看表便能精确的估计时间的事，赵琳都不知道他要手表有何用，跟自己凑成对？大约就是如此！
沿原路返回，先把赵琳抱上去又手按窗沿一个跃起翻了进来。
圆脸姑娘吃惊的忘了咬在牙上的花生，“你，你们，你们又回来了？”
“我们还没到。”转悠了一圈儿补充了地气的赵琳很认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车厢比之前松散了许多，人基本都坐下了，便是无座的几个也自带了马扎在走道里寻好了位置，车厢里的顶灯亮起，乘务员过来拎着暖壶给好几个人的茶缸子倒了热水，一派和乐。
“你们要去哪里？我要去x省，他们两个也是，这趟车的终点站，两天两夜，听说那里的冬天很冷，你们是不是也是？”自来熟姑娘开始话痨。
“我们去东省。”
“东省？哦，那是个好地方，产棉花，你们要去种棉花吗？我们要去种土豆……你长这么漂亮会干农活吗？你今年多大？我十七，我觉得你和我差不多，你怎么这么早就谈恋爱了？也是，我们学校长得漂亮的也都是早早就谈了恋爱……”
如何就能话痨成这样？赵琳又不想说话。
幸好查票的乘警来给她解了围，趁那话痨满身满包翻票夹子的空档，赵琳摸出车票递给王明戈就倚到他身上合了眼准备睡觉。
“我明明装兜里了的！”
“你们看见我放哪儿了吗？”
“怎么没有啊？”
“我上厕所的时候这里来没来过人？”
……
一声接一声的，赵琳被迫睁开了眼。
“是不是放别的包里了？你再找找——”她旁边那个男生先出声安慰，“你别着急，座位上一直没离开过人，不可能在这里丢。”
“对，不过你去了好几趟卫生间……人挤人的……”边上的男生也说话。
“呜哇，没有啊，我确定是随身带着的，检完票我直接装兜里了——”话痨开始哭，“就放钱夹里了。”琇書蛧
“小同志不要急，慢慢找，身上包里都翻翻……”乘警是位小个子的中年男子，面容和善，查了赵琳四人的票后还提醒了明戈一句凌晨四点到站别睡过了头，末了又看向那姑娘道：“慢慢找，我先查其他人的，找不到也没关系，知道你们都是下乡的知青，不会逃票，补上就行。”
圆脸姑娘伸手进大包里摸，将小包抖擞开了摸，一边哭一边摸。
“你不会是将车票和钱票什么的都放一起了吧？”赵琳终是忍不住出声问她。
“当然放一起了啊，没敢多带，怕丢，我妈说到了地方再汇，就一百块钱，五十斤粮票……呜哇，怎么办啊，我怎么补票？是我上厕所的时候挤丢的吗？呜哇……我忘了不上厕所了……”
哭成这样还能话痨，还就一百块钱？一百块钱都够普通人仨月的工资了好不好，不过能后悔一趟一趟跑厕所也真不容易，赵琳腹诽，腹诽完又在下头紧了紧王明戈的手，王明戈点头。
赵琳开口：“你问问补票需要多少钱，我们借给你吧，留个地址，你以后汇过来就好。”
“对，我也可以给你凑一点！”
“我也可以！”
同座的两个男生都添话，乘警又转了回来，“小同志出门遇亲人，以后出门可不能再这么冒失，哪能将值钱的东西都装一个票夹子里再装兜里啊，得分开放还得贴身放，到哪一站下？我给你补票……五湖四海都是亲人，四位年轻人都是好人，留好了地址，小同志转头记得还。”
和善的乘警还不忘夸人。
话痨一圈谢，谢完后从赵琳这里借了三十块钱，十八块五补票，剩下的零花，留下了赵琳写给她的地址也留下了自己的地址，完事后把自己那个装零食的包一下墩到了小桌上，“你们吃，我不吃了，不去厕所！你叫赵琳？我叫冯楠楠，你写的这个地址我知道，等再回海城时我去看你！”
这话痨的小孩。
“我出门也能遇好人？”赵琳上了困意，打个哈欠偏头靠到王明戈肩上，其实她是觉得若是自己独自出门别说是钱包，估计连人都能给丢了，同是知青同是没心计又同是海城人，她不假思索就生了“善心”。
“生死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有我，我不会让你单独出门的，睡吧。”这个除了跟那乘警说了句“谢谢”外全程一言不发的人说起情话来让谁都受不住，关键人家还是一脸肃然的说的。
不，不能说给别人听，只能是自己，想到这里，赵琳就抱住了他的胳膊，谁爱看不看！
夜里的火车跑的快，途中停的两个小站赵琳竟是一点不知。
喧嚣再起时已是到了东省的省城，不少从北路、东路过来的人在此倒车，更有不少知青队伍在此整队，站台上呜呜泱泱的赶上了排队看电影的样子。
“我是在这儿把你撵下去的，转头你又爬了上来……”赵琳又想起了梦中的那段，趁着灯光昏暗对面的三人也睡着，将头往他怀里拱了一下，“倒车的人在这里上车，你是不是该去寻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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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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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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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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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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