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赵琳醒了,保持现在的姿势许久,一动不敢动,等胸口的憋闷传来才想起那是一个梦。梦把身体碾压了个遍,僵硬了,想动一动,先动了眼珠子,再动了手指,手指摸过一个东西——
手表?是手表!
她摸到了表盘,温热,光滑,是明戈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与他的那个是一对,托人从欧洲买来的,自己竟是拿着它入睡的。
生日?生日,不对,不对……
生日还没到啊!
明明记得睡前妈妈把一条亲手做的裙子拿给自己看,说生日时穿……
这表是怎么回事?
明戈趁自己睡着爬了窗户?
不是,不是,表是他在生日宴席上亲手给自己戴上的……
赵琳用指甲掐自己的掌心,疼!已经从梦中醒来了啊。
梦里,生日的宴席上一群人闯进了家里,带头的人拿着一本书,后头的人喊着口号,冲进了客厅,掀了宴席……冲进了书房,冲进了药房,冲上了楼……家具、衣服、书册、药品全被砸了、烧了……冲进了地下仓房,仓房里的东西,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抢了,全被抢了……对,还有自己的嫁妆,堆了两间屋子的嫁妆也被抢了,砸了,烧了……火光冲天,烟雾弥漫。
他们说什么?说母亲是黑帝的狗崽子,说祖父父亲制的药都送到了黑帝手中,是走狗,是卖国通敌的王八蛋……
然后呢,然后,祖父和父亲被带走了……
亲朋慌忙四处使力,无果……
母亲呢,母亲服药自尽了……
兄长呢,不知道,兄长是被作为特殊人才带走的,一去五年偶有书信,内容仅是普通的问候,连人在什么地方都不知……
自己呢,自己被明戈的父亲暗中使力塞进了知青队伍里,送到了乡下……对,乡下,明戈追了过去,他不符合下乡的条件,王家伯父打算让他以工作调动的名誉过去,他等不到,跟人打了一架报上了名,追了过去……
还有什么?对,自己不想拖累他,不想看他将一身的本事用在田间地头,就躲,躲着他,躲到了后山,就是那个像坟场一样的后山,遇上了坏人,对,坏人,好几个坏人,将自己堵在了一条山沟沟里……
逃不掉,不想被辱,就用金针自尽了。
金针,是祖父传给自己的金针,用来治病救人的金针……自己却用它结束了自己的命……
母亲自尽,自己也自尽,祖父父亲兄长都不知……
再然后呢?
赵琳不敢喘气,怕一喘气就不敢接着回忆。
再然后,明戈杀了那几个混蛋……随自己去了……
是六哥,六哥找了过去,将自己和明戈收敛了,埋在那个坟包里……
六哥呢?六哥疯了,六哥继续追查那帮子坏人……六哥断了一条手臂……六哥每到月中都拎一瓶酒到自己和明戈的坟前……
……
自己死前戴着明戈送的这块表,对,就是这块表!
表在自己手里!
可自己的生日还未到!
为何会有这般怪异的梦?
不,不,这不是梦,这是真的,这是预警,这是一次重来的机会!
冷汗洇湿了身下的床单,赵琳一个骨碌从床上滚了下来,身子僵硬、腿也僵硬,就这样直挺挺的摔到了地上。头磕上了床头柜,疼,疼让她清醒过来,她试着蜷腿,试着跪下,跪在地上摁开床头灯,灯很亮,她喜欢在床头背医书。xǐυmь.℃òm
灯光下她看清了手表的模样,全自动机械手表,蓝宝石立体镜面表盘,金色的指针,镶了钻石,指针指向两点半,两点半,自己死亡的时间。日历,上头有日历,25,八月二十五号,自己死亡的那天。
现在几点?自己的表呢?
咬一下舌头,强迫自己冷静,床头,对,手表在床头!十二点,半夜十二点!
时间?现在是什么时间?日历,对,找日历!跌跌撞撞爬起来去到外间书房,书案上摊放着一幅未完成的画……画?对,是下午时和明戈一起画的,那就没错了,生日还未到!
赵琳呆愣了。
日历,对,找日历!日历簿在桌案的一角,被几张废纸遮住了,她扑过去将纸扒开,抖擞着抓起,七月十二日!再往后翻,翻三页,七月十六,七月十六是自己的生日,那一页上被明戈画了一只兔子,他说自己是只兔子精。
三天,还有三天!
不能出事,不能!谁都不能出事!
赵琳端起书案上的半杯剩水灌进嘴里,水很凉,从口腔直入心肺,再到四肢,她冷静下来了。
该怎么办?祖父父亲不会信的,母亲会害怕的……
找明戈,找六哥,明戈和六哥一定会相信自己!不能等到天亮,现在就去!
不能走门,走门要经过一楼,父母亲和祖父都住一楼,她推开了后窗,窗外是棵有了些年头的黑槐树,她和明戈从小就开始爬,明戈是从下往上,她是从上往下,树皮都被蹭的光滑。兄长在家时说要砍掉,自己撒娇耍赖不愿意。
一脚踩上窗台,倾身抱住树干,再一腿环住就呲溜溜滑了下来,今天滑的更快,快的落地时脚脖子被震了一下,又麻又痛。顾不上疼痛,猫过父母房间的后窗,穿过一小片花圃就是院墙,院墙是栅栏的,被自己和明戈卸掉了两根虚虚的插在地上,拔起栅栏钻出去,外头就是小路,赵琳沿着小路一气儿跑,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闭着眼都知道哪块砖松动知道哪个缝隙有草。
皓月当空,周围有晕影,明天会有风。
跑,一个人在月亮底下跑,耳畔有风,有虫鸣。
小路连着一截一截的栅栏,栅栏里圈着一栋一栋的小楼,这里是海城一号大院,小楼里住的都是海城军政两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家在外围,明戈家在里头,中心花园右边那栋灰砖红窗的小楼,清水墙面、菱花窗格,很有古典韵味儿的那栋。
六哥的家也在那一片,花园后头更大的那栋。
栅栏的缝隙里藏着小虫,啾唧啾唧,一声一声清晰的钻进赵琳的头皮,她感觉到了脚下的石子,没穿鞋。
跑,跑下小路,跑进花园,穿草地过去会近一些。
草地里有落枝有蛇虫,顾不得了,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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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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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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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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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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