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王明戈到医院接赵琳下班,张叔将电话打到了关院长的办公室。
十万火急,他和六哥急匆匆走了。
晚上八点,赵琳和姑老娘以及翠红三个在客厅里坐着闲话,白泽的呜嗷先起,接着就是大门被拍响,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边拍边喊赵医生喊赵老师……
这声音赵琳记得,是县医院的一个护士,曾跟她搭过手术。
护士喘着粗气,衣袖和前襟上都是血迹,一手撑住门框,一手摁着跑岔了气肚子说话:“赵医生,刨花板厂出事了,伤了很多人,医院忙不过来,关院长想让你去帮帮忙,公安局和县革委的领导都在,姜卫生员也去帮帮忙吧!”
赵琳想都没想就应了,她距离医院近,人手不够关院长让人来叫她十分正常。
叫上白泽走,姑姥娘不放心,也锁了门跟上。
果然,没走上小桥就见医院门口嗡糟糟一团:哭的、喊的、维持秩序的……都快要把保卫室那间小屋炸烂了。
护士越过赵琳跑,“赵医生,我先走,你直接去处置室——”
慌乱的人群里,她看见了拿着手电指挥人群的姜茂云,看见了挥动胳膊安抚家属的王主任,来不及打招呼,匆匆叮嘱姑姥娘两句后就带着翠红往处置室跑。
跑不动,快走。
边走边摘掉手表,收拢头发……
处置室里忙乱成一团,扫了一圈没见到关院长也没见到刚才那个护士,没多想,挑了个看起来相对较重的伤患上手处理。
处理的过程中听几个伤患说话才知道,竟是正要拉闸下班时电锯突然断裂左右跳摆造成的事故,下班的点,人很集中,那周围的人差不多都受了伤。
刨花板厂夏季六点下班,这是已经持续两个小时了啊。
四五十分钟吧大约,处理了三个伤号,血呼啦啦的个个看上去严重,但实际都是皮外伤,需要缝针的只有一人。
起身要换个姿势时,关院长进来,抬手跟她打招呼,很显疲态。
赵琳估计他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
“小赵也来了,能不能坚持?没有重伤了,不行就先回去——”
话到一半,门口涌进一团人,“快,快,医生,这个胳膊掉了一半——”
“这么严重的怎么才送来!不是拉闸了吗?后面还有没有?”关院长喊:“手术室,快!”
“他是电工,电工,回去检查的时候抹黑绊了一跤!”扶他进来的人也喊。
“手术准备,先止血!”赵琳抓起止血带上前,和关院长一起给伤号捆扎,过程中血滴答了她一身、呲了她一脸。
这个伤到了大血管,关院长一人处理不了,关键他一下午都没歇下来过,这又紧张地忙了两个多小时,手都快抖了。
“我去换手术服,和您一起!”赵琳摘下带血的口罩,拿块纱布擦擦额头上的血主动说话。
更衣室就在手术室隔壁,小小的一间屋,一半男用,一半女用,全封闭。
赵琳在反手关门的一瞬闻到了一股刺激性的甜味儿,迅速闭息,伸手拉门,但已经晚了:门拉不动。
同时,她听到了白泽的半声呜嗷。
浑身的血腥味儿下还能闻到这么重的乙醚味,这是有多大的浓度?
死亡还是昏迷?
昏迷前,她只想到了这两点。
再醒时,到了个她不认识的地方:破床、破墙,屋顶有成团的蜘蛛网,窗户被木板封死,门外有恍惚的光……
先摸向肚子,孩子还好,只要孩子没事就好。
努力睁眼闭眼,闭眼再睁眼,想把昏迷的后遗症都赶掉。
恍惚中,一高一矮两人过来,高个的是男人,手里拎了根桌子腿,矮个的像是个半男不女的女人,手里握着枪。
“醒了?”女人开口,声音跟蛇吐信子似的难听,随即将枪顶到了赵琳的肚子上,“对付别人是打头,对付你是打肚子——”
我肚里的孩子是任谁都不能打主意、都不能冒犯、都不能侮辱的珍宝,这一刻她真想摸出枪来跟这女人管对管的干上。
不行,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得先弄清楚情况再说,于是,她头一耷拉,又闭上了眼,装死是不会,但让气息微弱、半昏迷还是可以的。
女人试试她的鼻息又以枪拍她的脸,冷哼:“又晕了!就这能耐?”
“我下手重,迷药的分量可能大了,你还是收着点,坏了事大哥饶不了你!”
“不是你让人追的尿裤裆的时候了,他们坏了咱们多大的事你不知道?”
“技不如人,活该。你守在这里,醒了喂她点水,我去看看那狗……”
白泽跟来了?怎么没动静?不会也被迷晕了吧?
听见了开门关门声,感觉到那人在桌子边坐下,赵琳悄悄放开呼吸,脑子开始快速地转:
这些人能从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把她掳出来,县医院一定有人给他们做了内应!
谁?那个女护士?!
所以,刨花板厂的事故也是人为的了?
混蛋,拉了多少无辜的人入局!
不不不……把这些先放放……
现在的重点是先要闹清楚他们抓自己是为了什么?跟之前一样?
不,那条黑链条已经让张叔他们切断了。
那也是为了赵家的方剂,或者是为了用她威胁明戈六哥和张叔?
不不不……这个等会再想,也放一边……
现在该干什么?先对付这女的!
赵琳不能忍受她用枪指着自己肚子的情形,枪,先解决掉她的枪。
你有药,我也有,且还是无色无味的。
借着身体的遮挡弄一点药水出来到破席上,这闷热的天,好挥发。
需要完全闭息,她这体格,二十秒已是极限,所以药量就弄得大了点,幸好那女人坐得离她近。
闭息默数十五下,悄悄睁眼,那女人果然已经合眼垂下了脑袋,摸一个厚实的口罩将口鼻捂上,赵琳先敛神细听外头,没听到动静才悄悄起身。Χiυmъ.cοΜ
从那女人身上摸到枪,呵,这破的,级别不高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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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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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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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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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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