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据说一家三四口人晚上加周末,一个月能糊出一二十块钱的收入,这里,她也不知道。
大概、也许能够买地瓜干子面的吧?毕竟小孩子的手还是挺灵活的,是吧?火都能烧那么好。
明戈是有求必应的惯了,甚至不考虑成本和可行性,六哥好歹还多想了一分钟,一分钟后也点了头,不点头能怎样?
他也没想出其他能供孩子做的事情,割草、养猪,那都得年底才能见到收益,总不能让些个孩子扎起来喉咙等到年底吧?
俩人办事利索,回去后第二天就去地委找了张叔,然后一辆卡车拉了半车的草纸片子回来:纸袋子的,火柴盒的,点心盒的,糖果盒的……
姜老头忙着伐树、盖房、琢磨粱檁呢,不能再劳动他,这活就被不是妇女主任,却干着妇女主任活的庆芬嫂子接了去。
想接活的都到她那儿领,不光孩子,大人也可以接,做完的也打好捆放到她那儿去,记好标记,做好记录。
没什么技术含量,将成品拆过几回就都会了。
几个白天照顾了猪苗子的知青,晚上就带着几个想要挣红薯干子面钱的孩子糊起了纸盒子。
地点就是他们上课的教室,光糊纸盒子不行,一边糊一边还得背书,手、眼、心一起用。
老九叔、姜大队长和孟会计谁的有空也来搭个手,一时间其乐融融,一个月后也都用自己的劳动换来了红薯干子面和玉米面。
当然这且是后话,先看这头。
姜老头仗义,先起的是姑姥娘家的屋子,还挺快,一个星期起到了屋檐子,四间堂屋再加一间厨房,间道大,门口也高,衬的那两间原本还有点样子的西屋没了样子。
满山大舅是一行盖一行被人艳羡,艳羡他有个好外甥女,艳羡他要住进新堂屋。
“这得亏是虎子小,要不然说媒的能把这个也盯上!”庆芬嫂子帮忙烧开了一锅热水,站起来跟表舅妈说笑。
原来的灶屋拆了,先在院里靠南墙根儿的地方搭了个灶,一日三餐在这里烧,给干活的人喝的水也在这里烧。
拿了水瓢给挨个碗里舀水,孩子在背上一晃一晃的啃手指头,表舅妈不像外人想象的那般得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啥光棍的哟,琳琳给她姑姥娘盖的屋,俺跟着沾光,自己的日子还得是自己过……
我都跟俺家你大叔说了,俺两口子不能跟孩子作假外道,得让虎子记着他表姐表姐夫的情分……
就是这说媒的,咋还都赶趟?三妮儿都不敢进家了……”
翠红真是不敢进家了,三天来了两拨说媒的,吓得那小丫头差点住在了医务室,最后还是被秦霞给捡回了家。
秦霞就在饭桌上跟人说笑:“没想到那媒婆那么能说,好家伙,十里八乡的姑娘小伙如数家珍啊——”
“是了如指掌。”周炳给人纠错。
“别打岔!我们那儿怎么没这盛况?琳姐,你们海城是不是也没有?有的话姐夫肯定得疯了——”
赵琳就想问她,海城有没有媒婆跟明戈发不发疯有何关系,没问出口又被秦霞的下一道消息给惊住:有媒婆去了大贵婶子家。
大贵婶子家,春花?
那姑娘虽比翠红大了一岁,可她的情形周遭的人都知道啊,这才刚有点起色就被人注意到了,还是说——
赵琳吃惊,明戈和六哥也眯了眼。
原本该明天行针的,干脆趁夜去她家。
她家在后街,赵琳还是头一回过来,胡同一端连着大街,另一端就是通向后山的大片林子,密密匝匝的,深不见底,手电筒照过去看不到半点光圈。
秦霞找的理由充分——家访,也行吧,虽然都快是天天见面了。
家访的和陪同家访的刚拍开门被引进去,两个护驾的和三个凑热闹的也从后墙翻了进来,噗通噗通一串,成了排着队跳水的大鹅。
大贵婶子被吓得够呛,干啥啊这是!“出啥事了?”
“没,姑姥娘家的房子没盖好,这次行针在您家,想着还是晚上过来好一点,有电,能看见,婶子别管他们,都是睡不着出来凑热闹的。”
“我的个乖乖,”大贵婶子压低嗓门捂着胸口笑,又招呼小路搬凳子,“都进屋,都进屋……闺女这都显怀了,出来进去的可得当心,喝糖水还是鸡蛋茶?婶子去沏,将烧开的水……”xiumb.com
大贵婶子忙忙叨叨,招呼这个招呼那个,自己家多久没这般热闹过了,好像自从他爹没了后,连一次人场都没成过吧?
七个人,个个板板正正、斯斯文文、样样整整,灯光下一站,屋子都亮堂。
小路上蹿下跳,搬凳子、倒水又擦桌子,就是绕着秦霞走,这可稀奇。
秦霞趁机摆脸,“下次再考不到八十分,还让你到门口站着上课!”
哦,原来如此,几道目光聚焦到小路脸上。
小子贼精,往周炳身边凑。
他娘比所有人反应的都快,拿了门后头的扫帚往秦霞手里塞,“光站门口哪行?用这个,别光打腚,腚上肉多,打不疼,往腿上背上抡,小秦老师,你揍他一回婶子给你炖一回肉!”
啊哈,揍人还可以有肉吃?当老师真好,赵琳羡慕,又遗憾她的学生不能揍。
小子捂了腚又抱扫帚,娘和秦老师的一通喊,求饶再求情。
几个人都笑,春花也笑,还笑出了声。
当娘的听得最清,她听见了闺女四五个月大时头一回的笑声,没错,是一样的,一样干净、一样明快……那回她爹刚下工,两步窜进屋子抱起孩子傻笑着转圈,口里头喊:我闺女会笑了,会笑了……孩子笑,他也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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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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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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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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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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